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甄选教官 五

  当今天下,大汉朝廷依为正统的统治地位,而作为朝廷的敌人,黄巾军就已经被定义为反贼了。

  读书人向来注重礼纲。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是儒门大义,读书人皆奉为尊。

  因此黄巾军很少会有读书人加入。

  甚至有些不识愁滋味的读书人会视黄巾为朝廷的心腹大患,要驱之灭之。

  蒋路虽然是读书人,并非死古板,他在底层生活,体现很多的无可奈何,但是他对黄巾军也不是很感冒,他虽然不喜世家豪门,但是他尊朝廷法纪,黄巾起义,就是大逆不道,这就是反贼。

  他屈尊四方里这个贫民窟,但是在士林之中关系匪浅,消息灵通,舞阴县城自从去年十二月开始,最为盛行的一个名字,就是牧山。

  牧山向来是南阳黄巾余孽之中的大贼,是个县城都要通缉的对象。

  去年,牧山突然率兵进攻县城。

  一战下来,舞阴县城的权力变幻,舞阴土皇帝,士族之首朱氏一族被灭杀满门,在士林之中,牵动了轩然大波。

  后来有人说牧山在进攻县城内的时候死了。

  但是也有人说牧山金蝉脱壳,化名为张川,摇身一变,成为了县衙之中的县尉。

  他消息还是比较灵通,从县衙的一个读书人之中得知,张川就是牧山,这事情他还诧异了很久,只是不曾入仕途,,只是一个读书人的身份,官场人微言轻,不好说什么。

  他倒是没想到牧山的儿子找上门来了。

  “你走吧!”蒋路脾气很硬,他不喜就是不喜,一言不合,立马赶人,道:“我蒋昊明虽只是一个落魄的读书人,可也不敢与贼为伍!”

  他字昊明,及冠之时他的启蒙先生为他而起的,只是近年来少有人知道。

  “老东西,你张开有个贼,闭口一个贼,你找死吧!”

  谭宗有些气不过了,手握剑柄,怒目圆瞪。

  “谭哥,干什么,先生面前,不可无礼,退后吧!”牧景连忙喝了一声。

  “哼!”

  谭宗冷哼一声,后退一步,眸光斜睨了看着蒋路,他对这个寒门士子一点都不感冒,所谓舞阴寒门的第一人,不过也只是一个人云亦云的腐儒而已。

  “先生,何为贼?”

  牧景脾气很好,并没有因为蒋路的脾气被激怒,他只是淡然的反问。

  “黄巾之乱,祸乱天下,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因此丧命,此为孽,造孽者为贼,而且你们反抗朝廷暴政之余,却对普通人烧杀抢掠,难道不是贼之行为吗?”

  蒋路反问。

  “那我再问一句先生,当年的黄巾之乱,何至于此?”

  牧景冷冷一笑:“是大贤良师的错,还是我们的错,我们难道就不想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恬静生活吗,谁会员难以刀口上舔血,被逼到这一步,是因为我们活不下去了!”

  “你说黄巾是贼,没错,你说的没错,我们就是贼!”

  “但是我们要偷,要抢的,不是钱财,只是一个太平而已,谁能给我们,朝廷吗?”

  牧景一言一句,气势冉冉而起,论起辩驳,他可不会输给任何人,只要不是明文背书,他也算是满腹经纶的大学生,而且对这段历史曾经剖析过无数次的大学生。

  “此少年言辞如此锋利,必不是什么不学无术之辈,没想到反贼牧山居然有如此麒麟儿!”

  蒋路的面容很是阴沉,他目光闪烁着一抹复杂的光芒,看着这个斗志昂然的少年,心中莫名有一丝丝的心虚。

  他不是一个人云亦云的读书人。

  他有自己的眼光学识和判断。

  黄巾之乱,他曾经找过无数的原因,他可以认为张角蛊惑民众,但是其中绕不开朝廷昏庸的这个原因在其中。

  但是他就是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因为他是一个读书人,儒家的道理,君君臣臣,臣不可疑君,此为大不敬。

  “先生,就算是退一万步来说,我们就是贼!”牧景继续说道:“先生难道就因为这个不愿意教我们吗,子曰,有教无类,先生饱读诗书,难道不明何意乎?”

  “有教无类?”

  蒋路闻言,气息微微一窒。

  这是出自于论语之中的一句,牧景以此反驳他,他无话可说,毕竟他无法反驳圣人留下的典籍,不然他会被士林众中人唾弃,无法立足士林。

  “公子,水好了,请喝水!”

  这时候小孩童蒋三从不远处的小厨房走出来,手中端着一壶烧开的热水,拿着两个有些的破烂的瓷碗,倒上两杯水,一杯递给牧景,打断了双方之间有些僵硬的气氛。

  “真懂事的!”

  牧景笑着摸了摸孩童的脑袋,赞叹的说道。

  “三儿,回来!”蒋路可不敢让自家的孩子和贼窝的少当家走的太近。

  “哦!”

  小孩童蒋三乖巧的回到父亲身边,站在父亲身边,目光有些的好奇的打量了一下面前比他年纪大很多的少年。

  “先生,这一次我乃是带着诚意而来的!”

  牧景道:“当年黄巾起义,是非对错谁也说不清楚,但是黄巾军失败了,我们承受这个结果,我们的父辈都是贼,这是不可改变的,除非我们能推翻朝廷,然我们这一代少年,却不希望在被人称之为贼,我等有心向善,就不知道先生可愿教否!”

  “你等有心向善?”蒋路怀疑,冷冷一笑。

  “没有人天生愿意为贼的!”

  “可贼性是难改!”

  “难改不等于改不了,就看先生的本事了,还是先生所谓口舌辩才不过只是糊弄一些士族窝囊而已,根本没有教人知识,导人向善之本事?”

  “某家有多少本事,某家心中清楚,你无需激某!”蒋路冷哼一声:“某家不吃这一套!”

  “那先生是没胆子来我们景平村了?”

  “某一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何地去不得,区区景平村,我就算去之,你们能耐我何也!”

  “先生是答应了?”牧景反应很快。

  “牧公子,你倒是给我下套来了?”蒋路神色微微一颤,目光看着牧景多少变得有些忌惮起来了。

  “先生大才,天下少有,我自然死缠烂打,也不可放过也!”

  “我需要考虑一下!”

  蒋路沉声的道。

  不可否认牧景提出来的有一点吸引了他。

  他自认为是一个很有风骨的读书人,经得起压迫,扛得住伤势,挡得住利诱,但是读书人的弱点他又有。

  读书人好名,很多读书人愿意为名声奉上姓名,这就是宁可青史留名,不为五斗米而折腰。

  若是真如牧景所说,他们这一代黄巾少年,有心向善,他若能教之导之,日后定能在历史上留下重重一笔,这是一个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那我在景平村恭候先生大驾!”

  牧景站起来,躬身行礼:“已是下午了,先生应该还有课,某就不打扰先生了,先告辞,至于这礼物,我认为先生会喜欢的,先生若是不喜欢,那便将它弃于荒野之外!”

  言毕,他迈步走了出去,谭宗跟在他身后,也走了出去。

  两人走出门口之后,牧景站出了脚步,回头看了看茅屋,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谭宗低声问道:“少当家,此人脾气如此刚硬,而且视我们为贼,一直要与我们界线分明,他会答应吗?”

  “不会!”

  牧景淡然的道:“他的眼神告诉我,所谓考虑一下,只是权宜之策而已,他不会答应我的所求!”

  他曾经在商场上见过无数这样的说词,真假一眼就能分辨。

  这蒋路看来是不愿意和他同流合污了。

  “那少当家还对他这么客气?”谭宗面容一肃,杀意氤氲,道:“我去斩了他!”

  “斩了他,你去赔给我一个读书人啊!”

  牧景有些没好气的道。

  读书方可明理,读书放开长见识,所以这年头当官的基本上都是读书人,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人,也许能冲锋陷阵当一个先锋大将,但是做不了一个小小县令。

  所以读书人才会高人一等。

  这个时代为什么称之为世家豪门的时代,因为世家豪门以传承知识而掌控天下八成的读书人,掌控了天下大半的官吏。

  牧景也没办法,他要做的事情不可能让一些莽夫来做,必须要找一些读过书的读书人来做,可是景平村之中读过书的人一个手能数的过来,还大多都是一些认识几个字而已的读书人。

  所以他现在倒是有些理会刘备三顾茅庐的憋屈。

  有才者,都是这么的傲娇的。

  “少当家不是说,他不会答应的吗?”

  “不管他心甘情愿的答应,还是不甘不愿的拒绝,我既然看上了他,他就要成为我武备堂的人,不然,我宁可毁掉他!”牧景的性格,向来是如此霸道,才会成就了他上一世的成就。

  “谭哥,你去帮我做两件事情!”牧景沉声道。

  “请少当家吩咐!”

  谭宗目光一亮,连忙拱手。

  牧景俯首在他耳上,细细的说了几句话:“你去找城里面的……然后你让雷虎带着几个人,在城外守候,一看到他出城,立刻带回景平村去。”

  “明白了!”

  谭宗领命,飞快的去了。

  ……

  茅屋之中,榕树底下。

  “礼物?”

  蒋路看了看那个大红锦盒,沉思了半响,还是打开了锦盒,锦盒之中没有金银财帛,也算是他对牧景印象好了一点,若是牧景以金银财帛才砸他,他鸟都不会在鸟他。

  “爹,这都是书!”小孩童蒋三翻了翻,一共四本书。

  “对!”

  蒋路看着这几本书,轻轻的翻阅了一下,看着其中的一些内容,他一直绷紧的面容舒张开来,眼角之中也不禁露出了一抹激动的神色,有些感叹的说道:“董公亲自注释的《春秋》,天下独一本,乃是孤本之中的孤本,还有这三本,《桥氏尚书》乃是桥公读尚书而得的心得,异常珍贵,东方朔《答客难》在天下只有蔡公手上才有孤本,这应该是拓本,但是即使拓本,天下也没有多少,没想到他都能得到,还有这一本《周礼》,天下藏之,已无多也,我昔日想读,也难以读到,传闻朱氏手上有一本,若是我没猜错,这都是他们抄了朱氏府邸得到了!”

  这一份大礼倒是送的他有些左右为难。

  他不想去景平村,真正的原因是他不想掺和进去黄巾军和士族之间的争斗,这样的斗争太残酷了,而他这样的身份,作为寒门读书人,在士林之中名声不凡,如果投了阵营,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这一份礼物收了,有违道义。

  但是不收……

  他不甘心。

  他求的很久都求不到的东西,从天而降,他舍不得丢开。

  所谓读书人,就是读书而来的名声,他是一个寒门读书人,读一本书太艰难了,小时候的学问都是偷来了,青年时期才拜了一个乡村半吊子的读书人为师,天下大多经典藏书都在士族豪门手中,他风骨清高,不愿意低头,自然读不到多少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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