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范仲淹之死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这两年是河北路少有的太平年,虽然有些水患,不过边境安稳,便是河北最大的喜讯,徐善德逐渐长大,具体的学业课程也被徐才正定了下来。
当然,以徐善德的聪明才智,背书什么的简直太小儿科,但是在大宋朝,想要登堂拜相,出入朝堂,光读书可是不够的,在这个时代,想要当官,步入仕途,别的可以没有,但是你的脑门上必须要贴上两个大字,君子。
没办法,谁叫这时候大才子欧阳修写了一篇朋党论呢,把天下划分的这么清楚,除了君子就是小人,那些已经当了官的没有必要,可是这些想要赶考的读书人,谁不愿意当君子,非要当小人,名望就是前程,任谁都会小心翼翼,道貌岸然的。
怎么样做一个君子,最起码表面上像一个君子,的确是一门学问,这不只是能够背诵几篇文章可以,从行为举止,到形容面貌,都有一套专门的标准,徐才正是过来人,想那国子监里也有这一方面课程,故此徐才正交起来得心应手,每日里拿着戒尺死盯着徐善德,这下子徐善德可就惨了,行走坐卧,既不能跑,也不能跳,坐在凳子上几个时辰也不能躬一下身,就连睡觉都要跟死人躺棺材里一样整齐,诸如此类,用徐善德一句话总结出来就是专门折磨人的玩意。
徐善德倒是也还算可以,跟徐才正呆了几个月的功夫,现在出去,若是走在汴梁城里,最起码不会让人说是乡下来的,徐善德对于自己现在的样子已经很满意了,但是徐才正确总看着徐善德有些不顺眼,时不时的就没事找点毛病,最后徐善德烦了,问了一句“父亲,我听闻上古圣贤放浪不羁,今天是不是要学这一课了。”徐才正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徐善德有说“君子还应当好色风流,这一课也没学呢,父亲什么时候教我。”
好了,说
到这里徐才正都没有办法把话接下去了,就算是徐才正想接,看到身旁边的两位夫人也不敢张口啊,徐才正只能含糊道“你这个君子还小,没到学那么多的地步呢。”徐善德立刻接上“既然我还小,那是不是也不用每日里装君子了。”
徐才正越听这话越别扭,你装君子,那岂不是内地里就是小人了,难怪自己越看徐善德越别扭,原来徐善德养子像了,可是人家心思没有在这里,心不正而身便邪,徐善德自然没有君子当的样子。徐才正只能自我安慰说徐善德还是年纪太小,没有阅历,等再年长几岁,也就好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再转过年来,到了皇佑四年,徐善德就已经四岁了,对于徐善德来说,除了身体在一天天的生长,时间过得平凡而又充实,不过对于徐才正来说,这一年显得有些不平凡了,这倒不是因为徐家出了什么事情,而是因为在遥远的颍州,有一个人死了,这个人之死,让徐才正把徐峥等人轰出了书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里面,呆呆的坐了一整天也没有言语。这个人,就是范仲淹,一代名相,天下人敬仰,晚年竟然流离在外,竟然客死他乡,怎么能不叫人唏嘘。
按道理说,哪怕皇帝老子死了,等消息传到富平乡这偏僻的边境小镇,恐怕也要过上几个月的功夫,但是在宋朝,皇帝才不是最尊贵的,这是一个读书人的天下,这是一个大儒的天下,而范仲淹如今的地位,无论他的新政如何,文坛宗师,足够被天下读书人敬仰,也被人钦佩,于是范仲淹的死讯,口耳相传,只用了半月的时间,便从遥远的颖州传到了边陲之地高阳县。
为什么这个消息传播的如此之快,据说是朝廷之中有人授意的,因为在这其中甚至动用了传递紧急公文才用的六百里快马,故此这个消息最先传到的,是高阳县的县衙。
此时候的高阳
知县早已经换人,彭得然因为有了徐才正的一封信,此时候早已经调入汴梁城,当了一个小小的京官,现在在位的这个知县,便补了彭得然的缺,此人名叫王全早,正牌的进士出身,实实在在的读书人,相对于那些文坛宗师,王全早的文笔差了一些,朝中又没有什么熟人,故此只能在外做一些小官,辗转了三四任,也始终在一些苦寒之地转悠。
在宋朝,官员不看资历,只分为两种,一种是外官,一种是京官,没办法,谁叫宋朝的官官阶与职能不符呢,你在外当官,尤其是一些小官,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在京城里就不同了,那里权贵云集,各种王侯将相,就算是在其中当一个最低级的小官,可是万一哪一天被某个大人物看上,便能够平步青云,一步登天,只要大人物一句话,虽然官阶不能立刻升迁,但是却立刻就能进入某个实权部门,“知”或者“权”一个肥差。
很不幸,王全早就属于那种外官,从来都是在外流离,可是哪怕这样,范仲淹的大名也早已经如雷贯耳,奉如亲师,王全早拿到这一封简报,反应也比徐才正强不了多少,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在天下文人的心里,如范仲淹这样的大贤,就算是被贬出京,也不过是一时落难,谁叫这是宋朝惯例,从太祖时候起,宰相就没有谁能够在任连续超过三年,这是赵匡胤防止宰相专权定下的规矩,多数的宰相在任一段时间都要外放出去,不过等个几年,这一任宰相到了任期之后,大多都再调回来继续当官,最不济也要留在京城养老,不会叫他老死在外。
所以,全天下的读书人都以为将来的某一天范相公总会再回京城的,但是就在这样的期盼里,范仲淹死了,王全早拿着简报,深表悲痛,想了又想,决定着召集全县的读书人,以弟子之理,祭拜范相公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