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平安夜之行
心事繁重的古德里安最终没能从希特勒这里争取到任何好的结果,即便古德里安再怎么不情愿最终也只能无奈返回前线。
先是搭乘专机在奥廖尔降落,而后又驱车赶回自己的前线指挥所。
后方与前线上截然不同完全是两个世界的巨大温度反差差点没把古德里安冻僵,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俄国冬天寒冷的古德里安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不适应起来。
已经彻底功亏一篑的第二装甲集群仍在遭受着苏联红军的凶猛反突击,刚一抵达指挥所的古德里安立刻就要面对新的挑战。
焦头烂额的战局几乎让古德里安腾不出手甚至连热水都顾不得喝一口,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德军在最后一波攻势被粉碎后随即彻底崩溃,眼下曾经打的对手溃不成军的第二装甲集群连堪堪抵挡住苏军的反攻都很是艰难。
在连续指挥了三天三夜的战斗几乎没怎么合过眼后,感觉自己需要一些心灵上慰藉的古德里安来到了第二装甲集群的一座规模最大野战医院,时间是1941年的12月24日晚。
一年一度的平安夜即便是在前线上也得有点节日气氛,不同的是残酷的二战早已将上一次世界大战时,那种彼此间互为对手的两军还能走出战壕握手言和暂时欢度节日的美好时刻彻底泯灭。
在这个被严寒与死亡充斥着的冰冷黑夜,野战医院里无数饥寒交迫的德军伤兵只能徒劳地为自己寻找着根本没多少作用的欢乐。
当古德里安带着自己的副官迈步走进野战医院时,几名随军的白衣女护士正在翩翩起舞,被冻得有些颤抖的面容上浮现着略显僵硬勉强的微笑。
围坐在四周的德军伤兵们几乎没有一个是完好无损的,不是脑袋上缠了一层又一层绷带被裹得像木乃伊一样就是缺胳膊少腿成了残废,那苍白无力的笑容和回荡在耳畔的合唱歌声在古德里安看来简直是对自己最残酷的折磨。
“小小的花儿开在荒野上,她的名字叫做艾莉卡。成千上万个小小的蜜蜂竞相飞向那艾莉卡,只因花芯中饱含着甜蜜,花瓣上散发着迷人的芬芳。”
听上去总觉得有那么一些凄凉的歌声因为看到了古德里安的到来戛然而止。
对于这位曾经带领着第二装甲集群迈向胜利的司令官,在场这些饱受战争创伤的德军士兵对于古德里安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怨言。
古德里安的亲自到来为这些衣衫单薄的德军伤兵们带来了一丝心灵上的慰藉与欢乐,大家谈论着古德里安是如何带领部队从冰冷的莫斯科城下终于撤了出来并挡住了苏军,言谈举止中竟饱含着对古德里安的感谢和庆幸。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颇为讽刺的感谢话语和伤兵们脸上一脸庆幸的表情更加坚定了古德里安的想法,德军在1941年末对莫斯科的攻势早在希特勒下令两头分兵时就已经彻底失败,稍纵即逝的战机已经不会再1941年给德军再来上一次千古留名的机会。
满怀着心事的古德里安与有伤在身不方便起身的德军士兵们一一握手致敬,能够被第二装甲集群的司令官亲自摘下手套敬礼让这些普通的德军士兵们受宠若惊,纷纷以双手或是只剩下半截的两条胳膊主动递上前去向古德里安报以回敬。
当来到一名看上去约莫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小战士面前时,正准备再次伸手上前的古德里安却惊讶的发现。
面前这个跟孩子般无益的年轻人甚至连胳膊都已经没有,空空如也的两条袖筒耷拉下来显得有些恐怖,但那双被战争深深伤害过的双眼里却依旧满含着狂热。
“感谢你为德意志奉献出的一切,请接受我最崇高的敬意!”
没有办法与古德里安握手但却依旧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令古德里安深感意外又无比震惊的一幕紧接着降临。
“希特勒万岁!为了元首而战,德意志终将赢得胜利!”
“.......”
无言以对的表情上写满了惊讶与难以置信。
古德里安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面前这位年轻人在失去了永远无法弥补的一切之后依旧会显得如此狂热,看上去甚至与那些武装党卫军别无二致。
望着面前年轻士兵身上的单薄国防军秋装愣了半晌,回忆起希特勒无比坚信一定能够夺取莫斯科一幕的古德里安,眼下似乎找到了希特勒如此自信的真正原因。
向着面前已经永远失去了双臂的年轻士兵报以了一记简单但却不懈怠的标准军礼,以不戴手套的右手轻轻拍了拍对方肩膀的古德里安有些言不由心地再次面露微笑开口。
“我会尽快安排专机把你送回国,你已经圆满完成了你所有的任务。”
“回国?”
令古德里安没想到的是,面前这位年轻士兵脸上流露出的疑问表情和那随后紧接着脱口而出的话语则更加惊为天人。
“元首在讲话录音里告诉我们很快就能占领莫斯科,如果回国的话就不能见证这伟大一刻了,我希望能够继续留在前线上。”
对希特勒的无条件信任让难以置信的古德里安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
古德里安实在没想到,事到如今居然还有人会相信希特勒那一套夺取莫斯科举行盛大阅兵仪式的说辞。
与其说是一个笑话倒不如说是一个悲剧,即便身体被摧残到如此遍体鳞伤,这位年轻的德军士兵却依旧对那虚无缥缈的梦境充满了希望,即使这个希望只是在其不了解真相的情况下被希特勒给予的一个假象。
一无所知的人,往往会比知道的太多的人活的更加充实饱满又有信仰。
伤兵们因为古德里安的到来而更显欢乐的气氛,与古德里安自己的忧郁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
望着头顶阴冷凄清的夜空,从未对自己所走过的道路产生过怀疑的古德里安第一次萌生了一丝发自心底的恐惧。
“我们到底还能不能赢得这场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