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认为义妹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今日清明，夜风里带着针尖一像的细雨从脸上刮过，冷，痛。荣王府一片萧条之景，夜晚犹是更甚，三人立在荒芜的院落中央，落寞的神色越发突现断魂之感。
李四月惊讶，周丰翼也惊讶不已。
可陆扬却只是扬唇讥笑，他望着那在冷风中摇曳摆舞的火团，只道：“无论去哪里，总之不是南楚就好。”
李四月心头一痛，道：“你什么时候决定的，可是宣国公府要怎么办，你想过吗？”
“是啊陆扬，这可是大事，你不要妄为。”周丰翼劝道，“你别忘了你如今是南楚的左翼将军，是宣国公府的指望，是南楚百姓的英雄，你突然一走了之，可知会是什么结果？”
“我会跟我父亲留一封信。”他却淡淡道，对周丰翼所言毫无所动，“就说我走后让他对外宣称我因明雅之死伤心结郁成病，反正这小半年时间我不是很少出门嘛，正好，再过一个月就可以直接宣布我病死，皇上不会起疑的。”
他这副心意已决的表情，这番说词，可见是早已做好了决定甚至准备好了一切。李四月深皱着眉头：“她若在天有灵，绝不想看到你这样颓废。”
“是啊，你还是再想想吧，老国公卸了职，你们陆家一门就指着你了，你可不要......”
“呵。”陆扬轻声打断了周丰翼的话，他望着黑洞洞地天际，道，“大哥，家族荣耀，皇上心思我已经什么都不想管了。你当时不在京里，不知道明雅为了求皇上重新彻查荣王府的案有多可怜，她磕头磕得鲜血长流，求皇上求得声音嘶哑，可是皇上充耳不闻。在我心里是他间接害死了明雅。”
他道：“细想从前明雅战前挥热血洒热泪的时候，皇上为何如此绝情？他也明明怀疑了崇王，可就是不肯听信明雅，我恨他，我再也不要帮他稳固江山了。至于陆家，陆家子嗣不止我一个，没了我还可以培养别人，我父亲到底是两朝元老，皇上不会真把他们怎么样的。”
“仙女姐姐，你说我颓废，不，我没有颓废。我只是不想再待在这里，我要去一个能站在南楚对立面的地方，迟早有一天，我要打回来，我要亲手杀了崇王，亲手......”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看向周丰翼：“大哥，扪心自问，如果不是因为你一进城皇上就在瞒着你事实的情况下要你发誓效忠南楚，效忠明王的话，你得知一切还会像现在这样死心踏地留在南楚吗？”
周丰翼没有回答，只说：“可是，你现在戾气太重了，我怕你以后会后悔今天的决定，更何况你那般说，只怕我们迟早也会在战场上相见，你知道我不想......”
“我知道你的担心。”陆扬哼了一声，“可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走的不同的道路，这是我的人生，我自己决定，不管他日再相见是何等情况，大哥，你永远都是我的大哥，是我和明雅的大哥。”
李四月深叹了口气：“看来你已是决定好了一切，陆扬，明雅在天有灵知道你如此情深意重必然也会十分开心的，人生得一爱人实不容易，有你这般为她，她这一生也不算太过凄零。”
陆扬只苦笑了一下，周丰翼伸手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两下，陆扬道：“我要走的事连我父母我都瞒着只告诉了你们真相，也是因为我信任你们，知道你们一定能理解不会劝我留下的。大哥，我走之后，陆家若是......”
“你放心，陆家有任何事情我一定照拂，若是你在外面不顺心，就回来。”
那晚的陆扬难得的露出了会心的笑容，那是李四月好久都没有见过的笑了，想初见时的那个纨绔少爷毫无烦恼忧愁，犹是昨日一般。
陆扬就这么走了，听说老国公守着自己儿子的空屋默默了很久，一夜之间白了头发。李四月去看望了一回，可瞧着老国公夫妇那一脸憔悴，一提到儿子就流泪的样子，她也实在伤神，再不敢多看一眼。
“早知道他痴心至此，当初我们就该跟荣王府站成一线，指不定皇上看在他才立了功的份上能留两个孩子一命，他也不至于......”
世上没有早知道，谁也不知道当初如果国公府重新选择会不会是另一番景象，但是陆扬的离开却已成事实。
后来，国公府宣布了陆扬的‘死讯’，似乎一切才真正尘埃落定，她有时想也许陆扬的选择是对的，就像陆扬他自己说的，如果不是因为皇上瞒着周丰翼逼着他忠诚然后才说出荣王府的事，也许周丰翼真的不会留下。
因为仔细想来这南楚实在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更何况，崇王也好明王也好都不算是智君，治国平天下？！他们谁都没那份魄力，搞不好如陆扬这般游走天下，择明主而栖，反而会有另一番景象。
可是，周丰翼是个君子，他有他自己的执着与坚持，他承恩先帝，又在皇上面前立了死誓，那便已决定无论南楚发生什么，他的命运都只会与南楚相系。
李四月苦笑了一下，也罢也罢，各有各命，富贵贫贱，生死在天。
他们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尊从本心，不负正道罢了。
转眼，李四月生辰到了，护国公府张灯结彩，一片喜庆。
这么些年了，周丰翼难得办一回宴会，自然是竭力办好一切。也算是洗一洗前些日子的阴霾心情，府里载歌载舞，乐声不断，酒肉宴席，三日不散，整个京都都传遍了，说周丰翼是个宠妻狂魔，不过一个生辰宴，竟是连着三日的流水席不断，府里锣鼓宣天，好不热闹。
周丰翼在朝中又正是当红臣子，风头无两。明王拉拢，贺礼就是十担，就更别说其他臣子们了，这两日里护国公府的门槛都快被踩塌了。李四月也忙得不可开交，巴结奉承的命妇小姐们几乎每天都能坐满一整屋，她要考虑这个，要周全那个，真是十二个脑袋也快不够用了。
“这什么生辰宴啊，分明就是折磨人啊。”李四月这个正主忙得要命，小安这个丫头自然也是脚不沾地，她觉得虽然每天都好吃好喝，可自己却好像瘦了不少的样子，望着堆满屋的贺礼，她按着腰一脸愁容。
“小安姐，这屋子里的贺礼不用记录了。”这时只见一个小丫头闪身进来，笑道，“前面院子里开席了，你快回夫人身边伺候着，这儿有我呢。”
小安别了下嘴，只道：“也好，那就交给你了。”
忙不迭的跑回李四月身边，热闹的院子里盘碗作响，大家正有说有笑的吃着饭，正中间是一群红衣少女在翩然起舞。
李四月站起身举着杯子，扬声道：“今日十分感谢到场的所有嘉宾，薄酒清水，还望大家勿要笑话，一定尽兴才好。”
大家忙端着杯子回敬：“哪里哪里。”
“护国夫人有礼了。”
“今日借着夫君为我举办的生辰宴会，我想再做一件事，也算是请大家给我做个见证。”
周丰翼端着酒杯自顾自喝着，只听李四月继续道：“我要认我的贴身丫头小安为义妹，并在今天将她许配给封檀将军，封将军，你可愿意？”
李四月说着转头拉住小安的手，不顾她一脸震惊，看向下首桌上正笑着喝酒的封檀，封檀闻言怔了一下，一时反应不过来。
小安忙脱开她手：“夫，夫夫，夫人，你，你说什么呢？”
周丰翼站起身接着她的话道：“好，今日双喜临门。既然是我周丰翼嫁小姨妹，自然是要风风光光，铺十里红妆，八台大轿才行。封檀，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不愿意，若是你不愿意那我倒要趁着今天替小安另择良婿了。只是不知哪个愿意与我做连襟呢。”
能攀上周丰翼是何等光荣的事情，有些大臣想攀还找不到关系攀呢，这话一出大家都活跃了起来，交头接耳，议论不已。
“将......啊不，国公爷，我，我不嫁。”小安急了，红着脸梗着脖子道。
李四月笑了，只见封檀也是腾的一下就站起身：“国公爷与夫人作媒，我岂有不愿意之理。明日，明日我，我便带着聘礼媒人上门。”
“啪啪——”一时掌声雷呜。
“祝贺祝贺，祝贺国公府，祝贺封将军。”
小安早已是脸红得能滴血了，转头便跑开了。
李四月也不去理她，端着酒杯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
封檀果然守信，第二日便大挑小挑的搬着聘礼来了，周丰翼庶务繁忙便让李四月作主一切了，封檀对这些也不并太懂只坐在一旁听着，李四月跟媒人倒是兴致极高，不断的讨论着婚期吉日，嫁娶礼仪等等。
小安立在当下，时不时跟封檀对一下眼便又赶紧别过头，只觉得尴尬无比。
李四月与那媒人直商量到日中才结束，好不容易送走了他们，小安才松了口气。李四月按着脖子让小丫头揉揉，只道：“累死我了。”
“夫，夫人......”小安嗫嚅道，“我，我......”
李四月笑着拉过她的手：“我知道突然提起婚事是有些仓促，但我想你们也好了这么久总该有个名分了，婚期定在六月中旬，你的嫁衣我亲自绣，就当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好不好？”
“夫人！”小安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李四月笑了：“傻丫头，我已当众认了你为义妹，你该叫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