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火攻
从医所出来时,天色已然将黑,刘景匆匆吃过晚饭后,回到城南的壕堑外,蔡升、韩广二人此刻正坐在一旁的塾内,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刘景走入塾中,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二人不必多礼,出言问道:“宏超、公辅,地下现如今情况如何?”
蔡升看了韩广一眼,回道:“自打城外的北军停止攻城后,四处地道便跟着停下来了,看来北军是打算等到深夜人静的时候,再一举破土而出,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说到最后,蔡升脸上忍不住露出讥讽的笑容。
刘景亦不觉失笑,说道:“北军怕是注定要失望了。当他们从地下钻出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刘君所言极是。”蔡升又道:“北军一直存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念,围城以来,表面上看攻势如潮,实则多有克制,令我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施展,希望今晚可以放手一战。”
刘景笑着摇头摇头。
韩广开口道:“刘君,将士今夜注定会守到很晚,加之面临一场恶战,当加餐犒劳将士。”
刘景颔首道:“这个自然。我已让人准备牛羊以飨将士。”
未及入夜,胡饼、肉羹就做好了,士卒依次就餐。
在刘景军中,胡饼已经彻底取代糗糒,成为士卒的主要干粮。
而说到胡饼,则不得不提到一人——陶观。他或许是历史上第一个在长沙,乃至荆南地区贩卖胡饼的人。他也算是为饭稻羹鱼的荆南带来了不同的饮食文化,这么一说,还颇有历史意义。
胡饼相比于汉军传统干粮糗糒,不仅口味好,且易饱腹,储存、携带也更加方便,最重要的是制作简单,优点多不胜数。因此胡饼取糗糒而代之,成为军中干粮,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士卒以伍什为单位,围聚一团,一边吃着胡饼、饮着肉羹,一边小声交谈着。曲长、屯将们早早就警告过他们了,不得随意喧哗,以免被敌人察觉异样。
士卒们认为上官纯属多此一举,却也只敢在心里抱怨几句。
士卒饱餐过后,夜色渐浓,今夜繁星布满天空,绚烂夺目,明天当是一个好日子。
在曲长、屯将们的指挥下,士卒将各个塾内的薪柴搬入壕堑,并将一桶桶油脂倒入堑中。
看着士卒有条不紊的忙碌着,韩广对刘景道:“刘君,现在士卒皆已饱腹,接下来交给我和蔡兄即可,刘君可暂回舍中休息,不必留在这里。”
蔡升点头附和道:“韩兄说的没错。况且,这深更半夜,乌漆嘛黑,目光所及,不过数丈之地,一旦士卒稍有疏忽,被敌人钻了空子,恐惊扰到刘君。”
这正是韩广担心的地方,只是没有直接明言。
刘景不禁一笑,说道:“难道在你们眼里,我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吗?”
韩广沉声道:“古语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刘君乃是军中之主,当在后方统合将士,实不该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刘景摇头道:“我又不是亲冒矢石、登锋履刃,何来危险?再说,将士在前奋战,我却躲于后方,心里怎么能安心?好了,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全了。”
见刘景态度坚决,蔡升、韩广相视一眼,知趣的不再多言。
时间悠悠,很快就到了夜半时分,死寂一般的西城,地下忽然声响大作,不久,四路齐头并进的荆州军士卒就挖进了壕堑内。
对此,荆州军士卒皆是一脸莫名其妙,搞不懂为何酃县城中会有一条深堑,可是当他们看到堑中堆满了薪柴,顿时面色大变,哪还不知他们的意图暴露了。
由于城墙上灯火通明,使得下方冲出地道的荆州军士卒无所遁形,隐伏于夜色下的刘景军士卒毫不犹豫射出了手中的箭矢。
漆黑一片的夜幕,忽然间飞射出无数的箭矢,荆州军士卒如同标靶一般被弓弩射成了刺猬。
四条地道,就像四条不归路,荆州军士卒不断从地道里冲出,又不断中箭倒下。不过荆州军士卒虽然死伤惨重,但冲出来的人同样越来越多,壕堑内很快就挤满了荆州军士卒,他们以木楯为墙,开始尝试跃出壕堑。
然而就在这时,一支带着火光的箭矢射入堑中,瞬间点燃了浸满油脂的薪柴。
“咻……咻……咻……”
第一支火箭就像是一个信号弹一样,接下来火箭密集袭来,壕堑转眼间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啊……”
地道只能进、不能退,壕堑内的荆州军士卒挤成一团,惨遭烈火焚身,发出凄厉的惨嚎。
刘景距离壕堑颇远,然而这样的惨叫声传入耳中,仍然让他大感不适,烈火焚身,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死法之一。
刘景虽心有不忍,却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相比于敌人,他更在意自己麾下士卒的性命,火攻无疑会大大降低己方的伤亡。
“啊……”
荆州军士卒不甘被活活烧死,身上冒着冲天大火,跃上壕堑,在地上疯狂翻滚,试图身上之火。
可惜这样做成功几率并不高,大多都被火焰彻底吞噬,即使侥幸捡回半条命,也会被堑外严阵以待的刘景军士卒所斩杀。
数以百计的荆州军士卒惨遭在绝望与悲惨中被活活烧死。而壕堑内的熊熊大火,亦令地道中的荆州军士卒裹足不前。
如果个人可以有选择,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选择撤退,可惜后方将领却让他们在地道内原地待命,等待壕堑内的大火熄灭。荆州军士卒闻之无不怨声载道。
壕堑内的火焰稍退,荆州军士卒无一幸存,蔡升、韩广一边派人向四个地道内投掷火把,一边派人持皮橐、皮排,将壕堑内的火焰与浓烟,吹入地道中。
不过片刻间,地道便成为了火窟,留在地道中的荆州军士卒拼命向后退,却是寸步难行,或被烧死,或被熏死,凄惨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