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陆扬的邀请
她刚要敲门的时候，突然跑堂小二端着一壶酒抢在她之前敲了门，小二笑对着她：“夫人便是那位大人要等的来客吗，快些请进吧。”
李四月点了下头未置多言，跟着小二的身后进了屋。一室暖香，八仙桌上早已摆了丰盛饭食，菜色香味溢满一屋，李四月却只将目光眺向桌旁背对着她站立的男子，那人身材高大，乌黑长发半束着，一身深蓝色折枝团纹的长袍修饰得身材越发刚劲。
小二摆放好了酒便出了门去，随着关门声他才转过身来，那张脸还是俊逸无比，与当年在荣王府初见之时一般无二。李四月想，大概原本陆扬就是个生得极和美帅气的小子，所以纵然多年饱经战火与风霜，也削不去他俊美脸庞的印迹。
只是这一回的见面李四月的感情可比当年复杂多了，她皱着眉深深地将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当年他还是个纨绔之时便常做些令人讨厌的事，那一次的宫宴惊魂至今想来还叫人后怕，可是李四月却从中悟出了别的意味来，当年王嫣容利用他对付自己，但却是兵行险招，可他明明知是那样危险之境地仍不惜为一己私欲铤而走险。
后来因为明雅之事他宁可背家弃国，远走他乡一切重新开始，也要拼尽一切去报仇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甚至他明知那计划对周丰翼不利，也没有后退。
陆扬，虽生性顽劣，却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可怕的狠劲儿。
少时，因势力不够，他的狠不能成功。如今，他大权在握，朝夕便能定要生死，他的狠越发霸道了。
当然了，他变成今天这样越发狠辣，大概跟明雅当年的死也多少有些关系吧。好在他虽狠至少还不是谢成逸那般的恶魔。
“仙女姐姐。”陆扬冲上去激动的抱住了她，“太好了，我终于见到你了。”
陆扬并不知道这一瞬间的时间里李四月的脑子里已想了那么多的过往，她笑着推开陆扬，只道：“倒是不知道陆将军竟然会出现在吴越，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南唐接受南唐皇帝的嘉奖，享受升官发财的生活嘛。”
陆扬表情一凝，听出她话语里的不对劲，忙笑着给她斟酒：“仙女姐姐怎么对我这般生疏，当日南楚一战，我费尽心力掘地三尺却也没能找到仙女姐姐，一度自责不已，后来得知你在吴越，我便马不停蹄赶来了，大哥不在了，我自然要尽全力保护好姐姐。”
李四月冷不丁的瞅着他，目光十分不善。
陆扬又忙将酒杯拿开换了清水倒上，讪笑道：“瞧我，竟给忘了姐姐如今有孕在身，自然不能饮酒，来，喝水。”
李四月只是盯着他，语气冰冷：“陆扬，你见我便是要说这些无聊的话吗？”
李四月的精明，陆扬早十几年就见识过了。见她脸色越发难看丝毫没有缓和的意思，陆扬知道想笑着抹过一切是不可能的了。
他放下水杯坐在李四月对面，微低了下头叹了口气，才说道：“对不起。”
李四月眉心微紧，这句对不起让她忍不住心脏微颤，有一股泪意竟止也止不住的湿了眼眶。
只听陆扬继续道：“我知道，我知道是我做错了。如果当初我可以早一点收手，或者一早把一切都告诉大哥，大哥他也不会......是我，都是我一心只想着报仇以为告诉了你们逃跑的路线你们便一定会没事，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大哥他竟然，竟然会倒回去......”
“仙女姐姐，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做梦也没有想过，这场战争会让大哥失了性命。如果我预料到这一切，我绝对不会去做的。”他看着李四月丝毫没有为他的话动容的意思，他重重叹了口气，“我知道就算我现在说一千一万遍对不起也换不回大哥的命，抹不平给你带来的伤害；所以仙女姐姐你跟我回南唐吧，让我用下辈子好好补偿你，我一定会像亲姐弟一般待你，还会好好教养大哥的孩子，好不好。”
李四月朝一旁偏过头去紧紧闭了下眼睛，这才逼回了泪意。她摇头苦笑：“陆扬，丰翼的死对我打击有多大你不会明白的，他那夜离开的情形每每想起仍如是昨日一般。我失去了什么你也不会懂得。当年你因为明雅的死远走他国，甚至不异与虎谋皮为她报仇，那你便应当能理解得到我此刻的心情。”
“纵你劝说过他，纵你给了他逃脱的机会，纵你未直接与他敌对。可是，他的死终究是因你与谢成逸的谋划而导致，你要还如何像从前一般的去对待你？！”李四月看着他，“你当然欠我一句对不起，可是诚如你所说的，你说一千一万遍我也过不了这个坎，我不会因为你没有向他举刀而原谅你，因为你曾是我们最最要好的朋友，所以我越发不能认同你的做法。”
陆扬握紧了手一脸苦涩的笑意，只听李四月问：“你给明雅报了仇了，可你失去了你的大哥，你开心吗？”
陆扬突然退到椅子下跪了下去，他看向李四月道：“姐姐，所以我求你了，你跟我走吧，让我照顾你，让我来养大哥的孩子，给我这个赎罪的机会，好不好。”
看着陆扬颤抖的目光，一脸哀求的模样，她知道以他的身份到这里来也是要冒很大的危险的，为了带走她陆扬也算是煞费苦心。纵是李四月嘴上说怪他做得不对，可李四月也不能否认，她并不会真正的去恨陆扬。
因为明雅，因为周丰翼，也因为陆扬本人，他虽为报仇不择手段，可他心底里对周丰翼是真的一直很崇拜很尊敬的，不然他也不会在战后跟谢成逸在南楚便大打出手，也不会带着周丰翼的遗体回南唐想要自己安葬。
也更不会来寻她了。
屋里的沉默让屋外静立的顾应平一阵头皮发慌，昨日小安说要单独找他说话，他并没想到小安告诉他的会是这样一件事。
陆扬竟然来了吴越，目的便是要带走李四月。
于情于理，似乎李四月跟着陆扬离开其实更为妥当，甚至从李四月的话语里顾应平听得出，她心底里还是很在乎陆扬的，不然也不会有怪罪了。
她如今不说话这般沉默着难道真的是动了要跟陆扬去南唐的心思吗？细想想她一直便在说要离开王府，不想再跟他有所牵扯，若是能离开吴越，这岂非更好，顾应平的手紧紧抓在门框上。
他的不平静让陆扬感觉到了气息，他起身戾喝：“谁在外面？”
顾应平推门而入，看向陆扬：“陆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上一次见面还是南唐，顾应平去接周丰翼的棺椁回来。陆扬怔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李四月，李四月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她沉下眉没有说话。
陆扬没好气的哼了下鼻子，却道：“王爷倒是来得及时，正好我正跟我姐姐说让她随我去南唐，我大哥不在人世了，我这做弟弟的于情于理都该好生照顾他们母子才对，拖了这么久才来吴越接人，倒是一直麻烦着王爷，实在是我的不对。”
顾应平越过陆扬的身体看向他身后一直坐着低着头没有说话的李四月，他心里紧紧的抽了一下，他对陆扬轻笑：“陆将军怕是来晚了。”
陆扬皱眉：“王爷这话什么意思？”
陆扬想他对周丰翼和李四月的感情还是有一定把握的，不至于周丰翼才刚死不久李四月就另嫁了吧，还是怀着周丰翼的孩子？！
顾应平走到李四月旁边坐下，微笑道：“今天一早，皇上已经下旨封了四月为二品夫人，做为我王爷幕僚不仅可以为我出力，甚至皇上还亲自首肯她可以参与国事，你说她如何还能去南唐呢？”
虽不是为官，但受了吴越皇帝的肯定，又居在夫人之位，确实没有另走他国的道理。陆扬一脸震惊地看向李四月，大概没想到短短时日她仅可以在吴越得到如此殊荣！
李四月抬起头，问陆扬：“最近可有人向你打探《策兵国略》这本书的旧事？”
陆扬眨了几下眼，想了想才点头：“前几日倒确实有人问过我，怎么？”
那这就对了，皇上自然有的是办法拐弯抹角从陆扬这里得到确切消息，李四月解了疑惑也只是稍点了下头，陆扬追上去问：“姐姐你说话啊，刚才王爷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这是真的吗？”
“算起来我能得皇上另眼相看，还得要多谢你的帮助。”李四月看向陆扬，苦笑了一下。
陆扬更不解了，李四月又道：“陆扬，我刚才说那些话你不用往心里去，你的道歉我接受了，想你大哥在天有灵也一定不会怪罪你的吧。”
“真，真的？”陆扬喜出望外。
顾应平看向李四月，只听她继续道：“自然是真的，不过诚如王爷所说的，不仅是因为我如今是吴越皇上亲封的二品夫人，所以不能离开吴越了；还有便是，你大哥的死也源于南唐的用兵，你叫我要如何去南唐生活？”
“再者，南唐还有一个我永生永世也不想再见的仇敌。”李四月道，“陆扬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如今怀着孩子，之前几经劳顿已是不堪，如今再也经不得任何风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