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零章 段思廉的悲情
被大宋皇帝陛下到相公们的一句句反问,段思廉也冷静了,酝酿了两天的情绪和说辞,在这一时间也消散了。
他是准备理直气壮来着,本以为可以拿一些堂而皇之的借口,向宋国陛下据理力争,可以让宋国不至于在大理大开杀戒,导致大理最终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可形式不由人呀!
再说了,他段家人好像从来就不是那种迎难而上的性子。
“上国皇帝陛下,诸位相公,是小王唐突了。昨日承蒙馆伴使款待,有幸见识了上国火炮之威”
“等等”
文彦博又一次打断了段思廉的话。很郁闷,倒也没觉得啥,就是在大理的朝廷,他被高氏和杨氏打断话头也不是一次两次。
“段王可是到工坊城火器试验场了?”
“正是,乃吕馆伴之劳。”
“吕吉甫,你可知工坊城火器试验乃国朝机密,岂可让外人知晓,难不成国朝保密法令虚设不成?”
吕惠卿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不要脸水平是真的有待提高。文相公已经在不要脸的道路上,甩开自己很远了。
“微臣逾越了,还望朝廷责罚。微臣自以为,大理乃国朝亲近之藩属国。”
“如今大理内乱,我朝大军平乱,段王n,对大理境况忧虑。故想借火器试验之威,告知段王,我朝大军所至,定让判军无处可逃,平灭大理指日可待!”
吕惠卿直接就说的是平灭大理这话意味深长啊。
都是戏精,具备了影帝的实力。
赵曦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这些朝臣,都有相当的政客水准。
“文相,先让段王言明缘由及诉求。国朝内部罪责,待随后再议”
真担心在这个问题上絮叨个没完了。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让这出戏更显得自然了。甚至段思廉都有点不好意思把人家吕惠卿给卖了。
“上国皇帝陛下,诸位相公,小王因见识了上国火器之威,自是知道上国大军所到之处,定会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同样,上国火器也会导致大理在战后无可避免的到处为残垣断壁,满目苍痍。”
“高氏谋反,罪不可赦,可大理子民何罪之有?需要承担战后的罪伐。”
“小王斗胆恳请上国皇帝陛下,下令停止战争,还大理一片祥和”
该怎样评价段思廉呢?作为大理的君王,他是对的,同样,他并不是个合格的君王。
不是说合格的君王就该视子民而不顾,而是说他空有仁慈之心,却无力保全黎民。
这样的性子,被谋反好像并不意外。
“段王的意思可是任由高氏在大理为王?段氏不介意?不再奢求做大理王?”
赵曦有些感同身受,段思廉表达了最基本的人道主义情怀。
赵曦很想知道,这大理王和大理祥和,在段思廉心中的份量。
“若以大理子民生灵涂炭,以大理满目苍痍,来还的某做大理王,此王某不做也罢!”
段思廉这时候绝对是圣洁的,甚至让赵曦都觉得自己有些龌蹉。
能感觉到段思廉这时候的心境,他颤抖的嘴脸,咬紧的牙关,后仰的头以及紧紧闭上的双眼,让在场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这一刻他心底的无奈。
都是受圣贤教化成长的人,谁也无法避开那种高尚的感化。
就是赵曦,在这一刻也有点走神。
他不是心里被触动了,他是在感慨段思廉这样一个悲天悯人的君王这不是他印象中的君王。
段氏王室做僧人,看来并不是单纯被大理的政治生态所逼,或许在段家人的血脉里,就有这种悲天悯人的天性。
这一刻,垂拱殿是安静的,就连内监宫女,在这一刻也都诧异大理王的决定。
这样的王,不做也罢何等的残酷!
“认乱臣贼子为王,与认贼作父何异!”
赵曦其实一直就清醒着,没有那么多感慨。在其位谋其政而已,段思廉只不过是置于死地而后生的伎俩,偏偏借了圣贤和苍生的名头。
这样的名头让人有力不能使,特别是对赵曦,他这时候辩,好像他不在惜黎民一般。
理教的作用,在这时代效果很明显,文彦博喊出这一句,才让所有人明白这场合不该有这样的情绪。
不可否认,段思廉的这一番操作,博了不少的同情分。
“我大宋受圣贤之道教化,以忠于君王为毕生行为总则,岂能容此乱臣贼子?”
“敢问段王,大理可是我大宋之藩属?”
“正是!”
段思廉已经颓然了,那一刻没能让宋国的君王和相公沉迷,已经决定了结果。
他们不会因自己而改变攻伐大理。
这时候,只能这样应付下去,有问有答了。
所以,面对韩琦的责问,并没有逃避。
“宗主国是否有责任介入大理谋反事宜?”
高氏起事之初,你们宋国干预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要等到高氏即位后?还是如此摧枯拉朽般的用大军碾压,这样的介入方式,并不是大理子民希望的。
可这话段思廉不能说。
富弼曾记得官家说过,弱国无外交,更何况还是个n的大理王。
官家还说过,任何事都有其两面性,只不过是角度和立场不同。
如今对于大理也是这样。段思廉有他的立场,国朝也能找到自己这样做事的理由。
出兵不出兵,何时出兵,怎样去介入大理事务,每一项选择,都有可以立足的理由。
高氏即位后出兵,国朝是对大理段氏王室的信任,认为他们有能力处理藩属国的内乱。
到了高氏即位,宗主国也就到了不得不介入的地步这就是理由。
可若高氏起事之初出兵,同样有理由:为避免战乱而导致大理黎民生灵涂炭。
都是理由,关键看国朝的需要。
这就是政治,司马光很无奈,他这样的人,受不了这样的场景,可也知道,他是大宋的相公。
国朝的选择没错,有利于国朝,即便他司马光再不忍,也清楚这时候不适合唱反调。
还不得不承认,官家和其他人这一番操作,确实是可以将国朝的利益最大化。
“小王现在其实没资格代表大理,更没资格要求上国如何处理大理的叛乱。只是只是小王生于大理,长于大理,不忍让大理因一次战争而最终民不聊生。”
“小王唐突了!”
又是一张悲情牌,或许是发自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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