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 盖歪的楼

  小姑娘和尽欢僵持,倒是给了老太婆追上来的机会。

  老太婆上来就抽了小姑娘一耳光,“没用的赔钱货,让你请个人,请半天也没请回去!”

  “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妈,救救我没出世的弟弟!”小姑娘捂着红肿的脸颊,连哭都不敢哭。

  尽欢明白这巴掌,是老太婆打给她看的。

  这老太婆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要是尽欢心下不忍,势必会答应回去接生。

  要是尽欢不答应,就得背上铁石心肠、见死不救的罪名。

  尽欢又不是被杀鸡吓得肝胆欲裂的猴子,她一直没说话,连表情都欠奉。

  老太婆见尽欢不上套,就把气撒在孙女头上。

  谩骂责打的动静并不小,很快就把周围包厢的人都给吵醒了,大家纷纷打开包厢的门查看情况。

  “要打孩子回去打,在别人的门口吵吵嚷嚷算什么?用毛病啊!”

  “教育也要讲究方法,就是犯了错,也要讲道理慢慢教嘛,小姑娘被打得连哭都不敢哭!”

  “就是就是,看着也有十好几岁了,过两年都能结婚了,这么打多伤姑娘家的脸面。”

  “那个被小姑娘拽着裤脚的又是谁啊?”

  “身上背着箱子有红十字,看样子是个医生!之前广播里不是在找医生吗?”

  “难道是没抢救过来,人死了?”

  “你快别说了,想着车厢里有死人,我背脊骨都凉了,吓都要吓死了,等会儿怎么睡得着哟。”

  “有什么好怕的,有没有鬼世上,天天都在宣传破除封建迷信,你这典型的思想没解放,觉悟没跟上啊!”

  “你的思想才没解放,你的觉悟才没跟上呢!”

  ……

  舆论就是的这样,只要中途有人不小心会错了意,后面的楼就越盖越歪。

  大家都以为是小姑娘和老太婆的亲人没有抢救过来,两人接受不了失去亲人的现实,纠缠着抢救人的医生不放。

  有个穿干部服的中年女干部,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婶子,你们的心情,大家都能理解,但你们这样扭着医生吵闹也没有意义啊,不如赶紧给亲人收拾收拾,等下车了再好好办后事吧!”

  “你红口白牙的咒谁呢?你家死了人,才要办后事呢!”老太婆脸色铁青地骂道。

  干部服大姐深呼吸了好几下,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好好好,婶子你别激动,千万要保重好身体!”

  “这位大姐说的没错,你要是倒下了,你孙女一个小姑娘,怎么操持葬礼!”旁边有个老人颇为不落忍地看着她们祖孙。

  老太婆的脸青了又白,撸起袖子叉着腰,拿足了泼妇的架子,对大家破口大骂,“你们这群黑了心肝的,敢咒我孙子,我跟你们拼了!”

  “你这老太太,咋好赖话不分!大家劝你也是好意,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算了算了,我看她也是气糊涂了,大家别跟她一般见识!”

  “就算是气糊涂了,也不该骂人啊!”

  “哎!有些人就是觉的自己惨,旁人就该让着她!”

  “我呸,她惨她有理,我们被骂难道就是活该?”

  ……

  大家七嘴八舌,虽说没骂人,但态度都是很不满。

  连之前挺身而出的中年女干部,都被老太太给气着了,这会儿都没吱声。

  “医生,你快跟大家说,让大家别骂我奶奶了啊!我求求你了!“小姑娘拽着尽欢的裤脚呜呜地哭。

  尽欢拧着眉头,这小姑娘的思维也有点歪。

  明明是老太婆跟人吵吵个没完,没跟人打起来,完全是大家看他年纪大了,不跟她一般见识。

  要不就冲她骂爹辱娘的话,脾气暴的人早就大耳刮子伺候了。

  小姑娘一不好好去澄清她家没死人的事实,二不劝阻她奶奶,反而让尽欢这个第三方去调停。

  尽欢不想趟浑水,但看她哭的满脸泪痕,思量着要不要开口给大家解释解释。

  她话刚到舌尖,车厢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为首的中年妇女穿着一身列车工作服,放下手里的温水瓶,板着脸沉声喝道:

  “保持安静!大半夜的,都在这里吵吵什么?”

  众人被列车长吼得很不好意思,他们这些人能买到卧铺票,不是本人是干部,就是干部家属亲友。

  不管是干部本人,还是干部的亲友,都很忌讳吵嘴闹架,怕给自己和亲属的形象抹黑。

  他们最开始真没想吵架,最多就是有点八卦的心思,悄悄嘀咕几句也就算了。

  会吵起来,还不是大家好心劝这老太婆节哀。

  没想到这老太婆拒绝接受现实,不依不饶还骂得特脏,他们难免要回嘴,回着回着就停不下来了。

  大家没说话,倒是给了老太婆恶人先告状的勇气。

  “列车长,你要为我做主啊!我儿媳妇眼看着就要生了,这些人说我家办丧事,他们红口白牙诅咒我孙子,这是想要老太婆我的命啊!”

  列车长当初也是从基层的列车员升职上来的,怎么会轻易被老太婆糊弄,听信她的片面之词。

  “列车员为了给你儿媳妇接生,找医生,打热水,弄吃的,换被褥,忙前忙后,你这个当婆婆的,倒是有空闲时间跟人吵架啊!”

  要不是现在“破四旧”,列车长还真想自嘲一句,皇帝不急太监急。

  老太婆不服气地说道:“还不是因为这个医生不负责,我儿媳妇眼看着都要生了,她临阵脱逃,说不干就不干了!”

  “是我不负责任临阵脱逃?还是你们婆媳俩自己作死?刚才包厢里也不只是我们两个人,你这孙女当时也在场!”尽欢冷冷地说道。

  老太婆松弛耷拉的眼皮一抬,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孙女问道:“大妮儿,你来说,谁说的对!”

  小姑娘不敢职责积威已久的奶奶,也不敢得罪很可能会救她妈和弟弟的尽欢,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嗫嚅着嘴唇,半天也没说出话。

  “你这孙女在你面前,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别说她是不敢说话,就是说了,我们也不能信,你们是一家人,她胳膊还能往外拐吗?”之前跟老太婆怼得最厉害的大姐笑着说。

  尽欢冲这位大姐笑了笑,“包厢里还有三个外人,是去帮忙接生的热心人,大家谁也不认识谁,也没理由会偏袒,问问她们就知道,谁说的话是真的,谁又在撒谎!”

  “我,我这不是被你气昏了头,医生本来就是为人民服务的,我说你一句,你就拿乔甩脸,你这服务态度,严重不合格,对得起国家和人民对你的培养吗!”

  原本八丈高的嚣张气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委屈的控诉,还知道拽着语录当大旗,老太婆也是够奸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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