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母子对峙
阳宗海,陶氏自己的私宅。
姜知明回到昆明后,去到定武侯府里拜见过姜海阳和冯老夫人后,就被陶氏身边伺候的向妈妈,请到了隔着侯府三条街的陶氏自己的私宅里头。
前些日子姜海阳为着年关将近的事,把陶氏喊回了侯府,把府里的大事小事交代给底下伺候的管事婆子后,陶氏得了清闲,又搬回了阳宗海的宅院。
这座宅院是陶氏为着姜知明准备的,若姜知明成婚后,住不惯侯府,大可以搬来这座僻静的小宅院里头。
在自己的私宅里头,没了侯府里那么多繁杂的规矩,他们小两口也能过得舒心些。
陶氏坐在床下的罗汉榻上,修剪着向妈妈喊了花房伺候的仆妇送过来的文竹。
陶氏手里拿了把极为锋利的修枝剪,动作利落地修剪着文竹上那些个枯败的枝叶,向妈妈侍候在陶氏身边,捧着一盏已经沏好不久的碧螺春,听着陶氏的吩咐。
“向妈妈,哥儿过来没有都这个时辰了,若是他过来,想必还没有用过午饭吧
去吩咐灶上伺候的婆子炒几道哥儿爱吃的小菜,再喊人炖一只鸡汤过来。哥儿这么久没回来,想着应该是消瘦了不少。”
陶氏继续着手中的修剪活计,并没有因为吩咐向妈妈,而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向妈妈得了陶氏的吩咐,当即就喊了几个小丫鬟过来,吩咐了几句,就把这件事交给那些个小丫鬟了,而她则继续在陶氏身边伺候着。
瞧着身旁伺候的向妈妈脸色有些不好看,陶氏把修剪好的一盆文竹递给了她,随后淡淡问了句。
“向妈妈若是有话,不妨直言。你在我身边伺候这么多年,怎么还和那些个新来的小丫头一样,那样拘谨”
向妈妈听的陶氏这样说,小心翼翼打量了一下四周,瞧着屋里伺候的丫头都被遣了出去,这才敢道。
“夫人,听说侯爷有意召了大哥儿回来,怕是想要亲自做主了大哥儿的婚事。夫人,你也是晓得的,大哥儿是侯爷亲手带大的,待大哥儿,比待咱们哥儿还要亲切了几分呀。为了爵位,太太还是得早做打算呀!”
陶氏微微一愣,凝神思索了片刻。她如何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偏心眼的
冯水灵虽说得他宠爱,可自己丈夫却对冯水灵所出的三哥儿和欣荣姐儿却不甚关心,倒是那个早年间过继来的偏房族子大哥儿,丈夫倒是上心的很。
不仅功课亲自教授,就连骑马射箭,这些个儿郎的基本功,也是由他亲自教授。
自己亲生的姜知明,别说亲自教授骑马射箭了,就是以往的功课,还得姜知明亲自做好了,去向姜海阳请安的时候,才能主动给他看上一看。
万幸姜浮生是过继过来的偏房族子,不是嫡出的儿子,若他姜浮生是嫡出的儿子,只怕姜知明如今这世子之位,也是坐不稳当了。
陶氏又想了半晌,放下了手中的修枝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还好知明哥儿早些年是养在老太太屋里的,还能得老太太帮衬许多。若没有老太太在一旁帮衬着,只怕侯爷和冷待我一样,也冷待了知明哥儿,到时候知明哥儿承袭爵位之事,就岌岌可危了。”
“老奴也明白太太的用心,太太之所以久久不答应知明哥儿求娶顾家姑娘之事,就是为了帮知明哥儿找一户能够在仕途上助力知明哥儿的人家。
大哥儿如今已经外放到了泸州,到时候三年任期一满,只怕有回调京师的可能。太太得为着知明哥儿着想,选一户好人家呀!”向妈妈说着,忙把手中捧着的那盏碧螺春递了上去。
陶氏接过了碧螺春,轻轻饮了半口,就搁在了一旁的高几上。
“知明哥儿心里头已经装了那顾家三姑娘,若是我想要让她娶旁的女人,只怕她不愿意,到时候带着那顾家三姑娘远走高飞了。
那顾家三姑娘的家世,算不得好,也算不得不好,只可惜家里没个在仕途上有上进的,若是他们家出了个什么进士,我何至于把知明哥儿的定婚之事一拖再拖。”
陶氏心里头也盘算着自己的儿子,为了知明哥儿日后的仕途,在他的终身大事上,她一定要做好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
向妈妈抬头瞧了一眼面前的陶氏,又想起来之前,自家哥儿吩咐她的事。
自家哥儿吩咐在她陶氏面前多说顾家三姑娘的好,多劝着点她母亲,让她母亲应允了自家哥儿和那顾家三姑娘的婚事。可如今太太这个态度,想要应允了哥儿和顾家三姑娘的那门婚事,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为着自家哥儿的吩咐,向妈妈还是大着胆子,劝了几句。
“太太,知明哥儿心里头既装着那位顾家三姑娘,不妨就先和顾家定下婚。待两年后,那位顾家三姑娘及簪后,顾家三姑娘能在哥儿的仕途上有什么助力的话,再让哥儿与那顾家三姑娘完婚。提早定下婚,哥儿对太太,也没有什么怨言了。”
向妈妈这招叫缓兵之计,先让陶氏应允下自家哥儿于那顾家三姑娘的婚事。
这样陶氏放松了防备,等那位顾家三姑娘及簪后,靠着立下的婚书,也能顺顺利利地嫁入侯府了。
听了向妈妈的话,陶氏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今日的向妈妈,一改往日的反对顾家三姑娘和知明哥儿的婚事,变成同意了这门婚事,还让自己先答应定婚
向妈妈如此反差,难不成是得了知明哥儿的吩咐,来做说服她的说客
陶氏凝神看着眼前的向妈妈,缓缓问了句。
“向妈妈,你老老实实同我说,你是不是得了知明哥的吩咐,来劝说我同意这门婚事的”
向妈妈的脸色逐渐变得有些难看,她确实是得了哥儿的吩咐,过来劝说太太的,哥儿是她一手带大的,当哥儿求到她面前时,她怎么能不答应哥儿的请求
犹豫之间,向妈妈抬眸望了眼前的陶氏一眼,正要开口解释的时候,就听见一道清朗的声音传了进来,是知明哥儿。
“母亲,您莫要责怪向妈妈,是我吩咐她来劝说你的。您若是要怪,就怪儿子吧!”
说话间,只见姜知明穿了件白灰色的杭绸锦纹褙子,外头披了件白狐皮的大氅,怀中抱着个套了绒布的汤婆子就走了进来。
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向妈妈,姜知明欲把怀中抱着的汤婆子递给向妈妈,却被向妈妈给拒绝了,忙把那汤婆子又推了回去。
“哥儿,这万万使不得呀!老奴是伺候您的婆子,哪里得用哥儿怀中的汤婆子哥儿快快收回去,莫要冻着手里。”向妈妈一边把那汤婆子往姜知明手中推,一边说着道。
向妈妈执意不肯要自己手中的汤婆子,姜知明没有办法,只能把怀中抱着的汤婆子搁在了高几上头,随后把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递给了身后跟着的阿良。
陶氏没瞧见贴身伺候姜知明的石头,只见了阿良,第一句话问的就是。
“你身边伺候的石头呢?莫不是没有跟着你一同回来”陶氏没喊姜知明做儿子,而是直接喊了你。
因为她知道,即便是自己亲切地喊了姜知明为儿子,这个做儿子的,也不会听自己的话,不娶那顾家三姑娘了。
姜知明还是依着规矩给陶氏行礼问安,随后才切入正题,答了陶氏方才所问之话。
“母亲,朋普这些日子不大太平,我就把石头留在了朋普,保护顾家三姑娘。”
陶氏早知道他会这样答,心里头也没有多少意外,吩咐向妈妈喊丫鬟送上来茶盏后,才道“你仔细尝尝,这是你惯喝的铁观音,知道你要过来,我特地吩咐人从侯府给你取了些出来。”
陶氏也端起了丫鬟送上来的茶盏,只是见姜知明久久没有端起茶盏,心中有些不解。知明哥儿最爱喝这样的铁观音了,怎么如今久久不曾动口
“这铁观音是我托你舅舅到苏杭买的,很是清甜,你快些尝尝!”
“母亲,我如今不爱喝铁观音了,爱喝碧螺春。因着那顾家三姑娘爱喝碧螺春,我也爱喝碧螺春了,这铁观音,我就不喝了。”
姜知明望着高几上头的那盏还在冒着热气的铁观音,淡淡地回道。
听得姜知明这样说,陶氏登时就失去了品茶的兴趣,直截了当地道。
“知明哥儿,难不成你此次回家,就是为了你与那顾家三姑娘的婚事吗?难不成你不是心里头惦记着我与你祖母,假借回家看我们的缘由,来和母亲说你与那顾家三姑娘的婚事”
姜知明也不打算瞒她,当场就道“母亲所言甚是,儿子回家,就是为着母亲能尽快去顾家定下儿子与那顾家三姑娘的婚事。儿子心里头装着那顾家三姑娘,只想着娶她一人回府,还请母亲成全!”
“那顾家是商贾人家,他们家出来的闺女,能有多好儿子,你日后是要承袭你父亲的爵位的,万万不能娶一个商贾人家的闺女回府呀!这样是会遭人笑话的。”陶氏望着眼前的姜知明,不改往日言辞,依旧这么回道。
“母亲,我心中已经装着那顾家三姑娘了,不管您和父亲同不同意我娶那顾家三姑娘回府,我都是要娶她回府的。大不了我把爵位给大哥,给三弟,我和顾家三姑娘成婚后,我们搬出府外居住。”
这回姜知明头一次说出放弃承袭定武侯爵位之事,为的就是迫使陶氏答应这门婚事。
他在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娶不了,这样的爵位,还留着它做什么
陶氏被姜知明如今的态度惊住了,她好不容易才替知明哥儿争取来的爵位,怎么能为了个女人,说拱手让人就拱手让人了呢
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的儿子,日后是要承袭侯爷爵位的。
陶氏心里这样想着,忙道。
“儿子,这世子的爵位,本就是你的,你大哥和你三弟,便是想破脑袋,也得不来这世子爵位。母亲为了你能够顺顺利利地承袭爵位,已经和你父亲吵了多次了,如今你再为着一个女人不承袭爵位,你不是伤母亲的心吗?”
陶氏为姜知明谋划了大半辈子,往着姜海阳书房里头塞了那些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既分了冯水灵的宠,还能在姜海阳身边,吹几句枕头风,帮助知明哥儿顺顺利利地承袭侯爷爵位。
姜知明知道陶氏为他做了这许多,但陶氏能知道吗?她为他做的这些,是他自己所需要的吗?
只要能把顾玉棠娶回府,至于什么侯爷爵位,什么世子爵位,他都可以通通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