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产
回家的路上我先去了一趟瑞国公府,将惠通方丈讲的故事给林念说了一遍,希望她能写成戏文传唱。当成虚无缥缈的神话也好,当成街头巷尾的歌谣也罢,只要有人愿意将这故事将给别人听就好,也不枉惠通方丈跟我们姐妹说一场。
护国寺主持圆寂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太后她老人家听说后很是伤感,念了好几日的佛经,进宫请安的时候问了我好几遍方丈走的安详不安详。
“方丈他达成所愿,自然是安详的。”
听我这么说太后才放了心,连声念着阿弥陀佛,说过一阵子要去护国寺进香,还说要靖国公夫人和祖母也去。
给太后请完了安,我回了一趟娘家,将太后的话告诉了祖母。祖母说她们小时候去南溪山玩儿遇上了地动,吓得她们三个小姑娘差点儿魂飞魄散,躲在佛塔里不敢出来。那是她们第一次见到惠通,他当时刚做主持,为了保护她们连佛像倒了都没扶,还是地动结束之后才去扶起了佛像。
“祖母说的那座佛塔,是不是最高最大的那座?里头有一尊眉目俊朗、栩栩如生,比真人大不了多少的坐佛?”
祖母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那日我们去的就是那座佛塔,从惠通方丈的故事来看,那尊坐佛应该就是大德末年突然失踪、实则是用自己的肉身做佛像的燕王了。祖母小时候竟然遇到了地动,那么巧佛像就倒了,想来是那白兔逃脱引起的,而惠通是去阻止他却碰巧救了太后和祖母她们,这才导致玉戒流失掀起这场霍乱吗?时间倒是与圣戒使者们的出现差不多,想来应是如此了。
说起来,这金隅城在大德王朝时就是燕王的王都,他在这里起兵勤王,帮助大长公主重整大德,杀尽诸藩王。可惜大德气数已尽,大长公主的幼弟被反叛的魏王害成了残疾,他没有子嗣,义子继承大统后不久就改朝换代了。
昨日我朝孟璃要史书查阅大德末年的事,他告诉我说滕王府就是燕王的旧邸,也是前朝太师府张家的宅子。原本这里被历代家主维护得很好,许多房舍还是燕王时建造的,可惜前朝昏君痛恨张家,杀光张家人后连宅子也一并毁了,如今的滕王府不过是在旧址上重建罢了,一丁点儿燕王的风姿都看不到了。
王朝更替,金隅城也早就不是燕王的王都,最后一座大德时期的建筑就是那座佛塔,如今连同惠通、玉戒和那座燕王佛像也一同化为尘埃了。
我叹了口气,道“祖母,那座佛塔在方丈圆寂时倒了,与方丈一同去了。”
祖母闻言怔了一下,这件事护国寺并没有外传,只是封禁了佛塔林,说是整修,是以一听说这个消息祖母难过不已,起身去小佛堂诵经去了。
桃嬷嬷端着碗燕窝过来,道“二小姐怀着身子,不要想这些事了,吃碗燕窝吧!”
我接过碗,想起玉似滢临死前说的话,于是问道“桃嬷嬷,当初二婶怀五哥的时候,您是不是也这么不错眼珠的盯着呀?”
桃嬷嬷如今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愈发深了,她叹了口气,道“女子怀孕生子,那便是鬼门关前走一遭,怎么能不小心些呢?”
“可我记得二婶生五哥的是时候难产,有嬷嬷您盯着竟还会难产,实在是让人担心。桃嬷嬷,我有些害怕,万一到时候我也难产可怎么办?”
桃嬷嬷立刻抬手在我肩上打了一下,道“呸呸呸!二,什么难产不难产,只要日日精心调养,请济世堂的先生时常诊脉照看,怎么会难产呢!那大少奶奶、世子妃,哪个不是顺顺利利生产?二小姐可不要自己吓自己!”
“嬷嬷只管哄我吧,二婶养的不精致吗?不也是济世堂的先生时时来看?结果不还是难产了?”
“那怎么能一样?二夫人那是明明是为人所”桃嬷嬷咽了回去,干笑两声道“嬷嬷年纪大了,记不得事儿了,许是那时候胎位不正生不下来吧!”
我见她又想蒙混过关便放下手里的碗,道“嬷嬷只管糊弄我吧,玉似滢早就说了,二婶难产是他们王家人做的,嬷嬷今日不说就当我不知道了么?”
桃嬷嬷张了张嘴,问道“玉似滢那丫头跟你说的?还跟谁说了?”
“姐姐,还有五哥。”
“我说呢,五少爷怎么忽然转了性子,从前日日觉得嬷嬷烦他烦的紧,结果忽然开始嘘寒问暖,还跑到六福居买蜜饯,弄得老婆子我还以为五少爷出去胡闹撞了头呢!”
“行了吧嬷嬷,五哥心疼您您高兴还来不及,只管夜里偷着乐了,这怎么还嫌弃上了?嬷嬷,既然我都知道了,您老也就别瞒了,当年二婶怀上五哥,您是怎么发现不对劲儿的?”
“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早先大夫人、二夫人生大少爷、大小姐他们几个时都顺顺利利的,怀孕的时候一应饭食也都是我和桔嬷嬷照料。那时候那位堂小姐刚被公爷接到府上,我呢,因为大王氏跟老夫人闹过几场心里一直有疙瘩,所以就多留了个心眼儿,让府里的人看得紧了些,尤其是那个妖里妖气的奶婆娘,叫王,王什么来着?”
“王月出。”
“对对对,王月出,就是这个名儿!水蛇的腰整日在府里晃来晃去,也不知道勾搭谁呢!那时候二夫人刚怀上五少爷不久,这个王月出呢一天两三趟往出跑,除了去王家,还去了不少药铺,回到府上呢还经常去厨房探头探脑。有一回她翻了二夫人的安胎药,管厨房的婆子撞见了不敢隐瞒,立刻就报到了我这儿,当时我是想把这事儿告诉公爷和老夫人的,可是咱没证据,只能死死盯着,免得让她们做了手脚害了二夫人。”
“那怎么又会难产呢?”
“咳,还不是五少爷太胖了,养的好,胎太大了,说起来也是我不经心了,光想着厨房和平日入口穿戴的东西,反倒在稳婆那儿出了差错,那两个稳婆收了王月出的黑心钱,故意拖着让二夫人生不下来,要不是阿桔在里头发现不对及时告诉我请来了济世堂的先生,怕是要酿成大错了!可二夫人还是坏了身子再不能生了。为了这事儿我跟老夫人请罪,想到庄子上去种田,可老夫人让我将功折罪,二夫人也没怪罪我和阿桔,叫我们务必把五少爷看顾长大。”
“所以这二十年来您老把五哥当成眼珠子似的哄着惯着?”
“二老婆子了,”桃嬷嬷有些不好意思,端起燕窝哄我道“这可是太后赐给老夫人的血燕,二小姐再不吃就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