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你恐怕没有童年

  二月末的雨，还夹杂着点细碎的冰花，被风在空中吹着转了几圈，就全都化成雨花了。雨花最后打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鼓声，似歌声。

  这是公元二千年初的雨水，它还没有经历过后世一场场人类的自相残杀，也没有被赋予洗涤大气污垢的使命，它的每一次出现，或温柔，或躁动，却从来不显得悲壮。

  随着住着的日子久了，屋子里到处都是奚珞生活过的痕迹。无论是散落在每个角落的布偶，还是藏在枕头下面的奶糖。

  奚珞靠在自动小沙发上看着插画书，系统则学着人类插着耳机看视频，时不时发出几声隐忍的闷笑，显然他的接受能力比奚珞还要好上许多。

  原先沉迷其中的系统突然从沙发上骤然跳了起来：“宿主，该吃药了！”

  “嗯。”奚珞浅浅地应了声。

  系统的一只爪子已经捧着打开瓶塞的药剂放在奚珞的面前：“宿主，张嘴。”

  “好。”奚珞趁自动沙发把书翻到下一页的间隙，低头飞快地把药水喝了。

  “这是《西游记》？”系统不小心瞄到了奚珞面前的书名，惊讶地问道。

  “嗯。”奚珞将发愤药水咽了下去，橘子味的，“你看过？”

  “这本不是星际儿童启蒙必读书吗？宿主在帝星的时候没读过？”

  “没有。帝星没有这本书。”奚珞摇头，“别的星球也没有。”

  “那你们都用什么启蒙？三字经？弟子规？幼学琼林？”系统奇怪地问道，他最早诞生的时候，意识曾经在星网上漂泊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分明记得人类世界的小孩子都是会背三字经的。他说的这几本书据说都是从公元纪流传下来的，宿主没有理由不知道才对。

  奚珞回忆了会：“帝星的孩子从上学的第一天开始就是学认字，等字认全了，便学习体术、精神力的修炼方式，再然后是练习与人搏斗，学习荒星求生的本领。等到精神力到达三阶之后，就可以学习机甲操控了。”

  “天，宿主，你们也太悲催了点，都没童年。”

  奚珞突然就想起了很久之前，祖父在一个夏天的晚上和自己说的话：“联盟从不教孩子该怎么做人，他们只负责让下一代知道什么叫做生存，最后再教会每一个军人什么叫服从，他们觉得这就够了……这就是为什么无数的孩子在长大后，要么加入了星际海盗，在利益的指使下杀人如麻；要么就是归入联盟军队，成为所谓正义的一面。”

  “什么是童年？”奚珞皱了皱眉，这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个完全陌生的词汇。

  系统将平板扯过来，点开了幼儿频道：“这些都是童年的配方。”

  奚珞大概扫了眼：“一群会说话的猫、狗、猪，还有人民币？有什么意义？”

  “宿主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在公元年间。在这个时代，地球给了人类最好的庇护，她除了拥有人类所必须的一切生存资源外，她的外周还有着帝星远远比不上的厚重大气，太空外飞来的陨石一旦进入便会在大气摩擦中燃烧，直至消失，基本不会对人类产生危害。不算地球，整个太阳系及太阳系周围的几个星系，都没有生命诞生过的迹象，人类更不需要为了争夺星球资源而在极端环境下与异兽拼命。所以，大多数头脑正常的父母，对自己的孩子都只有一个期待，那就是健康和快乐的长大。这就是孩子童年存在的意义。”

  “那未来呢？你们未来的孩子就有童年了？他们不也是宇宙为家，他们难道就不需要面对异兽，面对新星球开发的极端环境，以及层出不穷的星际海盗？”

  “当然不用。”系统看着奚珞，颇有意味悠长之意，“要不然，宿主，你以为懒癌这种病是怎么产生、蔓延的。”

  “那是怎么产生的？”

  “就是因为未来的科技太发达，大多人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对生活缺乏了基本的理想和信念。”系统一顿，微微感慨地补充道，“宿主，其实在我们未来，至少有几亿的人口都渴望回到你的时代，因为在那个时候，一切都充满可能。”

  “什么叫可能？”奚珞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想象力这么贫乏。

  系统侃侃而谈道：“其实星元552年到652年，又被后世称为‘黑暗中的光’，在这短短的一百年时间里，诞生出了星际史上影响力最大的政治家，最有魄力的改革家，最受欢迎的将军，最特立独行的星际海盗等近十位著名人物。星元1023年，卢思首长为了纪念这些人，创立了星际伟人排行榜，每一百年会根据前人的功过重新排名，据说霸占榜单前十的，有四位都是这一百年间出现的。”

  “那我祖父？”

  “奚元帅在星际伟人榜位居第二。”系统实话实话，但还是有点担心奚珞会接受不了这个结果，赶紧补充了后半句，“但是奚元帅功绩榜与那位是并列第一的。”

  奚珞惊讶，但很快又释然了：“我以为再也不会有人可以做到超越我祖父的。”

  “宿主，你不生气吗？”

  奚珞摇头：“我想见见他，我比较想知道他为什么能超越我的祖父。”

  系统点了点头：“好巧，我也这么想。宿主，顺便讲个好消息哦，你想见的那位伟人也是近一百年才出世闻名，在你的有生之年想遇到他并不难。”

  “也就说，接下来的百年，我们会见证一个个奇迹的诞生？”

  “那是！”系统得意道，“对了，宿主，我刚刚发现你对自己病情的了解还不够透彻，所以我特地打印一份父上大人制作的懒癌健康宣传手册给你。”

  “？”

  “好了。”系统从头顶地缝隙里掉出三张彩色的立体图纸。

  立体图纸掉落在地上后，自动向上投影：“懒癌患病人数占星际总人口数的96%，轻度懒癌占40%，懒癌中期占40%，懒癌晚期占20%，大多数人认为懒癌不算病，或者抱着懒癌懒得治的错误思想，导致最终病情恶化。”

  一两分钟后，投影上的文字又改变了：“懒癌的发病区域主要分布在二流至四流星球，普通人群的发病率远远高出星际海盗等高风险类人群，帝星、垃圾星为主的一流、末等星球发病率极低。这是帝星、垃圾星唯一一次在星际论报上同栏出现，是星际人对垃圾星的认可程度日益提升的证明。”

  “懒癌的具体症状：

  早期主要表现为懒的做事，无精打采。

  中期进一步恶化为神情冷漠、冷血冷清。

  懒癌晚期症状：除以上症状外，包括了六亲不认，无欲无求，无畏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