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五章 草莽出身（下）
但是紧跟着时间不长，又有人飞快而至，有些慌张的禀报道：“老爷，那位宋大人抓莆十甲回来！”</p>
草莽汉子浑身一震，他身边的几个亲信弟兄也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大哥，此举大大不妥啊！”</p>
“宋征真的要把盖子揭开，当年的周邦森都完蛋了，他的下场只会更惨。”</p>
“大哥，晚上的事情算了吧。”</p>
草莽汉子慢慢坐下来，陷入了沉思。</p>
“大哥？”几个弟兄奇怪，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他们都知道禺州的真实情况。</p>
但是草莽汉子却站起来，眼中带着一丝赌徒的疯狂：“派个人去金波画舫，不仅是最上面一层，爷今晚将整个画舫包下来！”</p>
弟兄们大吃一惊：“大哥，为什么？”</p>
草莽汉子道：“宋大人难道不明白禺州的水有多深？他敢这么做当然是有把握的。这个时候其他人一定担心他的前景，敬而远之，咱们雪中送炭，将来收益最大。”</p>
可是弟兄们明显信心不足：“大哥你确定他能行吗？要知道禺州背后可是……”</p>
草莽汉子摆摆手：“我决定赌一把，你们来不来？”</p>
他伸出手，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一咬牙：“干了，大不了咱们再回崖州贩盐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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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莆十甲的小妾今年三十五六岁，她是四名小妾中跟随莆十甲时间最长的一个。常熟找了几个仆妇，提前捧着崭新的衣衫和各种钗簪走进来。</p>
“请夫人更衣。”</p>
她正失神的坐在镜子边，闻言像是受惊的兔子失措了一下。</p>
她知道今晚宋征要见自己，作为一个女人，正是最为成熟丰韵的岁月，她当然明白一个男人晚上要见自己是想要做什么。</p>
可是她能够反抗吗？或者说她想要反抗吗？老爷已经被下狱了，还能出来吗？以后自己依靠什么？</p>
她有些木然的换上了崭新的衣衫，这是城中著名的裁缝所做，将她一身成熟的线条勾勒出来，她对着镜子转动了一圈，明白这一身穿出去，男人会流口水的。</p>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的惶恐稍减，这就是自己的资本。</p>
“夫人，时间差不多了，出发吧。”</p>
她下意识的拢了拢自己的秀发，又照了照镜子，这才跟着仆妇出门去了。</p>
……</p>
宋征看了看时辰，常顺以为大人心急了，嘻嘻一笑道：“大人，人快到了。”</p>
宋征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立刻想到了李三眼，不由得失笑：“你们这些人啊……”他摇摇头，也懒得多解释。</p>
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低声禀报：“大人，人带到了。”</p>
“进来。”</p>
门声一响，那妇人低着头缓缓进来了。</p>
她慢慢跪在宋征面前，俯身一拜，晚春的裙衫裹住了丰臀，线条曼妙。</p>
宋征淡淡问道：“莆十甲已经落网，他罪大恶极，势必祸及家人，你当早做打算。”</p>
她仍旧撅着屁股匍匐着，不吭声，姿势已经说明了态度。全无当时对宋征说出那番话时候的自信和倨傲。</p>
石中荷站在宋征身后，不屑的抽了抽自己的鼻子，这女人哪来的自信？老女人一个，下巴还那么尖，真难看，圆脸才是世间大美，哼。</p>
宋征声音平静，道：“莆十甲的秘密，你知道多少？”</p>
妇人有些慌张的摇动了一下，宋征道：“回去想一想吧，想起来什么可以告诉龙仪卫，但你的时间并不多，自己把握。”</p>
他一挥手，石中荷上前来，不悦的催促道：“走呀，你还要跪到什么时候？”</p>
所有人都出去之后，宋征翻开面前桌案上的案卷，这是刚刚送来的这两日江南虚空异动的报告。</p>
相比于之前，数量已经少了近一半。也不知道是虚空逐渐稳定，还是因为之前“误报”太多，宋大人有些不满，导致下面的人不敢再胡乱上报了。</p>
宋征一一浏览，目前还没有一个可以确定的地点，只有一个地方显得十分可疑的。</p>
湖州的潞县，小柳河附近有一片虚空中，不时的传来虚空惊雷，空间显得十分不稳定——宋征看到这个，就想到了黑蟒岭。</p>
他气势汹汹杀奔禺州，实际上是想找出到底是什么人在黑蟒岭设下陷阱，想要利用混沌天魔伏杀自己。</p>
“难道那帮人不死心，故技重施？”</p>
宋征想了想，下了一道命令送出去，第二天一早，鸿天成只身返回湖州，在潞县城外汇合了自己手下的几名精干灵妖，去小柳河一探究竟。</p>
他走出丽水城的时候，寒九江正好从金波画舫上离开，一步三回头，挥手依依惜别。画舫顶层的一扇雕花窗户上，头牌花魁水宝儿临窗送别。</p>
寒九江也是堂堂冰魂秘境的大少爷，自幼养尊处优，但是昨晚的阵仗，他是真没见过。草莽豪客赵立强出手阔绰，让他暗自咋舌。好在少爷做派还在，没有丢人现眼。</p>
昨夜整艘画舫为他们服务，赵立强还准备了一件九阶法器作为礼物送给他。而所求的，不过是请寒九江为他引见一下宋征。</p>
寒九江过了一夜帝王一般的生活，清晨醒来的时候，看着枕边如水一般的佳人，心中第一次感觉到：好像跟着宋征，也不是一件坏事。</p>
然后他才想起来自己的窘迫：他昨夜脑子一热答应了赵立强，可他跟宋征的关系并不好。</p>
他一直暗中想要跟宋大人别别苗头，甚至规划着提前返回冰魂秘境；而宋征显然也不怎么待见他。</p>
灵妖五大秘境，宋征亲疏有别。他最信任的当然是桃源秘境，而鸿天成和修子成在他手下也颇受重用。</p>
寒九江实在没有把握，去跟宋征说一声，宋征就能给面子，见一见这位赵立强。</p>
画舫外，有专门的马车等候，接了寒九江将他送回龙仪卫衙门。进了门，寒九江想了想，决定硬着头皮去跟宋征讨个人情。</p>
可是宋征不在衙门里，他去了冥狱。</p>
昨天半夜，一直不肯开口的莆十甲忽然让看守他的校尉传话：他想要见宋征。</p>
于是今天一大早，宋征起床后常顺就兴奋地前来禀报：“大人，莆十甲要开口了。”他这个时候要见宋征，应当是想要谈条件。</p>
但是宋征很平静，他不紧不慢的吃完早饭，擦了擦嘴，这才说道：“去冥狱。”</p>
和世间普通的监牢不同，龙仪卫的冥狱并不是暗无天日、墙上挂满了刑具、地上流淌着黑血。</p>
这里的一切都很干净明亮，审讯不需要什么刑具，而是有一套冥狱内部代代传承的特殊“神通”，能够直接有效的作用于修士身体和魂魄上，最痛苦的部分。</p>
每一次刑讯，也都是在奇阵的笼罩当中进行，确保鲜血不会溅出来——只有那一片奇阵笼罩当中，才是遍地血污。</p>
宋征站在莆十甲的牢房外，他坐在一片干稻草中，意识到身后有人，转身来淡淡一笑，身上的伤痕对他似乎毫无影响。</p>
宋征暗中点头，自己的判断正确，这是一个意志极为坚定的人。</p>
他来到牢房门前，对宋征道：“我请大人来，是想休战。”</p>
宋征一皱眉头：“继续说。”</p>
“这样下去对我们双方都不好。”莆十甲平和的语气中，流露出一种如山般笃定的信心：“事实上对大人更不好。</p>
不管大人怎么做，我都不会说什么的。我很确定，过上一段时间，我就会被放出去。虽然经历了这一次的事情，我也只能隐退，但我会获得应有的补偿，不会有任何危险。</p>
而大人你则不同，一旦事情到了那一步，你必定是落到了我今日这样的田地。我能走出去，但是大人你一旦进来，却是再也出不去了。</p>
大人要明白，有些所谓的权势只不过是水上浮萍；但有些权势，却是根深蒂固。肖震猖狂许多年，不是没人能够收拾他，只是大家不愿意去做罢了。因为没有利益，所以没有动力。</p>
可若是大人动了禺州、动了岭南，那些阁下的利益受到了触碰，他们立刻会毫不犹豫的联手，将你和肖震一起毁灭。”</p>
宋征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背后的人其实也不想大家拼个鱼死网破，所以想要各退一步。”</p>
“正是。”莆十甲道：“我劝大人做出明智的选择。”</p>
宋征只是淡然，负手转身而去。</p>
牢房中，莆十甲坐了回去，盘膝闭眼，不再发一言。他知道宋征一定会选择妥协的，这是他目前最好的出路。</p>
……</p>
宋征出了冥狱，自有马车等候。他上车之前道：“常顺一起上来。”</p>
常顺赶忙跟上去，他反手关上车门，宋征已经将马车内的奇阵落下。常顺正要开口询问，忽然感觉到眼前的宋大人，身躯宛若山岳一般庞大，双目幽深，似有神光能够照透灵魂。</p>
他霎时间失神，魂魄宛若落入一片冰湖之中。</p>
宋征双唇一动，声音如同九霄神雷，在常顺耳边炸响：“禺州常顺，你可对龙仪卫忠心耿耿？”</p>
“你可曾暗通敌犯，传送消息？”</p>
“本官，能否信任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