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京都又生变
随着平手汎秀的东进，带走了大部分的关注度，京都的二条御所，渐渐变得安静起来。</p>
特别是细川藤孝离开之后。</p>
大家都知道，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昭身体欠安，精神失常，无力处理政事，去拜访他老人家也毫无用处。而继承人又只是个两三岁的幼儿，暂时看来，并不值得提前下功夫结识。</p>
至于什么大馆晴忠、上野清延等幕臣，说得不客气一点，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影响力小，做人谨慎，不足以成为任何人的威胁，完全没法指望他们做点需要背负责任的事情。</p>
不管有什么需要，直接去找足利将军是没用的，必须经过平手中纳言中将的“转达”才可以生效。</p>
这已经成为不得已的共识。</p>
幕府的机构，已经被足利义昭自己失误造成的变故，加上“本能寺三杰”掀起的叛乱所摧毁至几乎殆尽了，平手汎秀甚至不需要像信长那样搞个《殿中御掟》之类的东西来，就能理所当然地接过话语权，一切如同顺水推舟，瓜熟蒂落般。</p>
日渐如此，慢慢二条御所的办公职能开始荒废了。</p>
吃饱了夜草的马儿不一定就跑得最快，但不吃草的马肯定是跑不动的。现在还能在京都上班的，无不是打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心态，一直闲着没事干，半点不觉得空虚，都挺享受安宁时光的。</p>
人各有志，混吃等死妨碍不着别人，也是很好的。</p>
细川藤孝好歹是个讲究人，他离开了之后，御所的防卫一度松懈到跟菜市场差不多的程度，若不是还有一支理论上隶属于平手义光的五百人队伍在京都执行治安任务，多少能起到一点作用，怕不是小蟊贼都能溜进去偷些东西出来卖钱，或者行刺一把。</p>
不过，现在的征夷大将军好像没什么行刺的价值……</p>
指挥着这五百人的，是尾张人铃木秀元。</p>
他是个智术平庸武艺稀疏的武士，唯有四代效忠这一点值得一提，虽然一向甚少立下斩将夺旗之功，却也因阴差阳错的关系屡受提拔，几经沉浮混到了知行千石，官至备大将的位置。</p>
作为一个农兵的曾孙，枪足轻的孙子，披甲足轻的儿子，铃木秀元可谓已经到了光宗耀祖，衣锦还乡的程度。</p>
感念着平手家的大恩大德，他始终还是保有了最低程度的工作热情，不至于懒散到旷工，至少每日的惯例巡逻，是始终不辍的。</p>
……</p>
四月初一这天，铃木秀元依然是在巳时二刻左右，到了二条大街，抬头看了一眼御所大门旁边两个瞌睡连天还略有酒气传来的门卫，皱着眉暗自骂了一阵，正想赶紧快速通过，回去吃午饭——这种一日三餐的风气，可是平手中纳言中将大人亲自带起来的——忽然听到墙内似乎有什么响动。</p>
他不禁起了好奇心，走几步靠近，拍了拍那个相对清醒一点的门卫，指了指门的方向，说：“里面有谁在吗？是有人来拜访公方大人了吗？”</p>
那门卫浑浑噩噩，愣了半天才意识到面前是谁，打了个呵欠，没精打采道：“说是旅居京都的北畠、六角二位，受邀来与公方大人叙旧的。”</p>
铃木秀元顿时生出警惕：“受邀？什么受邀？公方大人不是身体欠安吗？”</p>
门卫一脸满不在乎：“好像是吧，这种事您找我没什么用啊，您去问问大熊、上野他们几位大人。”</p>
闻言铃木秀元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气愤还是担心。</p>
有的士兵可能不清楚，但中级以上的武士肯定都知道，北畠、六角这些人与其说是“旅居”，不如说是“幽禁”在京都才对。</p>
怎么能随意自行移动呢？</p>
于是铃木秀元吃午饭的心都没有了，命令两队士兵守住御所门口不让人出入，自己赶紧跑到圆德寺、梅心寺，找到负责“保护”北畠具教、六角义贤的同僚，询问此事。</p>
一问发现不好，果然这两人到御所去会见足利义昭了。</p>
铃木秀元大急：“诸位怎么能这么疏忽呢？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p>
一个同僚却只答：“我等得到的命令，是不可轻易令北畠中纳言父子两人擅自离开京都，但前往御所拜访公方大人，并没有离开京都的范围啊，同时也派了人跟随，所以不必太挂念了。”</p>
另一个人猛地点头表示同意。</p>
听得铃木秀元都有点迷糊不清了。</p>
难道同僚们说的才是正理，自己这是多虑了吗？想来总觉得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到底不对在哪里，确实无法很有底气地去提出质疑。</p>
辗转几番，还是放心不了，又往御所的方向赶去。</p>
这么稍一耽误，过了午时才回来。</p>
一看情况，傻眼了。</p>
留在门口的两队士兵，大约二十三四人，尽数倒在血泊当中！</p>
有的是被刀剑所伤，有的是身中了箭矢。</p>
由于是来巡逻的，所以都没有穿着完整的甲胄，只戴了少量护具，但毕竟手上有刀有枪，怎么就如此轻易被击倒了呢？</p>
幕府的门卫则是都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是逃了，还是他们就是凶手？</p>
应该不至于吧，那一副没睡醒的样子……</p>
推开门闯进御所，只见如平常一样安宁静谧，罕有人迹，看不出发生了什么。</p>
走到更里面才找到一个侍女，逮住就问：“发生了何事？公方大人何在？”</p>
那个满脸无知的女子被凶神恶煞的景象吓得瑟瑟发抖，颤声道：“什么……什么事？公方，公方不是……不是在后院休息吗？”</p>
铃木秀元有审问的经验，看出这人确实不知道实情，没有为难，命令调来军队，不顾礼节，围住御所，严厉搜索。一番粗略分辨，只见御所大部分说得出名字的人都能见到，唯有足利义昭没了踪影。</p>
连足利义昭那个三岁的儿子都还在！</p>
真是奇了怪了！</p>
此时只能继续出门，有人眼尖，看出一个腰腹被砍中的士兵并未身亡，只是晕眩，连忙上前急救唤醒。</p>
从那人口中得知，是持刀武士数人，持弓武士数人，与足利义昭一道冲出来，那些武士极其厉害，瞬间团灭了两队卫兵，扬长而去。</p>
铃木秀元一听就明白：北畠具教是学了冢原卜传剑术精髓的一流高手，六角义贤、义治父子则都是顶尖的弓箭达人，确实不是普通士兵能抵挡的。</p>
这该如何是好呢？</p>
只得派人四处寻找蛛丝马迹，看看有什么方向，尽量尝试追击了！</p>
尽管不是铃木秀元的直接责任，但他内心早已觉得与平手家利益与同，休戚相关，却是感到非常的痛苦难受了。</p>
很明显，足利义昭什么“身体欠安，精神失常”属于是装出来的，他与北畠具教、六角义贤早暗中联系好了，要一道逃脱出去！</p>
估计瞧准了今天的机会，想办法聚到一起。按道理做这事应该趁晚上，大概是正在准备，被偶然撞破，方才提前行动。</p>
幸好这偶然撞破了，还有一线挽回机会！</p>
铃木秀元现在作为平手家中留守京都的最高职务人员，决定亲自调查追击，命令属下去东海道前线通报此事。</p>
而理应负责监视北畠、六角的两位低级同僚，被他怒骂一顿，命令关押起来，等候主君回来处置。</p>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大罪臣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