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5章 事已不可为

  马如龙其实无意对郝跃飞逼迫过甚，凤塘区的开发项目自从有了金星区方面加入以后，其实受到的外界关注程度早已就急剧上升，但他这个莲花市的一把手却对此知之甚少，甚至别人当面问及的时候，他都有些后知后觉。

  这其实与他平时并不关注凤塘区的关系有关，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根本无法插手凤塘区的事务。

  当初刘产事件导致的风波，让他和顾氏一系悄然间由对立走向了相互妥协和合作，也一改他在莲花市的窘境，甚至机缘巧合地改变了他在家族中的尴尬地位，让他眨眼间仿佛摆脱了所有的桎梏一样，随时都可能展翅高飞一样，而相对的，凤塘区则因为顾凯凡的关系，几乎可以说是成了顾氏一系的后花园。

  只是，马如龙怎么也想不到这后花园竟然也能够被人捣鼓成视线中心，他不过是想在这个开发项目上多多加入一些他马如龙的印记而已，单纯地将郝跃飞和顾凯凡都踢出局，并不符合他的初衷，也会让人觉得他的吃相太过难看，他甚至还有一种想法，就是借此让郝顾二人心生嫌隙，从心理上瓦解他们之间牢不可破的密切关系。

  在这一点上，何应钦临机应变，无疑做得非常好。

  但马如龙是绝对无意将郝跃飞一棍子打死的，在他看来，在凤塘区，郝跃飞和顾凯凡地位相近，身份上却是天壤地别，顾凯凡在开发项目上后知后觉，甚至有不择手段摘人果实的背德手段，相比较而言，郝跃飞兢兢业业，能在一隅之地做出难么大的成就，其能力和心智就毋庸置疑了，单纯从下属的印象而言，他对郝跃飞的印象无疑要比顾凯凡好上许多，至少在工作能力上，郝跃飞是绝对值得肯定的。

  顾凯凡以己度人，难免将马如龙想成了他一般的人，却不知马如龙也有他自己的心思。

  郝跃飞的面部表情一直很平静，似乎马如龙的“责问”在他看来是无关痛痒似的，或者说他将这一切工作做得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不怕别人指摘，但身在官场之中的众人却也非常明白，这个大棒子直接当面打下来，可着实是轻不了的，只要马如龙是下来找麻烦的，郝跃飞必然是逃不掉的。

  但众人却看到马如龙在听了郝跃飞的说辞之后，竟是一改之前的态度，笑着摆了摆手，道：“不用急在这一时半刻的，我再到处看一看，事后请郝区长写一份详细地报告给我，我要知道一下这些土地的使用情况，不然上面领导问起我来，我可不好交代，这开发项目我看呐，日后肯定会成为我们莲花市的脸面，可不得好好地给擦干净了？”

  众人闻言都附和着笑了起来，马如龙不着急，显然意思是给郝跃飞一些缓冲的时间，那么即便是有一些小问题，郝跃飞也能够从容地布置安排起来，根据其自己的说辞，这部分征地和填海造地的都是符合相关的程序的。

  郝跃飞很快就应道：“好的，马书记，我会尽快形成书面的报告，并且向您汇报相关的情况的！”

  马如龙点了点头，道：“之前严市长那边拿过来的报告我也已经初步看过了，试运营的这个想法还是非常好的，利用金星区其在沪城行政范围内的优势，惠及莲花市，单纯地以莲花市为支撑点，是无法做到这一步的……”

  马如龙一旁的顾凯凡终于变了脸色，再也定不下神来，他所渴望的那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消失无踪，愕然地看着马如龙笑意盎然的侧脸，一度有些不可置信。

  马如龙先抑后扬，这分明是要表扬郝跃飞的节奏，他的立场不应该是和自己一样的嘛，为什么会突然变卦？

  何应钦当初甚至已经将他的心思在众人面前表露无遗，而且开发项目如此之大的诱惑，他马如龙竟然可以就这样轻易地舍弃？

  顾凯凡心中着实是不明白，陪同的众人心中也同样不明白，当初在郝家的谢师宴上，何应钦和顾凯凡谈笑风生，众人根本就不会去怀疑何应钦是否能够代表马如龙的意图。

  但今日的场面，还是让人觉得大跌眼镜。

  马如龙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众人五花八门的脸色似的，看着宠辱不惊，依旧气定神闲的郝跃飞，不禁心中多了几分好感，他想要在开发项目上有所印记，前提却并不是将郝跃飞逼近死胡同，而显然严开顺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么做。

  他犹自想起严开顺敲开他的办公室门之后说的那番话，莲花市一度受顾氏一系的烙印实在是太过深远了，深远到顾氏一系和所有莲花市的干部都觉得理所当然，而忽视了现如今是他马严二人掌管着莲花市，而不是凤塘区的一个顾凯凡。

  严开顺的这番说辞，俨然将他自己从顾氏一系的体系之中剥离出去，马如龙似乎想到了关节处，隐隐觉得自己理解了严开顺的想法，却也觉得无可厚非。

  严开顺在莲花市的生涯几乎是为顾氏一系摇旗呐喊的，但眼看着曹西海这样顾氏一系的后辈都受到了提拔和重用，路子比他走得还要快上一些，顾氏一系却始终对他不闻不问，甚至在他想借着开发项目翻身的时机，所谓的顾氏一系的年轻代表顾凯凡却想要从中分走一杯羹，严开顺如何不恼？

  将莲花市去顾氏化，是马如龙非常愿意去做的事情，严开顺表露出来的态度几乎让他一瞬间推翻了之前与顾凯凡之前达成的那点小小的默契，尤其是当他看到严开顺拿出来的一份有关于开发项目的详细报告之后，他的心意则是更加坚定。

  想要让开发项目重新回归到政府的掌控之下，并不是没有半点操作的余地是，但如果要强制执行，势必会引起绝大部分股东的反弹，而其中还涉及到一部分外资，投资者的身份更是大有来历，可能会引发不小外交风波不说，也会让他在一些投资者的眼中成为不讲规则的官老爷？

  马如龙在判断了其中的可能性之后也不得不感叹顾凯凡还真是被眼前的果实冲昏了头脑，如果强势地收回开发项目，这不等同于跟所有投资者说，他便是那种肆意破坏规则的人，马如龙深知坐在这个位置上想要做出一些成绩，这样的名声却是半点都要不得的。

  马如龙能够以一己之力撬动固若金汤的莲花市，其城府和心智必然是不俗的，绝对不会去做什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更何况，将莲花市去顾氏化对于他而言的诱惑简直跟开发项目的诱惑足以相提并论。

  而严开顺无比坚定的心思，又让他很快就明白了事已不可为，但想要在开发项目上添加属于他马如龙的印记，却也未必只能通过顾凯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