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七五章 官家跟大家的不同

  大非川之战是发生在唐总章三年,也就是咸亨元年四月至八月,共历时四个月时间,这场战争是大唐与吐蕃为了争夺龟兹、疏勒、于阗、焉耆安西四镇,而在大非川的重要战役。

  诸位臣工都清楚,即便是不专门修史的臣工,对于这一场改变唐王朝在西域势力的战役,也略有所闻。

  大非川之战败的原因,众说纷纭。

  有认为是地理原因的,大非川气疫致使唐兵不能发挥其战力十一。

  有认为是人和的原因。认为吐谷浑倾向于吐蕃,唐军远征,得不到当地人的支持,是导致唐军失败的原因。

  还有人认为,是因为主副将不和,也就是郭待封擅自行动,导致唐军粮草被吐蕃袭击,直接改变了战争的态势。

  总则,那一战是败了,也让唐王朝失去了安西四镇的控制,从而失去了沟通西番的商道……

  如今,国朝西进,官家却提到了大非川!

  “官家,国朝谋划西夏,并非征伐吐蕃。前朝之所以征战大非川,目的是逻娑,薛仁贵职衔是逻娑道行军大总管。”

  “前朝的战略目标是围魏救赵,以攻伐逻娑来缓解吐蕃攻占安西四镇之危。这与国朝谋划西夏相悖。”

  张方平是真有点担心,担心官家信太大,西夏不足以让官家满足。

  倘若是这样,张方平宁愿国朝先谋北辽,而不是同时作战于吐蕃和西夏。

  虽然吐蕃现在分裂了,也没了前朝时的战力。可那样的苦寒之地,国朝征来又有何用?

  大宋,也只是刚刚缓过来劲,也只是刚有一两次的胜利,还不到可以学前朝东征西伐的程度。

  况且,即便是国朝具备了一定的实力,他也不赞同国朝走穷兵黩武的路。

  也是着急了,被这次内阁扩大会议的讨论偏离了思考的方向。

  “官家,国朝谋划西夏,臣附议,相信在场的诸位同僚,乃至整个朝堂,也不会有多少异议。”

  “但是,官家,老臣以为,国朝没必要对吐蕃乃至逻娑作战。苦寒之地,得不偿失。”

  陈升之附议了张方平的话。陈升之这是审时度势做出的选择。他觉得,自己在内阁,必须跟张方平统一战线。这是存于内阁的策略。

  “朕无意取吐蕃,提及大非川,是提醒诸位:既然吐蕃侵占安西四镇,并没有过兰州,通过前朝的陇右道进取,也就是说,在原来吐谷浑或者吐蕃的境内,是存在直取安西四镇的通道的。”

  “这个通道,可以抵达安西四镇,也就存在可以到达沙洲、瓜州、肃州一带的可能。”

  赵曦没法说他去过。

  当时,他从兰州出发,还不到中午就到了西宁,也就是现在青唐城。

  午后驱车向青海湖出发,次日转道茶卡盐湖,过德令哈,大柴丹,再到古玉门关,宿敦煌。

  整个过程,赵曦当时只用了两天的时间。

  即便是现在的交通跟后世没法比,赵曦准备用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来通过这条路,应该是可以达到目的的。

  这一条路他记得,最高的海拔也就是四千左右,还是在山顶。

  所谓的气疫,并不会对人有多大影响。

  当然,赵曦是基于战车的考虑。在低氧状态下,长途行军肯定是不行的。可若是由骆驼、战马拉着战车,就不存在非战斗减员的可能。最起码,能把军卒的损伤降到最低。

  赵曦也知道,不能用后世那种发达的交通网络来考量当下。可反过来想,吐蕃入侵安西四镇,肯定不是靠步卒,肯定是骑兵。

  赵曦确信,在装备了火药,有工程兵的支持下,只要是战马能通过的路,新军就能让战车通过!

  所以,他需要引导臣工把考虑的方向转过来。

  有句话说的好,方向错了,走的越远越错。

  现在的讨论就是这样。

  所有人都纠结在前朝陇右道,执念在安西都护府,被现在的局势迷惑了,根本就谈不到对西夏所谓的夹击战略。

  “官家,确实如此。臣在河湟,曾见过自远西处而来的商贾,微臣也有过关注,知道他们并非从西夏境内通关的,而是从青塘以西而来。”

  王韶在河湟这些年,时刻准备着。他的《平戎策》,其实是个不完善的策论。只要像官家所说的,形成对西夏的东西夹击,才算是真正对西夏战略包围。

  这些年他考虑过,所以多少有些关注。

  “子纯所言极是!”

  说着,赵曦让王中正带进来几样物品,有琉璃,有香料,都是西番的货品,在汴梁很常见。

  “这不是工坊城的产品,或者说要比工坊城的产品差很多。这也不是海运而来的,没了海运货品的咸湿味。这是通过陆路到达汴梁的西货。”

  “这么多年了,西番的商贾还有携带这类货品远道而来发财的。”

  “这是朕让内务府这几天专门在市面上打听的。提供这几样物品的商贾,到汴梁不足半年,而经过问询,他确实如子纯所言,并未从西夏通关。”

  “说到这,相信大家应该能想通了。没有那个商贾携带货品是肩扛背担的,也就是说,青唐城以西,绝对存在可以运送大批量货品的通道!”

  “另外,国朝已经习惯了西番的货品,都以为是海运过来的。不管是香料还是琉璃,没人在意是陆路还是海路。”

  “加上西夏中断了国朝跟西番的直接贸易,国朝市面上的西番货品,即便是经过陆路,都会认为是通过跟西夏的榷场交易过来的。”

  “这几年,朕令皇城司关注辽夏,无意中知晓了这一点。这也是朕提议战略包围西夏的基础。”

  都错了!

  听完官家这指导性意见,富弼心里首先想起的是官家的一些理论。

  事物总是发现变化的。

  在知晓官家要谋划西夏时,所有的臣工,包括自己,首先想到的是,从汉唐领略西域的记载中,找到国朝谋划西夏的路径。

  从战争,到风土人情,甚至连民间传说都没放过。

  结果,官家却是从现实入手,很轻易的找到了途径。

  这就是官家与大家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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