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一章 处置

  富国强兵,富国是基础。

  国朝很富,但朝廷原本并不富。每年的税入听起来很多,结果全养人了。说国朝的军伍用了朝廷税入的六七成,属于图耗钱粮,国朝的士大夫又何尝不是。

  整个国朝,不说那些有实职而不干活的,就说那些有官身没实职的文臣,居然能占到文官的近三成。

  赵曦用了十多年的时间,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冗兵的弊端,新创的产业又多与朝廷相关,这些年才稍微缓解了一点朝廷的财政窘迫。

  同时,新军的成立,也让军将喝兵血变得不太容易。

  同时,赵曦也在想办法改变冗官的现状。

  比如谋划大理,比如工坊城和讲武堂,比如皇家银行,比如现在已经准备运行的市易寺和国营寺,包括现在争端较大的监察衙门,都是安置官员的新途径。

  大理,地处边陲,又有段姓王,这让士大夫不屑。

  工坊城与讲武堂,都当做是潜邸衙门。如今官家即位了,已经没了潜邸旧属的便利,偏偏这两个地方又倾向于靠实力,还是太多让士大夫难以适应的规矩和物事,这让士大夫望而却步了。

  至于市易寺和国营寺,总感觉有点官不官,商不商的味道。每天计较财货,似乎跟士大夫的价值观不太契合。

  只有监察衙门不同。

  这是脱胎于御史台的新衙门,不同点就在于,监察衙门有了调查权和处罚权……这才是士大夫眼里最清贵的官。

  这就是为什么其他新衙门都没现在这番龙争虎斗的原因。

  监察衙门,不需要有太多的知识,就是那种圣贤书以外的知识,只要是会做官,不会干正事,都适合在监察衙门。

  再不会做事,难不成还不会找人茬吗?

  后世有句话,不做不错,做得多错的多。这话在这个时代更能被充分体现。

  王韶被弹劾,应该就是这样的情况。

  开边一事,剿抚并用,这不是凭嘴就能做成的。

  剿还好说,就是安抚一道对于王韶应该有些难度。

  安抚,在一定程度上就是许以高官厚禄,可王韶做事受秦州统辖,这让他很难。

  赵曦想象的到,所以对于王韶克扣军饷一事能猜到结果。

  在朝廷派员调查王韶之时,皇城司相关的探知也开始集中力量开始调查了。

  王韶确实存在克扣军饷的事实。

  西军待遇优厚,虽比不上新军,但在国朝算是一等一的高。

  秦州李师中不好说话,对于王韶一些莫名其妙的支出一直卡的严格,要不就是推三阻四的拖延……

  王韶需要不停的拜访那些吐蕃的部落,想说动人家内附大宋,光靠嘴肯定不行,每次都得带着让那些首领眼红的礼品吧?这些花销都没明堂,他王韶也舍不得贴自家的家产……

  所以,王韶就在待遇优厚的西军军卒身上做文章了。

  减少一些日常用度,利用一下军卒缺额,截留一些朝廷供应等等……秦州的李师中特喜欢王韶这样做,自然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就是不说在嘴里。

  至于货市易钱,那就更不用说了。

  河湟开边,整个配套衙门都不健全,说白了更像是临时性的军管,都是王韶说了算…当然,这也是李师中故意给王韶这样的机会。

  王韶就把本该属于朝廷的交易,自个揽下来了,不仅如此,他甚至连该上交朝廷的钱粮也拿去用了……

  “这是王子纯的陈情表,诸位相公看看吧……”

  调查组应该还没到河湟,刚刚把朝廷将熙河令设一道的圣旨下达,王韶的陈情表就递到了案头。

  满篇没有一句辩驳的话,也没有数落李师中的不好,甚至对自己开展工作的困难提都没提,只是单纯的说自己克扣军饷和货市易钱的事实。

  并且将克扣和挪用的钱粮也详细做了说明。

  没有一句是为自己分辩的,满纸的愧疚,觉得对不起陛下对他的器重,没完成陛下托付的重事。

  这一招以退为进玩的顺溜。

  “陛下,王子纯所挪钱粮,无一文是被其本人耗费,皆用于安抚吐蕃部落首领。其心可昭,其情可悯。”

  “另外,河湟开边正值紧要关头,王子纯巡边一年余,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也初步显现了成效。朝廷设熙河一道,此时不易临阵换将。臣以为对王子纯斥责即可……”

  王安石一点不忌讳的回护王韶,甚至话里都带着一丝威胁。

  “陛下,王子纯河湟开边,朝廷不曾对其功劳少过赏赐,自然对其所犯的错误也不该视而不见。”

  “河湟开边固然重要,但朝廷法度更应该维护。又正值朝廷筹备监察体系之时,王子纯之事不处理,恐有损于朝廷威严,不利于监察衙门的推动。”

  韩琦没明说是不是换将,只说处理跟不处理的区别,至于怎样处理?他留了余地。

  换了王韶,是不是真的会影响河湟开边,谁也说不准。

  “河湟开边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容有失。王子纯能在吐蕃部落中腾挪,虽然有钱粮的原因,也是他王子纯戳中了吐蕃部落首领的痛点。”

  “陛下,老臣也认为不适合临时换将,但该处理也必须处理。王相公所言之斥责也确实不足以体现朝廷赏罚分明。”

  富弼这话中肯,也算是老成持重的言论。只是如何处置还是没提。

  赵曦说不清是他们都不想惹人,还是不想担责任,亦或是这段时间被朝堂那些乱七八糟的弹劾搞乱了心。

  毕竟,在官制改革之际,若不小心离开朝堂,说不准最后会怎样……赵曦又瞎猜测了。

  “陛下,熙河令设一军州,在国朝诸多军州中只能算下州规模。王子纯太子中允的本官,出外主州府任上州也无不可。”

  “况且,王子纯开边之初本官为著作佐郎,并未影响其开边事务。臣观如今监察细则中,有降本官为处罚措施之一,对于王子纯一事,朝廷也可降其本官,留其职衔……”

  对嘛!韩绛所说的,才是赵曦所想的。

  都被固化在国朝原先的惩处措施上了。就王韶的这点错,按原来朝堂的做法,无非是贬黜,对于王韶而言,无非是换个地方,本官和职衔甚至有可能还要提那么一点…~原本就是这样。

  河湟已经算是苦寒之地,还能贬黜他到何地?

  在惩罚错误和维护朝廷威严之间,用这种降其本官留其职衔的做法最为可取,就是王韶,也不会对此有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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