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 封存的往事

  言上站在窗前,看着窗下的风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洛樱未归之时,站在窗前等待成为了习惯。

  良久,他看见洛樱的身影摇摇晃晃的出现在楼下。

  “喝醉了吗?”他紧张的穿上外套准备下楼,但是他看到了她身后的高大身影。

  闻名身材魁梧,穿着黑色西装,手悠闲的插在兜里,信步跟在她身后。

  洛樱在前走得踉踉跄跄,回头还不时与他说话。到了楼下,闻名顺势抬头,言上瞬间躲在了窗帘后面。

  “我为什么要躲?”言上痛恨自己:“就算误会又能怎样?”

  可是一想到洛樱,他又全然没有了勇气。

  洛樱脸已红透,眨巴眨巴着眼睛:“我到了,你可以退下了。”

  闻名点点头:“我看着你上去。你醉成这样还能写稿子吗?”

  他抬了抬手腕:“现在下午四点,晚上九点之前必须交稿,不能晚一分钟。”

  洛樱“啧”了一声:“知道了,你这个万恶的资本家。”

  洛樱摇摇晃晃的来到家门口,看见言上正在门口等她,她一个大鹏展翅冲了上去紧紧搂住他:“真想你啊。你今天怎么这么帅?”

  言上见惯了她发酒疯,无奈的把她抱回家里。

  “小布丁呢?”洛樱东张西望。

  “淡月姐刚刚回来了,她带小布丁出去过圣诞节了,吃完晚餐才会回。”言上帮她把大衣脱下。

  洛樱醉眼迷离的看着言上,然后凄凄惨惨的抽泣了几声:“言上,我今天实在是太惨了。我精神和身体都遭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我被关在了小黑屋里还收到了前夫的结婚喜讯,你说还有比我更惨的人吗?”

  她闭着眼睛开始嚎。

  言上搂着她,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慢慢说,放心放心,不论什么时候我都陪着你。”

  “你今天就没有,今天你就没有接电话。”洛樱哭得更伤心了。

  言上心痛了一下:“我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以后不论你在哪里,遇到什么事,我都会赶来保护你。你今天怎么了?”

  洛樱可怜巴巴的叹了一口气:“我今天糟透了,我被关在黑屋里的时候以为自己要死了。你不知道那种惧怕黑暗的感觉。你会变得没有眼睛没有耳朵没有感觉,最后连呼吸都快没有了。我真的很怕黑,我不想再被关一次。”

  她说着身体瑟瑟发抖。

  言上紧紧的搂住她:“没有关系,你是连蟑螂都不怕的人,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洛樱站起来,拿着桌上的红酒又喝了几口:“来,我们不醉不归。”

  言上万般无奈,想把瓶子夺走但是洛樱却死死抱着。

  “既然喝酒,也给我喝两口啊。”言上哄到。

  洛樱傻笑着把瓶子递给了言上,言上把瓶里的红酒一饮而尽,摇摇瓶子:“喝完了,今天没有酒了,赶紧去休息一下吧。”

  洛樱从没有灌过这么多酒,早已是思绪朦胧,她躺在浴缸里昏昏欲睡。

  她惧怕无光的黑暗,这令她想起那次山崩。

  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候。

  她痛恨前夫竟干净利落的再婚,难怪这个周末并未来电话接小布丁。

  她觉得很疲倦,很疲倦。

  热腾腾的温水包裹着她,尤其是寒风凛冽的冬日,她觉得十分舒适而安心。

  就这样半醉半困,她睡着了。

  言上在外等待着,很久也没有看见洛樱出来。

  他敲敲门,房内空空。

  他瞬间着急起来,敲了敲浴室的门:“洛樱!”

  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响声。

  他犹豫了片刻推门而入,看见了躺在床上的洛樱。

  言上上前,见她脸色通红,一滴从她的脸颊滑落,带着无言的悲伤与委屈。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装作没有看见她的伤痛,转身离开。

  他的手被洛樱紧紧抓住了。

  言上回头,遇到洛樱哀伤的眼神。

  言上看着眼前的洛樱,他知道她醉了。

  可是,他愿意上当。

  心甘情愿。

  火焰越来越高,似乎还能听到爆裂的声音。

  风卷残云一般的力量,强大的风暴呼啸而来。

  那壮阔的瀑布一跃而下的震撼,水花交织,重重的落入深潭。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归为沉寂。

  言看着已经熟睡的洛樱,心里满足而忐忑。

  他拨开她的碎发,在她脸颊亲吻一口:“放心,我会照顾你,会保护你。”

  洛樱模糊中睁开眼睛,她看着已黑的天,顿时清醒。

  我的稿子!

  可是…………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穿着浴袍,她想不起什么时候自己穿上了浴袍。

  而且,她身体的感觉告诉她,发生过什么。

  她捂住头回想,竟一点也想不起来,她慌张下床,身体是不会撒谎。

  难道…………是言上?

  不会吧!!

  她穿好睡衣刚刚开门就与言上撞了个满怀。

  洛樱张张嘴又欲言又止。

  “如果我说是的呢?”言上微笑道。

  洛樱瞪大眼睛,惊讶的捂住嘴。

  “对不起…………”洛樱好半天才说出这句话。

  言上笑意更浓:“你是傻了吗?你回来就醉了。”

  “我们……我的衣服……”洛樱越发不自在。

  “衣服是我换的,但是我们什么也没有做。”言上认真的说。

  “真的?”洛樱暗暗舒了一口气:“那你岂不是什么也看见了?”

  “我还没有那么绅士。”言上耸耸肩。

  “我的天!”洛樱捂住脸:“我再也不喝酒了。”

  洛樱,我知道你会忘记。

  我宁愿你对我说:“你这个混蛋。”也不愿意你对我说:“对不起。”

  我们之间可以有误会,但是不能有歉疚。

  言上看着蹲在地上捂着脸的洛樱,摸摸她的头:“不要在意,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你!!”洛樱恶狠狠的抬头:“占了我的便宜还卖乖。”

  “你再不起来稿子就交不了了。说不定会扣工资扣奖金……”言上不紧不慢的下楼。

  瞬间就听见房门关闭的声音,言上在楼梯上坐了下来。

  他的眼神变得深沉而痛苦。

  我与你之间不能交织如麻,你忘记了也好。

  只要我不曾忘记。

  他的心剧痛起来。

  “对不起……”他忽然轻笑起来:“你连骂我的想法都没有吗?”

  我终究还是你心里的客人。

  会赔礼道歉的那个。

  八点五十五,闻名坐等着收到了洛樱的邮件。

  文风一如既往,配图花了心思。

  全文都是温馨暖绵,从普通人的视角描写了这段婚礼现场。

  实在是太深入人心的一篇文章,读者想看的,想了解的一切都在展现。

  还有不为人知的小爆料,比如影视影后的相拥而泣;宾客之间的小互动:捧花被谁接到了当然还有可爱的Ade的背影。

  看似神秘的婚礼背后也是如寻常百姓家一般的一团和气。

  闻名回复了两字:“通过。”

  顺手把邮件发给了James。

  朴敏秀凑到一起看着,忽然笑了起来:“你看看你,哭得那么难看。”

  “你也好不到哪去。这张很好,抢花球的那张。”

  朴敏秀浅笑着:“这个洛樱和闻名还是很配。性格和做事风格都很搭。”

  “洛樱是不错,但是闻名六年没有谈过恋爱,这样的男人的感情是相当可怕的。不会轻易付出也不会轻易接纳。我太了解他,林静给的伤还没有好。”

  “那可未必。林静那个人太强,心也太狠,其实不适合闻名,六年时间闻名如果还没有想通,就只能说明他是笨蛋。”

  “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抵得过我愿意。”James感叹道。

  “真没有想到我们的事就这样轻易解决了。现在世界上少了你这个钻石王老五影帝,你会不会觉得失落?”

  “还是那句话,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抵得过我愿意。”James温柔的搂过朴敏秀。

  “我也愿意。”

  两个人相视而笑。

  朴敏秀和James的世纪婚礼又一次轰动整个吃瓜群众。

  《VV》的销量又一次突破极限,杂志社都忙碌起来,以前有些约不到的艺人也会投来橄榄枝,还有一些名气甚微的还会让经纪人主动联系。

  《VV》娱乐杂志社凭着朴敏秀的新闻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洛樱的身价也翻了几倍,天天都有猎头打电话过来挖她。

  杂志社从未如此热闹。大家的工作干劲也是增加百倍。

  看来奖金的力量是无穷的。

  《vv》洋溢着扬眉吐气的喜庆连BoBo的秃顶都看顺眼了许多。

  “你看看我,多有气节,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女子汉大丈夫是也。”洛樱坐在转椅上摇着。

  闻名看着眼前的这个洛樱,心里无比诧异,真的是醉后的事情一点也不记得了。

  他摇了摇头,自己轻笑了一下,世界上还真有一喝就完全断片的人,就像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的幽闭恐惧症是怎么造成的?”闻名坐下来问。

  “你这是关心我呢还是要开除我?”洛樱有点忐忑,想起那天救她的人居然是闻名,记者这个行业有幽闭恐惧症会给采访带来很多不便。

  “纯属个人关心。”闻名摊开手。

  “我不太想说。反正是不太好的回忆。不过你放心,我只是不能去暗室,天黑电梯都没有任何影响。但是电梯故障就不知道了,所以我每次坐电梯都异常紧张。”

  “难怪你不买高层。”闻名恍然大悟:“你下一步准备什么大动作?”

  洛樱诡异的一笑,把一个文件袋递了过去。

  闻名打开来,细细看着:“苏若尘?”

  他望了一眼洛樱:“他是经济部的人,是你掌握了其他消息吗?”

  “一眼看破。苏家有个私生子,我怀疑是舒可岚生的。”

  闻名有些惊讶:“舒可岚?二十几年那个失踪的大明星?”

  “没错。”

  “你有什么证据?”闻名暗暗在心里盘算着新闻的分量。

  “直觉。”洛樱干脆的说:“我没有什么证据,只是对比了一下时间轴,觉得可以深挖。题目我都想好了,就叫舒可岚失踪之谜。”

  闻名思考了一下,这个新闻的价值还是很大,毕竟舒可岚失踪的事件一直到现在都是谈资。

  他点点头:“那你最近就跟踪这个案子。其他的交给同事。有问题吗?”

  “太没有问题了,他们也该发光放彩嘛。”洛樱潇洒的拿起文件:“不过,我要把言上借走。他和我还蛮有默契的。”

  闻名做了个“OK”的姿势。

  洛樱出来哈哈大笑:“现在有黄马加身,BoBo不同意也没有办法咯。”

  苏若尘坐在办公室里面,脸色十分不好,他紧闭双唇,但从他那愤怒的眼神中感受到了雷雨将来的气场。

  “你能解释这个公司是怎么回事吗?”苏若尘声音不大,但老大苏启云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父亲,这份公司是五年开的,合约也是那时候签的,我那时候刚刚接手公司很多事情并不太懂。”

  “你哈佛经济学硕士毕业,你跟我说你不懂公司的财务走向?你这几年的书是白读了吗?好,就算你不懂公司的财务走向和经营,那法律还是懂吧?“

  苏启云深知苏若尘的性格,这个时候不能顶嘴和强辩,便低头顺眼的说道:“父亲,是我错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洗钱。你是长子,你应该知道洗钱是正新最大的忌讳,你挪用公司的钱给自己另办公司,作假糊弄我,这些我可以不去追究,我可以理解为你翅膀硬了,希望试试飞。但是你公司的名目居然是高利贷,你身为苏家大少爷你就那么缺钱吗?”苏若尘怒道。

  “父亲,我是真的错了。这个公司并不在我名下,我也只是一时糊涂参了一些股份,您原谅我。”苏启云赶紧跪了下来。

  苏若尘仰天长叹:“启云,你是我几个孩子中间天资最好的孩子,你着什么急呢?如果你有能力有德行,我的公司会不给你?古时候皇帝还先立贤,你既是长子又贤明能干,我有什么理由不把公司给你?”

  苏若尘说到这里,剧烈咳嗽起来。

  秦伯赶紧上前给他拍背,苏启云也赶紧给他端来了水。

  “你没有母亲,所以我对你也格外上心。”苏若尘好不容易止住咳:“在很多事情上你的确也比你弟弟争气。但是你也该明白,正新为什么这么多年都能屹立不倒,那是因为他诚信正直,从不搞虚假害人的勾当。做公司前先学做人,你啊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苏若尘叹到。

  “儿子知错了。”苏启云低垂着头,不敢多言。

  “你马上把你的公司解散,撤回股份,并且补充公司之前的挪用额度。”苏若尘喝了一口水,话语缓和了许多,但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是。”苏启云马上应道。

  “还有,你先去云山子公司负责业务,年轻人还是多锻炼的好。”苏若尘放下茶杯。

  “……是。”苏启云轻声答道,心里的怨恨却油然而生:“什么先做人?当初撇下自己怀孕的妻子出去约会明星,接着又吵着离婚,母亲最后也是一直郁郁而终。这也叫做人?真是太可笑了。”

  苏启云恭顺的站起来,心里纵然有再多恨意,但露在面上却只有柔和。

  他出了门,回头看了一眼总裁办公室的名牌,眼里闪着愤狠鄙夷的光芒。

  跟着他这么多年,顺从跟随,他要怎样就怎样。因为没有母亲的庇佑他只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发狠努力在国外学习,只为了得到他的一声赞誉;他说从底层做起,没有问题,那我就和其他人同吃同睡,甚至更加拼命。

  可是结果呢?结果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只是把手里的权利一点点的松开,松一点收一点,收一点松一点。

  他回到办公室,把桌上的文件狠狠一拍,踹了一脚椅子,椅子转了起来。

  “阴我!”他双手叉腰站在落地窗前,有人敲门进来。

  “少爷,是苏太太。”

  “这个贱人有什么资格叫苏太太?苏太太是我妈,她不过就是我妈的一个丫头!这件事除了她没有人会抖出来,我做得如此谨慎,除了她处心积虑的想找把柄谁会找得到,给我查,看看她是如何知道的。”

  “是。”黑衣人说。

  “等等,那件事查清楚了吗?”苏启云问。

  “是,照片马上就发过来。”

  苏启云得意的转了一个圈:“和我斗,我的狼还没有放出来呢。”

  他微笑着,表情狰狞。

  “老秦,帮我查查启云这件事是谁告发的。老三没有这个脑子,他那个妈也不见得有,仔细查清楚,这个人目的不简单。”

  “是。”秦伯恭敬的回答。

  “什么?”言上看着桌上的一堆资料,他神情很是激动。

  洛樱很诧异,她从未看见言上如此激动:“怎么了?这个是我们的新案子。”

  言上抑下心里的愁郁和反感:“你要跟踪苏家的案子?”

  洛樱点点头:“对啊,有什么不妥啊?”

  言上冷静了一下:“他的新闻不归娱乐。”

  洛樱露出神秘的笑容:“看看这个。”

  她递过去一张照片:“认识吗?”

  言上接过照片,脸上一下子变得苍白,照片上的女人是舒可岚。

  “你从哪里弄到的照片?”言上的情绪瞬间失控,他抬起头狠狠的望着洛樱。

  洛樱从他眼中居然感受到了一股杀气,心里慌了起来:“就……无意找到的,言上,你怎么了?”

  言上的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他的声音变得异常冷漠:“没什么,这个案子我可能帮不上忙。”

  洛樱看着言上觉得他和平时很不一样,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言上没有在多说什么话,他走出了杂志社。

  为什么洛樱手上会有他母亲的照片?他母亲至死都没有告诉他真相,也许在她心中,孩子的父亲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苏家与我根本没有纠葛。

  他闭上眼睛,想着母亲临死之前的模样,全身浮肿,神志不清。

  医生安慰他,就算没有遭遇车祸,她也活不过三个月,她的身体早已经千疮百孔,不可修复。

  他求着医生,求着邻居,可是只有耀晨的家人伸出了援手。

  他求助这警察想找到撞人的真凶,可是地处偏僻,没有监控与目击证人,加上又是清晨有薄雾。

  就这样,什么线索也没有留下。

  母亲去世以后,他整理着遗物,发现了她藏了多年的日记本和一封信。

  信里有一块怀表,里面的照片是个明眸皓齿耀眼的女人。

  他翻开日记,里面记录着她的母亲的点点滴滴。

  与苏若尘的相识相爱,离开时的肝肠寸断绝望决绝。

  他才明白原来他是苏若尘的孩子。

  可那又怎样?

  唯一的亲人仍然走了。

  连凶手是谁都找不到。

  苏若尘找他时,他去了。

  他唯一的目的就是带着母亲的怀表去了一趟苏家,了却她对苏若尘的牵挂。

  然后他带着厌恶离开了。

  几年来,他一直锲而不舍的寻找着撞伤她母亲的人,可是一无所获。

  他也不知道他的母亲,一个绝世的美人怎么会沦落到一个破相的穷妇。

  他想知道真相,开始他又很害怕。

  因为他记得母亲日记的最后一句话:你们饶恕人的过犯,你们的天父也必饶恕你们的过犯。

  他知道,她母亲的过犯便是他。

  他冷笑了一下,慢慢的走向深冬。

  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便挂断。

  可是铃声却一遍一遍的响着。

  他想关机,可是他答应过洛樱不会再不接电话。

  铃声过去,安静了下来。

  “咚”的一声,信息来了。

  他打开看了一眼,脸色大变。

  他的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

  他赶紧拨通电话,内心如沸腾的水。

  “喂,你终于接电话了。怎么,我发的图片你感兴趣?”苏启云在电话那头道。

  言上沉默了一会:“你在哪?”

  “愿意见我?再好不过。我在初火新烟等你。”

  “你最好不要骗我。”

  “骗你做什么,老爷子也一直在调查这件事,不信你可以直接去找他。”

  言上挂断电话,给洛樱发了一条信息:“今日有事,晚归。”

  他招手拦下了车,心事沉重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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