第二零九章 人心在贪（下）
一声冷哼传来，宋征淡淡道：“本官在柳县境内，恐怕已经被风传成了一个见色忘义的狗官了，你告诉本官，现在要怎么挽回？”</p>
柳时远又哆嗦了一下，这都是他的错。</p>
“老朽……退出那些矿坑，并且在公开场合承认，我柳氏假借大人的威名为非作歹，一定为大人正名。”</p>
一旦这么做了，柳氏名声扫地，日后在柳县再难执世家之牛耳，可总胜过满族覆灭。</p>
宋征冷笑：“岂不是便宜了你们柳家？”</p>
之前损害怎么弥补？</p>
柳时远已经深深后悔，怪自己不该利欲熏心。他又想了想，叩首道：“老朽的人头可为大人祭旗，以鲜血洗刷大人的耻辱。”</p>
“柳氏满门上下，不论人命、财宝，大人看上什么，就请拿去吧。”</p>
但宋征另有目的，他是愤怒，任何一名上位者都不能容忍柳时远的所作所为。但愤怒于他的整个大计划毫无帮助。</p>
他敲打够了，心思一转开始了下一步的推进：“你这颗脑袋，原本是摘定了。”</p>
柳时远听这意思还有商量，顿时松了一口气，为了拯救整个柳氏他愿意“慷慨就义”，可能不死的话当然最好。</p>
宋征接着道：“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攀附上本官，本官可以给你们这个机会，让天下人都以为，你柳氏是本官的人，如何？”</p>
柳时远隐隐感觉这事情不简单，却还是忍不住这巨大的诱惑，抬头问道：“大人需要我们柳氏做什么？”</p>
宋征一笑，道：“很简单，做你们做擅长的事情，赚钱。”</p>
赵立强死了，他需要另外一个代理人。</p>
柳时远疑惑：“仅此而已？”</p>
“仅此而已。”宋征道：“本官志向远大，要振兴我洪武，重回北征大帝时代七雄霸主的地位，需要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钱！”</p>
他着重的强调了四次“很多”，让柳时远心里有个准备。至于别的部分，却不需要告诉柳时远。</p>
柳时远犹豫着，宋征又道：“当然本官会给你们赚钱的机会，柳氏若是愿意，明日柳成菲便是禺州总矿监，我将整个禺州的矿藏全都交给你们，并且……还会有王吉安那种神通，可以找到各种宝矿。”</p>
柳时远心中老鹿乱撞，不争气的狂跳起来。他甚至比宋征更明白，这其中到底有多大的利益。因为他真正经手过那些珍贵的宝矿，为了王吉安手下十几个矿坑，他都铤而走险，擅自打着宋征的名号逼退其他竞争者，想要独自霸占——宋征给出的，可是整个禺州。</p>
宋征暗中以虚空神镇笼罩，细细观察柳时远的魂魄变化。</p>
他其实还有后续的计划没有告诉柳时远，怕吓到他。宋大人的目的又岂止是一个禺州？岭南五州富裕无边，他不会放过。</p>
终于，柳时远一咬牙：“承蒙大人看得起，我柳氏又岂能不识抬举！”他再次重重一拜：“大人，从今日起，我柳氏满门上下三百六十多口的性命，就交到大人手上了！”</p>
他很清楚，宋征将整个禺州的矿场都交给他们，这么重大的利益纠葛，只要宋征倒台，他柳氏也必定跟着满门抄斩，没有任何别的可能。</p>
宋征满意点头：“好，后续的事情咱们慢慢商议。”</p>
柳时远长松了一口气，想起刚才大人的威势，犹自暗暗后怕。年轻的六州第一官，平日看似随和，却不能捋其虎须、触其逆鳞，否则怒龙张目，天发杀机。</p>
他吃了这一堑，得了深刻的教训，明白日后只要用心办事，大人不会为难他。但若是有别的心思，恐怕就会引来雷霆手段，柳氏生死存灭，不过是对方一念之间。</p>
宋征整了一下衣衫，道：“正巧，去水井村矿坑看看。”</p>
咣啷——</p>
房门打开，柳成菲一下子扑了上来，杏眼通红，泪水涟涟。看到父亲无恙，而且气色不错，她松了口气：“大人？”</p>
宋征昂然而出不作回答，柳时远对女儿道：“去水井村。”</p>
石中荷飞快而至，一道道命令传递下去，灵河东岸人妖两族最年轻的老祖、洪武天朝江南六州第一官出行，五百天蚕雷虎斗兽修骑随行，两位巅峰老祖护卫，浩浩荡荡好不威风！</p>
因为柳氏之前的“动作”，水井村俨然已经成了柳氏的“私产”，他们给了银钱，将原本的村民全部迁走，村子周围有柳氏的护矿队看守，矿坑附近更是严加戒备，有一位巅峰天尊坐镇。</p>
宋征看到这阵仗，淡淡瞥了柳时远一眼，后者一阵惭愧，低头咳嗽两声掩饰过去。</p>
柳成菲不明白大人和父亲到底谈了什么，路上她询问父亲，后者却并没有告诉她，只说局面大好，回去之后再跟大家说。</p>
此时，再看到他们之间这神情，心中更加不安起来。</p>
“大人，家主，小姐，您们来了。”镇守此地的巅峰天尊看到宋征这阵仗急忙前来迎接，问好之后急切道：“你们可是接到了我的预警，特意赶来支援的？”</p>
“预警？”柳时远意外：“老夫今日出门的早，不曾收到消息。”</p>
宋征淡淡道：“怎么回事？”</p>
巅峰天尊刚要说话，却见场中三位达到了玄通境的强者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了山的那一边。</p>
随后，那边飘来一片祥云，约么数十丈大小，以洪武天朝现在稀薄的气运来判断，来的是一位州牧级别的朝廷大员。</p>
巅峰天尊苦笑道：“便是这个麻烦。”</p>
那祥云逐渐接近，很快就有一支队伍出现在山坡上，那边瞧见宋征的斗兽修骑，也是大感意外，不过很快有人越众而出，高声道：“我家大人乃是绵州州牧范佩龙，请转告宋征大人，来此地一会。”</p>
宋征皱眉，低声询问那颠峰天尊：“到底是怎么回事？”</p>
“刚刚不久之前，有绵州官吏赶来，说是这道矿脉已经穿过了两州边界，他们绵州那边也有份，要和我们合作开采，并且说他们州牧很快就会赶来，和大人商议此事。”</p>
宋征面色古怪起来，李三眼在一旁不屑的笑了：“这个范佩龙脑子被野猪顶了吧，上一次敢这么跟我们家大人争抢的，是西门弘。”</p>
西门弘下场如何，大家都知道的，于是其他人的面色也古怪起来，忍俊不禁。</p>
宋征淡淡道：“绵州，是东阳公主的地盘吧。”</p>
……</p>
绵州盛产奇花异草。</p>
宋征从月河灵境中移栽到自己的小洞天世界中那些灵植级别很高，但是偌大的绵州，山高林密，人迹罕至之地，多有小规模的特殊“灵境”形成，不大的范围内，天地元能浓度不亚于月河灵境。</p>
这些地方经常会生长出那个级别的奇花异草，绵州每年都会出产十株左右，其余低级别的更是数不胜数。</p>
东阳公主这些年在绵州大力推广所谓的“荒种”，招揽有经验的采药人，将奇花异草的种子洒在山林间，定期照看，采摘之后当成纯正的野生之宝贩卖进京师，获得高昂利润，她的家资虽比不上西雍王，却也差之不多，因为她的奇花异草本身成本极低。</p>
西雍王倒台，东阳公主多少受到了一些影响，最近京师中暗传，天子垂涎岭南五州的收益，有意在龙仪卫、金銮卫中二选一，负责督查岭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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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是如此，他们的麻烦就大了。</p>
岭南的出产之丰盛，恐怕只有天子还蒙在鼓里。宋征扳倒了西雍王，一堆账册几乎算是把岭南的盖子给掀开了，天子心中怎能不怀疑？</p>
洪武皇室这几代出蠢货，东阳公主有的是一种心眼多的小聪明，她一面在京师大力讨好皇帝，一面暗令绵州范佩龙，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行事。</p>
范佩龙当年是她的面首，当上了绵州州牧当然也是一切都听公主的吩咐。</p>
水井村的确在两州边界上，范佩龙一直派人暗中盯着，禺州的人过了州界，他立刻就赶了过来。</p>
宋征望着范佩龙方向，一声冷笑吩咐道：“李三眼，去把他带过来。”</p>
“尊令！”</p>
李三眼大步而去，片刻之后一身官服的范佩龙跟在李三眼身后走了过来。</p>
柳时远的眼皮子也不由得跳了几下，果然是宋大人，堂堂州牧，一句话就喊了过来。</p>
范佩龙不敢不来，他面首出身，本就没什么底气，面对的又是正面斗到过西雍王的宋大人，李三眼过去一喊，他就不敢再说什么“来此一会”了，灰溜溜的赶了过来。</p>
“下官绵州范佩龙，参见宋大人。”他礼数周到，宋征脸上则是一片淡然：“怎么，东阳公主的元玉不够花了，惦记上我禺州的矿产了？”</p>
范佩龙听他语气不善，心里突突了一下，陪着笑说道：“不敢、不敢。大人可能是有些误会，之前的事情我家殿下也是被西雍王那老匹夫蒙蔽了，殿下了解了真相之后，也是暗暗后悔，只可惜她远在京师，没办法来岭南和大人解释。</p>
不过殿下已经传书给下官，命我一定要和大人精诚合作。这一道矿脉，大人请看，的确已经由地下深入我绵州的境内。不过我们殿下说了，送给大人了，我们绵州分文不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