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运筹帷幄的留里克
留里克要深耕整个诺夫哥罗德地区，再不是如过去半个世纪那样如同猎人一般到这里狩猎。</p>
索贡航行将让位于定期税收，收取“保护费”的外来者将成为这里真正的王。</p>
里古斯的白树庄园实力已经比较雄厚，牛犊庄园的乌斯基和钓鱼人的托利，这两位的实力就逊色太多。他们三人都从留里克的光荣宣言里解读出了未来重大机遇，他们宣誓的忠诚亦是发自肺腑。</p>
这群本地斯拉夫人还没有明确的崇高追求与信仰，崇拜庇隆大神或是崇拜无敌的奥丁都不是他们生活的全部。他们是纯粹的农民，捕鱼狩猎伐木等都是对农业的添头，只有让他们以各种手段得到广袤的农田，就能换来他们的忠诚。</p>
如何得到农田？</p>
开荒是一个手段，但它需要一些年月才能带来源源不断的土地财富。</p>
向邻邦发动战争，掠夺当地人的农田种植自己的麦子，这里面有着巨大的风险，取得的收益则诱使人去拼命。同样，农田的拥有着也会为了捍卫自己的农田而与入侵者拼命倒地，这种人根本不会为了什么“战士的信仰”而战斗，他们是为了自己的一切而战。</p>
恰是这样的敌人，即便他们看起来羸弱，留里克也不得不谨慎面对。</p>
这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当年白树庄园是敌不过松针庄园的军事力量，才被迫选择媾和，几乎是主动撤出肥沃的伊尔门湖湖畔，交出了自己过去开垦的农田，不得不在密林里伐木拓田，过了一段筚路蓝缕的生活硬生生在沃尔霍夫河畔开辟出了新田亩。</p>
复仇的心一代又一代传递，令白树庄园的农夫拿起武器夺回先祖的农田，在道义上他们毫无顾忌，甚至是毫无怜悯地杀死对手。</p>
作为真正的公爵，留里克开始布置他的战役决意。</p>
“我们将主动发起一场全面又有力的进攻，即便他们有一万人，我军现在的情况，兵力应该也不少！”留里克眼神示意里古斯。</p>
“是，公爵大人。我的梅德韦特统领一直旗队，兵力仍是八百人，就像在过去战斗表现的那样，他们的长矛之墙可以戳杀所有接近的敌人。”</p>
里古斯的答复很有自信，他再补充一句：“我的农庄人口也是今非昔比，还有很多年轻、年长者可以拿起武器，即便拿的是削尖的木杆，男女战士合在一起，我……还能再拿出两千名战士。”</p>
新的两千战士？</p>
留里克稍有诧异：“我的确看到一个大农庄。告诉我，你现在的人口究竟如何？”</p>
“这……大概超过了五千人。”</p>
“这么多？！你们还敢自称一个小农庄？！”留里克如何不讶异呢？一个农庄五千人，放在瑞典梅拉伦湖畔那就是一个实力很强的势力，这个里古斯可自称王公，他的庄园可以自称城邦。</p>
显然，里古斯还不知自己实力之强劲，也许他们对松针庄园的惧怕情绪，依旧不能因为体量变大而逐步改善。</p>
奥托趁机示意道：“留里克，这是你第一次来诺夫哥罗德，不像我，我年年都来，已经持续了二十年。白树庄园人口激增不过是这几年的事。”</p>
“对对对。”里古斯立即恭维道：“这都是伟大罗斯人的恩赐，我们的生活变好了，很多其他农庄的人大胆的移居到我这里，乃至是你们的领地。”</p>
“不仅如此。”奥托微笑道：“那些人，把你的农庄当做移居新罗斯堡的跳板。”</p>
如果说留里克宣布直接通知统治诺夫哥罗德是高明的，奥托搞出的拉一派打一派的策略不啻为一个妙计。</p>
这片湖区的斯拉夫人事实上分成了三波，挺罗斯、倒罗斯还有谁赢帮谁的骑墙派。</p>
那些骑墙派到底有多少人口，留里克和奥托都无法对这些人抱有什么念想。</p>
留里克想要精确知道的只有一个——最主要敌人的松针庄园人口究竟如何？</p>
具体而言是能拿得起武器的男人女人真有一万人？</p>
涉及到最关键的问题，里古斯、托利和乌斯基态度都暧昧起来。</p>
他们微皱眉头，留里克很是恼火：“我问你们话呢。他们总人口得有两万人？给我个准确数。”</p>
“肯定没有两万。”托利说。</p>
乌斯基急忙否认：“可能只有一万人。”</p>
“他们迫害我们，禁止白树庄园的人去打听他们的人口。”里古斯遗憾道：“至少我无力面对他们。”</p>
留里克攥紧下巴微弱的金色胡须：“那就当做他们确实有一万名武装者，现在我们的总兵力如何？里古斯，你所谓的那两千人不算数，给我挑出十五岁到五十岁的男人。能有多少人？”</p>
“大概能再增加四百人。”</p>
“那么你的人就是累计一千二百人。”留里克总结道。</p>
“还是只有四百。因为斯拉夫旗队，是你的战士。”</p>
“你……也对。”留里克转脸询问托利和乌斯基，“你们两位也是按照这样的年龄交出一支军队。”</p>
托利脱口而出：“勉强二百人。”</p>
为不输给他，乌斯基咬咬牙：“我也是二百人。”</p>
“这样你们最多能出兵八百人？不算多，却也不少。你们所谓的战士都是农夫，在我眼里并不是真的战士。我就是他们的统帅，我不会让他们去打头阵。你们都可以放心，按照我的计划行事你们的人不会有战斗损失，甚至不会受伤。除非，你们违反了我的安排。”</p>
三人互相看看，暂且不语。</p>
至于真正的罗斯军队兵力已经非常的明确。</p>
勇士第一旗队和第三旗队，整编一番后都是满编状态，合计一千名经典装扮的瓦良格战士。他们穿着完全统一的军装，长衫胸口处缝合的两道交错蓝纹是罗斯的象征。战士们皆带有能护住整个躯干的圆木盾，盾上或有皮质蒙皮，或是以薄青铜皮加固，表面也皆有涂装，多数还是涂抹松胶后撒上白垩泥粉并再涂抹菘蓝染料。</p>
奥托这次带着第二旗队的一些老家伙而来，他损失了一些老战士，目前仍有一百余人，他们渴求复仇，宣誓对袭击者松针庄园的恶棍们无情报复。可小科努松额外又带来一百余人，索性这些人就编入第二旗队，让该旗队兵力过了三百。</p>
斯拉夫旗队有八百勇士，他们的武备几乎就是一根长矛。好在他们是接受过训练，且多数经历过哥特兰岛决战，经历过大型战争场面的他们无惧于新的战争。而且，他们多出自白树庄园，另有为数不少的人士来自非松针庄园其他庄园。他们现在的身份都是新罗斯人，并对罗斯公爵本人直接负责。所以里古斯的言论完全正确，这支“长矛旗队”只忠于留里克。</p>
至于射手旗队，这支队伍堪称鱼龙混杂。年少的、年老的，有精锐佣兵、有武装水手、有芬兰科文人、有投诚的丹麦人。</p>
这里亦有卡洛塔带领的奥斯塔拉同盟军，暂时，他们这些人也被编入射旗队了。</p>
射手旗队像是一个大箩筐，五花八门的人士都往里面塞。但无人能否定他们可以通过特殊的方式展现出自己强劲战斗力。</p>
如此一来，真正罗斯军队兵力多达两千七百人规模。</p>
罗斯主力的确如此，绝非军力尽出。即便如此，这样一支军队放在当下糜烂晦暗的欧洲，都是能在法兰克王国的地界上从不莱梅一路少杀到罗马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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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留里克掐着手指统计完自己能精准掌控的兵力后，里古斯这个老迈的家伙无法掩藏住自己的担忧。</p>
“大人，我们是要以三千多人，去和瓦季姆的一万人战斗吗？”</p>
“怎么？你居然害怕了？”留里克猛地苛责反问。</p>
“不。”里古斯心里以咯噔，急忙否认：“我没有说罗斯军队兵少。只是……”</p>
“只是敌人人多让你畏惧。里古斯，你还是安安心心做一介富家翁，打仗之事你不懂，你不要乱搀和。”</p>
“是。”</p>
“不过，你们在场的三个庄园主还是要带着自己的战士参与战斗。现在是我的具体战术安排。”</p>
白树、牛犊、钓鱼人庄园，他们至少可以召集出八百人的所谓农夫武装。留里克完全不相信这些未经训练人士的战斗力，他们缺乏组织性，个体的体魄也比之罗斯战士差些，他们只能打顺风仗，所以新的战役他们将作为辅助部队，甚至不配也完全无力与罗斯军同步进军。这就是一群累赘，恰恰是累赘也有一定的用处。</p>
留里克相信真给他们安排任务，这三个家伙能把自己庄园全部的战斗力给压榨出来，一来是宣泄仇恨，二来向统治者的罗斯人献媚。</p>
他最担心的就是这群农夫无意义的战死，因为战后出现的大量空余农田，还需要这些人耕种呢。</p>
基于这等现实因素，留里克给他们三人安排了一个陆路进军的战术。便是三个庄园的农夫军带上自己的五花八门的武器，构成一个整体，当罗斯舰队向敌人的松针庄园发动强袭之际，他们走陆路杀向松针庄园。</p>
这些农夫战士必须在左臂右臂都绑上一根布条或是麻绳，额头处也当缠一圈布条，以此展示自己的身份，避免混战状态下发生误会。</p>
《孙子兵法》的“九变篇”曾有这样描述，便是“将领有可能因为太过于仁慈，而被敌人利用；可能太过于爱惜民力，而限制了战术发挥”。</p>
留里克的确有这样的问题，他爱惜的绝非是敌对势力的民众，而是这三个铁杆仆从的农庄，本意他不希望这些家伙加入战斗，偏偏这场战斗少不了他们。</p>
里古斯三人的农夫战士将在河畔进军，抵达松针庄园的外围就情况而定是否进军，便是一旦罗斯军队杀入农庄、战斗陷入最混乱之际，他们这群人趁机杀出。某种意义上他们这群人就是战术预备队，是那种战斗力拙略的预备队，其存在的价值则是加剧混乱。他们也令得了一个更残酷的任务——杀死看到的任何一个松针庄园的人。</p>
下达这样命令的留里克俨然一介人屠，曾经他是愤恨这种暴君，可当自己大权独揽要带着罗斯面临诸多生死存亡的考验，勇者也变成了恶龙。</p>
他没有心里负担，这番给予罗斯军队的命令也是完全一样的。</p>
罗斯大军将乘坐舰船走水路进入伊尔门湖，松针庄园将见识到这一时代北欧最强海军的风采。</p>
湖泊大战将是不存在的，斯拉夫人的独木舟在阿芙洛拉级风帆巡洋舰的庞大体态前毫无意义。</p>
罗斯军将采取一场登陆战，不过登陆战并非抢滩登陆那样狂暴。</p>
既然拥有非常优秀的远程武器，就当竭力发扬它们的强劲战力。</p>
现在，阿芙洛拉、斯佩洛斯维利亚、奥斯塔拉公爵、灰松鼠和鲑鱼酋长。仅这五艘风帆巡洋舰就装备了五十座扭力弹弓。</p>
墨丘利、维纳斯、莫娜、马斯、尤比特、萨图恩、乌拉诺斯，这七艘风帆驱逐舰也拥有累计打四十二座扭力弹弓。</p>
另有多达二十座扭力弹弓将被机动处置，留里克为这些武器还准备了手推车，本就是作为陆战重兵器。</p>
还有二十五座公牛投石机，精度是没有，胜在它可以抛投五花八门的石块，拳头大的卵石也能扔到折合三百米外。</p>
基本就是水手和射手旗队在操控这些重武器，理应这些恐怖的舰载、陆路武器将首先给予敌人沉痛打击。</p>
留里克始终认为，战士们零距离厮杀是一种很蠢的战术，尤其是剑盾手的搏杀太过于凶险。</p>
火药兵器按照罗斯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创造出来，暂时留里克还没有攻坚这方面技术的想法，最大的原因就在于现有的武备状况已经是在北欧、东欧横行霸道。</p>
二千七百名罗斯战士，将分坐风帆巡洋舰、风帆驱逐舰、武装货船，和多达三十艘传统长船。</p>
恰是最传统的长船，于湖泊上的登陆之战最有战术价值。因为它们本身就是最合适的登陆艇呀！</p>
三十艘长船稍稍挤一挤，第一、第三旗队的最精锐战士奋力划桨，一千名勇士将作为最初登陆军，他们从事的就是类似马润的工作。</p>
阿里克和海拉菲德将在登陆滩头打开局面，不过恐怕他们首先面对的已经是滩头倒毙的一片尸体。</p>
留里克决意故意摆开舰队，将各舰侧舷对敌，故意静置一些时间容得敌人集结兵力，诱其在湖畔列阵（至少聚成一团）后发动远程攻击。</p>
这算怎样的战术？实在是人类自古以来最经典的海陆抢滩登陆的配合战术。只是铁甲舰现在是木壳船，钢铁重炮现在是扭力弹弓，而登陆艇清一色是维京长船。</p>
“我倒是希望他们真的集结一万人在湖畔，这样，我们的上百座扭力弹弓一次就能杀死他们一万人。我希望他们坚韧不拔如同松树，这样我们的人费些时间，就能依靠箭矢、标枪、石弹将他们全部杀死。”</p>
留里克的总结引得大家拍手称快。</p>
因为对手并非真正的维京人，阿里克等人根本没心思和这种叛变的农夫施行战士的决斗，对手根本就不配，那么如何杀死他们也与他们无关。</p>
制定复杂的战术于当前的时代不合适，正是因为将领无力以极短时间将新的命令传递给基层部队，既然延迟时间太长就只好制定一个战术框架。</p>
留里克最后总结：“我带的军粮并不多，我今年的主要敌人是卡累利阿人，讨伐叛逆纯属一个必须摆平的意外。我给予你们明日一天的休整，两天之后我们发动战争！注意，这次我们不是惩罚松针庄园叛逆的瓦季姆，松针庄园将在此战后不复存在。你们应该懂我的意思！”</p>
在场的那人们互相看看，纷纷笑起来，只是这笑容带着狰狞。</p>
可就惨了松针庄园的反叛者们，他们带着五花八门的武器恭贺“诺夫哥罗德王公”瓦季姆，以及追随他反抗罗斯入侵者的壮举。可惜他们根本不知自己招惹了怎样的可怕敌人，武装农夫看到的都是聚集起来人数惊人的同伴，大家因而士气高涨！</p>
但他们现在的样子，几乎也与缩头乌龟无异，瓦季姆并没有策划主动进攻，至少现在还没有。他自觉筹备了一支庞大大军，决意在夏至日举办一场盛大的祭祀，召集各农庄的首领、祭司，就用斩下的罗斯人的头颅作为祭品，成为当之无愧的诺夫哥罗德王公。</p>
即便他们都知道罗斯人的舰只就在湖泊入沃尔霍夫河的水域停泊。他们的乐观情绪使得他们严重误判了局势，甚至于有小型庄园举族叛逃之事都被忽略掉了。他们天真的认为罗斯舰只没有深入湖泊就是胆怯的象征，松针庄园的民众倒也没有主动进攻。似乎这是一种微妙的对峙？</p>
呸！愚蠢的瓦季姆根本想不到，这才几天的功夫罗斯人杀遍北欧的精锐主力和最强舰队已经齐聚在沃尔霍夫河里，好比箭矢已经搭在了弓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