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 想多了就不是你

  洛樱把所有的资料全部整理好,她心里充满着不安和疑虑,如果推测真的是自己想的这样,那这个采访还能继续下去吗?

  就算继续了,这篇报道还能写吗?

  会不会像一个深水炸弹让所有娱乐圈外的人都会深深震撼。

  她想起大学时的导师,他站在讲台上,上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的身上,他两鬓斑白,身形消瘦。

  洛樱坐在第一排看着他,甚至可以看到教室里阳光下的细微扬尘在飞舞。

  他站在那一束光下,缓缓而言:“很多人认为记者就是一种职业,传媒是一种载体。我认为这种职业和这种载体就如双刃剑,在揭开真相的同时也许还会伤害其他的人。如果这时,你还会继续吗?对你而言是真相重要还是感情重要?”

  洛樱问自己:“到底什么重要?”

  “季老师,您能告诉我什么重要吗?”

  她为了小倩选择了真相,那是因为真相能够揭露虚伪。

  如果真相不是虚伪呢?

  她捂着脸,如果为了这个采访她要伤害别人呢?

  “不吃饭吗?”言上轻声问。

  洛樱抬起头看着言上,言上内心似被电触了一般,他看到洛樱眼里的犹豫甚至是抗拒,那双眼十分清澈,藏不住任何心事。

  她的眼里还有很多哀伤。

  他第一次深深的意识到,他离真正的洛樱还有很远。

  洛樱仰着头,他低着头。

  她的眼中有着求助,但他无法帮忙。

  他连她的心里有些什么都一无所知。

  这难道就是最远的距离吗?

  他抬起手,把她耳边的铅笔取下:“走,去吃饭吧。”

  洛樱坐在座位上,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牛排,新鲜的菲力牛排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可是她却食无滋味。

  言上偷偷的看着她坐在桌前发呆的样子,她穿着卡其色长裙,头发随意盘着,因为几夜没有合眼,眼边顶着黑眼圈,充满着倦意。

  她漫不经心的用叉子拨着盘子里的牛排,没有什么胃口。

  言上切下一小块牛排,送到洛樱的嘴边:“吃一口。”

  洛樱机械的张开嘴,咬了一块,然后又发起呆来。

  “言上,世上果真没有两全的事情。”洛樱托着腮缓缓而言。

  她低垂着的睫毛,又长又翘的睫毛微微颤抖,言上耐心的切下一块牛排又送到她的嘴边。

  洛樱抬起眼注视着言上:“你一般是怎么做选择的。”

  言上用眼睛示意着手上的牛排,洛樱听话的吃了一口。

  “我一直没有做过选择,我一般没有机会做选择。”言上说道。

  “要是季老师在就好了。”洛樱轻声说。

  她又想起那束光下的他,儒雅和善,从他的面庞上你看不出他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记者或是一个语言犀利的编辑。

  但他去过叙利亚,去过利比亚,去过伊拉克的战地也去过云南的毒窟。

  虽然他的生命结束在决堤的洪波里,但他的文字却留在了洛樱的心里。

  所以,她讨厌下雨。

  因为在下雨天,她总能留下痛彻心扉的记忆。

  “洛樱。”言上忽然开口。

  洛樱被他这一声轻唤吓了一跳,她一直焦躁不安,一直犹豫不决。

  “不要想了。想多了就不是你了。”言上注视着她。

  洛樱看着面前的男孩,明明就是很年轻,却总是说着不符合年龄的话,有着不符合年龄的老成与稳重。

  他那帅气逼人的外表下却像有着一个持重的灵魂。

  “不是我了吗?”洛樱问自己。

  如果做不出决定,那么就交给本能吧。

  洛樱忽然站起来,穿上大衣,拿起包:“小屁孩,我先走了,回家等我。”

  言上看着她匆匆远去的背影,脸上划过一道不易发觉的微笑,像是面上的一道涟漪,然后又在眼睛里凝聚着两点星火,落到了他的心灵深处。

  我也许不懂你。

  但我,

  面对你时,有一种不言而喻的暗自欣喜。

  我不必在你身旁,

  我愿意在你身后。

  洛樱守住朴敏秀的大门口,这是一座庄园似的别墅,她蹲着铁门外,等着朴小姐回来。

  她被风吹得吸了吸鼻子,心里却很安定。

  想多了就不是我,所以我还是要做我自己。

  将近十点,远处看到一点灯光,灯光逼近,是朴敏秀的车。

  她双手张开,拦住铁门,汽车被逼得停了下来,按了几声喇叭。

  洛樱毫无退却之意,朝汽车挥挥手。

  朴敏秀按下车窗,车上下来两个黑衣男人,一人架着洛樱的一个手臂,轻轻松松的把她架到了路旁。

  洛樱毫无招架之力,两脚腾空踹了半天,但是无用。

  朴敏秀面无表情,准备按上车窗,听见洛樱喊到:“朴小姐,我们聊一聊加州的圣诞节!”

  朴敏秀几乎要惊跳起来,她低声喊道:“上车!”

  黑衣人瞬间放开洛樱,洛樱差点摔了个屁股开花,她顾不上屁股,赶紧上了车。

  朴敏秀目不斜视,悄无声息。

  洛樱感到了袭人的气场,让她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车子缓缓开进铁门,经过一条长长的林荫小道,然后停到了喷泉旁边。

  朴敏秀优雅的下了车,回头望了洛樱一眼,那一眼不含什么感情,却让她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她们沿着旋转楼梯向上,走进了一间房间。

  这是一间书法。

  朴小姐坐在了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点了一根烟。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洛樱。”

  “能问问您为什么认识我吗?”洛樱没有马上回答,她是故意的,她想看看朴小姐能忍耐多久。

  “因为十年前,你是唯一一个替我说话的人。所以我记得你。”朴敏秀说道。

  “你看了?”洛樱很惊讶。

  “看了。”

  “谢谢你。”洛樱忽然说。

  “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光明正义的人,包括这次。”

  “你不生气吗?”洛樱问。

  “生气?无所谓。对于我而言你们的杂志没有那么重要,失去也没有什么可惜。相比,挤掉我,你们杂志社应该水深火热了吧。”

  “所以,我在弥补。”

  “很多错误,说对不起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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