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一三章 左相夜话
“我让子厚去镇清寺探了探,子厚说圆通应是吃错了东西,闹肚子呢。”
圆通本就因跟伤害大黄和玄其的坏人吃了同一种药而难受着,现在又肚子疼,怕是更美精神了。
“没让华郎中去给圆通看看?”圆通那小家伙,小暖见了就喜欢,他生病小暖也担心。
秦氏摇头,“他师傅说正好让圆通清清肠胃,先不吃药。”
这里人闹肚子,只要不是特厉害都会节食清两天肠胃,把肚子里的东西清空了也就好了。那滋味儿小暖尝过,有没有用不说,真是饿得腿脚发虚胃发烧,所以小暖下了命令,以后她们家的人闹肚子,不许再用这种方法。
见娘亲一脸疲惫,小暖过去给她按着肩膀,陪她闲聊。不多时,小草颠颠地跑了进来。
秦氏和小暖见了什么时候都活蹦乱跳的小草,也跟着精神了。秦氏笑着问道,“今天读了什么书?”
“河东先生的《始得西山宴游记》,先生的句子写得可好了。‘悠悠乎与颢气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与造物者游,而不知其所穷’还有‘穷山之高而止……”小草叽叽喳喳地背着今天学的文章,与娘亲和姐姐共享其美。
小草读书不是为了走仕途,而是识文通理,所以云清先生从不拿那些治国治家的枯燥文章教她,而是用有趣的山水诗句或散文,小草很喜欢,云清先生教着也痛快。
小暖也觉得这篇文章写得甚是好听,就顺嘴问道,“河东先生是谁?”
“柳子厚。”
有点耳熟呢,小暖正在脑袋里翻找姓柳的名人时,秦氏先想起来了,“就是写‘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柳柳州!”
哦!柳宗元!她当然知道!他为毛又叫柳柳州了?是因为他在柳州当过官吧……
小暖无力地躺在炕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大周是华夏五千年文明中不存在的朝代,但是它的前朝乃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唐王朝,只是不知道为啥,大周建国后没有出现赵匡胤这个很牛的侍卫将军,所以也就没有陈桥兵变和之后的大宋王朝,柴氏统治的大周得以延续至今。
小暖不是学历史的,对历史为什么拐了个弯,去向她不了解的未来不感兴趣,也不操上下五千年的闲心,只关心眼前事,关心她们一家子该怎么把日子过得更乐呵。
这里让她不乐呵的主因之一,就是这些稀奇古怪的称谓。你说一个人有名字,你就直接叫他名字不就得了,结果他们偏不!柳宗元字子厚她上学时学过,但为毛又叫河东先生和柳柳州她就不明白了。
这些出名的人也就算了,还有那些不出名的也是姓名、字号、自称、官职、居住地等一大堆称呼,真是不嫌麻烦!
不对,是除了她,大伙都觉得这是自然而然的事,就应该记住,而且他们也以多取几个名为乐。读书人在一起时,为了显示自己有学问,提起一个人总是会用他不常见的称谓,众人也以猜测这是何人为乐。
比如云清先生,他姓丁名中和字履善号云清,搬来秦家村后还给自己起了个别号叫“田乐”。除了这些名字,来找他的人有称他为丁祭酒的,因为他当过国子监祭酒;有称呼他为丁学士的,因为他也当过翰林学士,总之,这十个八个的名字都是指的丁中和。
人们觉得一个人称呼越多,这个人越厉害!连她妹妹小草都在琢磨着起个字、号再弄个别称啥的,你说让人崩溃不崩溃!
“姐姐,姐姐!”小草爬过来,摇晃小暖的胳膊,每次她说读书的事儿姐姐就发呆,真是叫她操心。
“嗯,姐在呢。”小暖抬胳膊把妹妹搂在怀里,“我家小草读得真好听。”
小草立刻笑成了一个小傻子,提起姐姐感兴趣的事,“姐姐,小草回来的时候,左相伯伯又带着人去镇清寺了,我看他像是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小暖果然来了精神,坐起来唤道,“玄舞。”
玄舞从帘子外走进来,答道,“左相在茶宿吃了馄饨后,又与里边的住客闲聊了一会儿,没打听高仓颉的事,然后就去了镇清寺,现在还没出来。”
小暖的小脑瓜马上开始高速运转。左相与智真相识很正常,但今天后晌他刚去拜访过智真,要入夜时又去了,就显得非同寻常了。
除了三爷觉得镇清寺那几个和尚有问题外,左相也这么觉得,看来这几个和尚真有问题了。这几个和尚,还算是她请来的,你说叫人难受不难受。
“玄舞。”
“属下在。”
“你说咱们南山坳要不要弄个宵禁什么的,好让大伙能早点歇了。”
玄舞,“……”
镇清寺内,圆通正捧着碗喝稀粥,智真给他夹了清口的小菜送到嘴边,圆通张嘴啊呜吃下去,接着喝粥,待圆通喝完了,智真又给他擦嘴角。大小两个光头凑在一起,显得屋里格外亮堂。
左相看着他们,就想起厚生生病时的场景,那会儿他的妻子已经过世了,左相也是这样小心地照看着儿子,希望他早点好起来。厚生好了之后,对他比之前更亲近了。
这两师徒,感情也很深呢。
待圆通出去后,智真大师给左相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静静陪着。
“清王善交,在世时与三教九流皆有往来,他与大师也算故交吧?”左相似是闲聊地问道。因清王的封号是先皇封的,所以建隆帝虽治了清王的罪,却没有夺去他的封号,以示对先皇的尊敬。
智真大师面色平和,“贫僧与清王只见过几面。”
“在收度通为徒之前,能与大师见几面的人为数不多。”左相的声音不高,却让智真无法辩驳。
智真喜静,多数时间都是在藏经阁内读经书参悟佛法,确实很少与人见面。收了度通为徒后,度通办了个讲佛会,央着他为善男信女们讲经,智真才被渐渐被人所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