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见家臣

  不过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大家便都知道了顾应平的意图,毕竟顾应平是在皇上面前坦承过李四月现在于他王府的身份地位。

  有新人进入自然是该好好介绍一番,但是大家都没想到这一次王爷看中的人才竟然是一位女子,还是个寡妇。文流武士者皆对李四月这样的身份有些抵触,宴客还未开始的头一天,便已有一位门客跑到顾应平书房劝他放弃这次宴请了。

  不过,他们的话语自是劝不动顾应平的,宴会还是照常进行。

  临水阁台之上摆着一张两米见宽大的八仙桌,早有丫头们鱼贯出入,上菜的上菜,陈酒的陈酒;阁台建在湖水之上,东接府院亭阁;西面满湖荷景;南可望顾应平所住的听雪轩中的高台楼阁;北是一眼无边的湖光柳色。

  除了伺候酒水的必要下人,场上并没有多余人员,顾应平没有声色歌舞的习惯,大家都明白他的宴会上从来不会出现戏台舞姬。

  顾应平手下一共三位谋士两位武士,如今日上中天已到了顾应平约定好的时间,到场的却只有两位武士与两位谋士,另有一人还未到来,不过顾应平也还没有来。

  原本这种迟到的迹象在他们中间是从来不会发生的,今天这出已是奇怪。那两位身形健硕,面宽耳大的武士一直在场间徘徊不停,面有躁色:“雍玉,王爷怎么还没来?”

  “是啊,王爷可是从不迟到之人。”

  那被叫到的少年一身白衣,手执白扇倒是一派气定神闲的坐在阁台边的椅中,他笑道:“罗家兄弟何必心慌,王爷必是有事临时绊住了,所以才会来迟。更何况莫先生不也还没到嘛。”

  “哼,莫先生今天只怕是不会来的。”坐在雍玉旁边的年长男子一身翠蓝青衫,戴着蹼巾,微微眯着眼睛一脸不屑神色,“昨日听说莫先生因不满这次王爷行径亲自去书房劝了一回,可是王爷吃了秤砣铁了心,心意就是不肯加回转,莫先生便也生了气了。”

  雍玉一阵好笑:“啧啧,梁先生你说我们中间是否只怕也只有莫先生敢这样做了。”

  大家不置可否,甚至那被叫作梁先生的男子有些愠怒神色,莫启云是最先跟随顾应平之人,每逢战事顾应平多数时间也都会带着莫启云,可以说莫启云为顾应平出策献力,贡献是最多最大的一个,自然在顾应平心里的份量有别于其他四人。

  若非是这样,梁士原也才不想掺和进来,他今天也很想像莫启云那般撂了挑子算了。

  雍玉将众人心思看在眼里,都知道大家对王爷竟然选了个女人加入他们之列心有不满,其实他也有些奇怪,不过却也不会像梁士原那般表现得这样明显就是了。

  不过雍玉是个喜欢看戏的人,他折扇啪的一声合上,道:“唉,说起来,那位新人也还没有来呢。”

  三人眼神齐齐射向他,罗家兄弟两人也就罢了,习武之人大咧惯了,虽对女子加入嗤之以鼻,却不会有梁士原那般的细微心思。只听梁士原冷哼一声:“不过进了趟宫,真当自己是盘菜了。我看王爷不过看在已故那周将军薄面下,抬举她罢了。”

  “真只是抬举的话,方式有的是,何必非要把个女人抛到台面上来?”雍玉却有不同的看法,“何况我们王爷什么心性梁先生还不了解嘛,依着我看,这位周夫人不会那么简单的。”

  梁士原皱着眉,心说雍玉这话也有些道理,想当初雍玉加入之时他也跳出来反对过,理由是这人太年轻,可不,雍玉才二十三岁,比王爷都小了好些。但事实证明梁士原错了,时至今日他也得要尊雍玉一声先生,可不敢小看这伙子。

  是以,梁士原没有再急着说话了。

  罗家兄弟两个只是面面相觑了一回,他们向来只是心急,倒并不是多话之人。

  正这时,阳光下由远及近行来一人。李四月着一身月白罗裙,腰束桃红色宽带,窄袖交领;头梳单螺,缠着红白发带,几束小发辫垂到胸前;皎白微红的脸上略施薄脂,并没有过于的妆扮。十分利落肃练的一身,款步缓来,她眉目含笑。

  阁台上等待入席的四人一时无声望去,总觉得她的到来让这周遭美景都一时失了颜色,唯她明媚如春光灿阳,忽时,只听得雍玉轻轻一声:“哦!”很是玩味的神色。

  梁士原当即又是一声冷哼,罗家兄弟只看着两位先生的神色,不敢多言,反正对他们来说今天先生们怎么说,他们就跟着怎么说。

  李四月行到阁台之中,含首示礼:“四月来迟,还望诸位见谅。”

  雍玉挑了一下眉头,女子见外男,礼节为屈膝拱手至额间,头不可抬正直视。但刚才李四月之见礼如同他们先生之间的见礼无可一般,可见,不管他们是不是乐意,她已然将自己视为他们中的一员了。

  罗家兄弟看向梁士原,雍玉也瞅着他,莫启云不在,他们当以梁先生为首。可是梁士原不作任何动作,但大概也想着这到底有失君子礼仪,便拉了一旁小厮询问:“王爷怎么还未到?”

  雍玉忍不住一阵好笑,罗家兄弟倒是径直与李四月拉开了明显的距离。

  李四月也觉得甚是好笑,这三日,她未做甚至事,全都扑在今天的宴会之上。她何尝不明白想融入这些人绝非易事,虽则有顾应平提前跟她说过许多,但终究有些事只能她自己来处理的。

  李四月扫眼四周,休止顾应平没到,莫启云也未到。她微皱了下眉,便提步走到梁士原跟前,对着他突然行了一个大礼。

  见她突然对着自己躬身九十度致礼,梁士原一阵惊奇,只听李四月道:“我已从王爷处听说,之前南唐之行能顺利带回我亡夫遗体,皆是梁先生一路陪同,如何交涉如何说服,也是梁先生为王爷出谋划策,如此,方能让我如愿见到夫君最后一面,为他体面办完丧事。”

  “可惜我却一直未有机会亲自当面谢过先生,今天得见,理应郑重谢过。”说话时李四月未抬起身,直到话毕她才又直起身来,脸上的诚意是绝对的。

  梁士原突蒙她大礼,一时懵怔。这有何好谢,他食王爷之禄自担王爷之忧,王爷要做的事便是他要做的事,李四月只需谢过王爷既可,甚至无需知他的存在。

  雍玉手中折扇几度翻转,嘴角浮起一丝异样笑意:“梁先生与莫先生年纪相当,夫人又未见过我们五人,何以如此肯定你所拜之人就是梁先生呢?”

  “是啊,你怎么知道他就是梁先生,而不是莫先生呢?”罗越也在一旁开口同问,雍玉不提他们还就都怔傻了。

  李四月看向雍玉,这么年轻却有如此心思,怪不得能得顾应平看重。她笑了笑:“自然是王爷跟我讲过,他说莫先生蓄有山羊胡,喜好黑服;梁先生头上戴了蹼巾。此刻一见还不分明吗?更何况我见先生眉目凝肃,时有忧色,与王爷所说的梁先生总是忧他之忧,难见喜色一般无二啊,自然他就是梁先生了。”

  王爷竟这般暗中夸他,梁士原不自觉身板又挺直了一度,看着李四月倒是顺眼了两分,只听他道:“王爷吩咐,份内之事,夫人不必作谢。”

  雍玉一脸好笑,梁士原竟然跟李四月说话了。他看向李四月:“就这样?”

  李四月继续道:“我还听闻三年前吴越与闽国曾有一战,当时还是永都候的王爷领兵出征,跟随前往的也是梁先生,只是那一次苦战敌军十分狡猾,在一次火攻之中梁先生为掩护王爷彻退生生被烧坏了左腿也未吭一声。”

  “后来虽然左腿在精心治疗下恢复了行走,但左腿上却留下一个又大又丑陋的伤疤。”李四月看着梁士原,“王爷每每跟我提起都十分的难过自责,也一直在为梁先生寻找祛疤良药。我听闻梁先生的夫人也一直因这个疤痕的原故,十分忌讳。”

  梁士原吹胡子瞪眼,也没有说话,虽然李四月话说得很委婉,但在场的应该都明白李四月话中意思了。不过倒也不算什么秘密,他左腿上那疤痕确实过于吓人,他妻子每每看到总是避着房事,不肯相就,这也确实让他十分苦恼。

  “这有什么,伤疤是男人成功的标志。”罗超在一般吼道。

  雍玉一阵好笑,这个武夫哪里懂梁士原的痛苦。

  李四月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一个蓝色小瓷瓶来,道:“当初我丈夫也是几度深入战场,身上大伤小伤没少受,疤痕也留下不少,但是自用了我调配的这个药后,他身边的疤痕都消失怠尽,我在想,虽不知对烧伤是否有效,但用一用总也不会坏事,不如梁先生拿去试一试吧。”

  药瓶推到梁士原跟前,他一阵脸红心跳,这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怎么办才好呢?他瞅了眼旁边的雍玉,雍玉却把头偏向了另一边,对他的求救充眼不看。

  李四月见他十分犹豫,便又道:“既然以后我们同为王爷效力,自然应该齐心协力,团结互助才对,梁先生的难事自然便也是我的难事了。”

  ------题外话------

  今天晚了一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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