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树大根深

  第三十七章树大根深

  不论欧阳修如何为哈密鼓与呼,依旧改变不了什么局面,习惯了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朝中巨擘们对哈密与契丹之间将要发生的战争抱有悲观态度。

  王柔花抱着三顾茅庐的心态再一次去了王家之后,又再一次失望而归。

  老人们对王柔花的归来非常欢喜,年轻一辈却表现的非常冷淡。

  鉴于此,王柔花就不再提邀请王氏子弟去哈密的话,上一次王家子弟的行为已经成为了东京人的笑谈。

  那些因为胆怯不敢去哈密的王氏子弟将哈密国说的非常不堪,以此为自己的懦夫行为解脱。

  他们是王柔花的亲族,这些话从他们口中说出之后,在东京引起一片哗然。

  连亲族都不愿意帮助哈密,这就导致欧阳修,苏轼等人的话没人相信。

  三槐堂前的三棵槐树依旧繁盛无比,树下诸人却有了物是人非之感。

  因为老迈的缘故,大伯王雍最是感性,握着王柔花的手泪流满面,一个劲的哀叹自己的孩子苦命,年届四十还要在蛮夷之地吃风沙。

  一个劲的要求王柔花带铁家的麒麟儿回来,有王家做靠山即便是在东京做个富家翁也好过在蛮夷之地称王。

  王柔花不忍自己这个最和善的大伯伤心,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父亲王冲已经官至赞善大夫,官职清贵,却不通时事,因契丹与哈密战事日日为女儿和外孙担心,又无能为力,身体日渐消瘦,只说自己命不久矣,想看看重孙。

  唯有在三叔王素面前,王柔花极尽羞辱之能事,尽数王氏族人劣迹。

  王素身为族长,白身起复又官至工部尚书,他素来精明,与和善的大哥,书呆子一般的二哥孑然不同,如何会不明白现在的王氏族人是何等模样。

  相比王氏族人的控诉,他更愿意相信欧阳修的人品。

  “如此说来,哈密国并非不堪一击?”

  王柔花傲然一笑:“此战必是哈密国大胜!”

  被王柔花恶心了半天的王素终于找到了说话的由头嘿嘿笑道:“大话打不败敌人。”

  “可是我儿能!”

  听王柔花说的斩钉截铁,王素长叹一声道:“若小猴儿还在东京,此时定已封侯拜将。”

  “我儿是王!”

  “只可惜是在蛮夷之地。”

  “蛮夷之地?祖庙的香火日夜不息的在庙宇里燃烧,汉家子民在广袤的原野上上耕作,河流里千帆横渡,大漠里驼铃声声。

  汉家城池高耸在雪山大漠之间,汉家铁骑更是纵横西域所向无敌,那里还是蛮夷?”

  “行了,行了,你这个死丫头,小时候就长了一张利嘴,现在快老了还是这般犀利。

  你现在老实告诉我,哈密有战兵几何?我是指和你亲卫同样骁勇的战兵有几何?”

  赵婉来到东京之后,不忿别人小觑哈密,不知道带着包子与拉赫曼和东京著名的武师教头比拼过多少次了。

  浑身包裹在重甲中的包子如同魔神降世,一柄斩马刀在他的手中如同一束稻草,别人击打他几十下都丝毫无损,他只要砍到别人一下,就是分尸的下场。

  这家伙在哈密这几年,除了守卫王柔花之外,最喜欢参与剿灭马贼,山贼。

  虽然找遍哈密国都找不出一匹能够驮动他的战马,却无意中找到了一头性情极为暴烈的骆驼。

  有了这头骆驼为坐骑,死在他手中的马贼连一个囫囵尸体都找不到。

  被契丹人羞辱了的赵婉暴怒之下命包子下死手,一队十二人的契丹武士被他手里的斩马刀几乎剁成了肉酱。

  全身沾满肉泥血污的包子在很长时间里都是东京贵族噩梦中的主要内容。

  至于拉赫曼,为了射雕手的尊严,孤身一人与东京勋贵找来的六位神射手对射,在没有动用自己箭壶羽箭的情况下,仅凭空手接对方攒射过来的羽箭在一盏茶的时间内,将六名神射手活活的钉死在校场上,一时间凶名大炽。

  王柔花听闻三叔问起哈密军事,遂笑道:“包子不过是铁府的一名家丁,拉赫曼不过是源儿接纳的一名野人。

  哈密军中强者如云,且不说出身于带御器械的孟元直,仅仅是我铁家的双头将军铁大,铁二,就有三军辟易之能。

  冷平,王胄更是出身于大宋的无敌悍将,南征之时无一不是战功赫赫之辈。

  更何况,源儿还收服了来自大食的六位马木留克大骑士,他们为了专心军事,自动割舌去势,一生都身处战场之上,无战不欢。

  有他们在,包子,拉赫曼之流还摆不到场面上。”

  王素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合拢,盯着王柔花道:“如此说来,哈密国有带甲之士十万不是空穴来风。”

  王柔花叹息一声道:“欧阳永叔在哈密为国相三年,国内情形有什么是他这个国相不清楚的。

  好端端的一个醇厚君子竟然在东京被你们生生糟蹋成了一个满嘴谎话的骗子。

  古人有夜郎自大之说,东京这些憨包们也是井底之蛙。”

  王素剧烈的咳嗽了好一阵子,自己这个侄女口中的憨包人群中毫无疑问有自己一个位置。

  “源儿在哈密苦心经营,无数次出生入死的才打下一片江山,原本以为亲族会帮他,也能给亲族一个不错的出路。

  谁料想,亲族中全是些扶不上墙的烂泥,不但帮不了哈密,反而在大肆的造谣,说哈密的坏话。

  侄女都不知道回到哈密之后如何给源儿解释。

  三叔,侄女就不明白了,难道欧阳永叔,刘攽,霍贤这些人都是傻子?如果哈密国真的是一个火坑,他们为何还要把自己的孩子往火坑里推?”

  王素瞪大了眼睛道:“你是说,欧阳永叔,刘攽霍贤这些人准备把自家的子侄送去哈密?”

  王柔花苦笑道:“欧阳永叔的大公子欧阳发已经辞掉了户部的官职,二公子也在太学搬了肄业,这两个哪一个不是当世俊才?

  刘攽的子侄正在前往哈密的路上,至于霍贤,他在哈密为国相,家眷早已接到了哈密。

  哈密国家不大,辖下只有六府十二县,能有多少职位可以安插?

  这样的好机会竟然被我王家子侄当做蔽履给生生丢弃了,为了一时的安生,却放弃了大好的前途真是愚不可及。

  至于说我哈密破败,他们那里知道哈密国乃是西域乃至大食,天竺,契丹,西夏,大宋商贾必到之所,仅仅是哈密城一城的商税就足以与蜀中成都府媲美,至于哈密国都城清香城,比哈密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黄金谷的黄金采集了八年之久时至今日依旧日进斗金,玛瑙滩的玛瑙采集了七年,依旧唾手可得。

  清香城四季果香,鲜花遍地,城中热泉处处,平坦之地可以种植稻米,所产稻米清香可口,堪比贡米。

  侄女在清香城有两处温室,即便是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依旧葱茏一片,这样的天赐福地,那里破败了?

  如果哈密与大宋合流,哈密的官员也就是大宋的官员,将来他们在哈密担任的职位,未尝不可在大宋继续担任。

  如此兴盛三槐堂的天赐良机,竟被那些蠢材生生的给丢弃了。

  现在倒好,即便是去了,源哥儿也不会重用这等心智不坚的三心二意之徒。”

  王素嘿嘿笑道:“我上次就告诉你王家子弟胸无大志不可重用,是你一定要他们去,现在为何埋怨起你叔父来了?

  王家的喧嚣时节已经过去了,老夫这个工部尚书给王家做了最后的锦上添花,烈火烹油对王家都无济于事,且让他慢慢熄灭吧。

  叔父知晓你母子在西域过的快活就足够了。”

  王柔花笑道:“叔父整整布置了十数年,大伯,父亲,叔父在三槐堂执教一生。侄女只想问,与源哥儿一起上学的旁支同窗哪里去了?

  与侄女一同进学的朗哥儿,华哥儿,寿哥儿他们那里去了?

  王家嫡系弟子侄女一个都不想要,只想要这些旁支,侄女至今还记得朗哥儿在学堂指斥方遒的模样,这些年积淀下来,侄女觉得朗哥儿在哈密担任一府知府毫无问题。”

  王素干笑两声道:“少时了了大未必佳,听说他去南方行商去了,久无音讯啊。”

  王柔花笑道:“侄女已经托付人去杭州寻找朗哥儿去了,只要找到了朗哥儿,想必华哥儿,寿哥儿他们也会有音讯,这些个大才一个个都去经商没的辱没了祖宗,正好一并去哈密为官。”

  王素长久一言不发,女生向外乃是真理,王家暗族弟子乃是王家复起的希望,如何能送到战火连天的哈密。

  王家荣华富贵已经到了极致……不分散暗族子弟,如何安心?

  嫡系一脉享尽荣华富贵,就该随这三世荣华一起灰飞烟灭,成为暗族弟子成长的肥料……

  一瞬间王素的思绪飘荡了很远,也很久,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王柔花已经不见了。

  王素霍然站起高声道:“子君,汝不可祸害王氏!”

  王柔花的声音从院墙外面传来:“怎么就祸害了?这是给朗哥儿他们一个机会,免得浪费了他们一身的才华。”

  王素颓然坐倒,重重的一巴掌拍在大腿上,直到现在他才明白,王柔花为何明知王氏子弟不肖,还要强行邀请他们西行,原来全都是为了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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