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一样的我们（2）
赵檬回到家，家里一如既往的开了一桌麻将，几个女人抽着烟，围着麻将桌正在酣战。她进屋时，妈妈只是把头抬了一下，说“家里没烧饭，你自己到外面买点去，顺便帮我也买点回来。”说完视线又回到了自己的牌上面。
赵檬的妈妈一直说身体不好，向单位提出了提前退休，然而退休后的生活并不是将养身体，而是整天的和那些弄堂里的阿姨们打麻将，并且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习惯，无论输赢都是用骂人的脏话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赵檬听说家里没有烧饭，她早就习惯了家里的冷锅冷灶，也没做声，就往自己的小床上一躺
她的家属于“老城厢”地带，房子除了外墙以外，其他几乎全是用木板搭起来的，楼里房间的面积分狭小，因为全是木板搭建，所以隔音特别差，在自己家里咳嗽声大了隔壁都能听见。
像赵檬妈妈这样经常召集一帮人在家打麻将，有时还会打到深夜凌晨，邻居们自然有意见。上门提过几次，但是因为赵檬的妈妈是这条弄堂里出了名的“雌老虎”，所以在几次交涉没起任何作用后，渐渐的也没人上来提意见。
现在这栋楼里所有的人如无必要，都不会接近她们家，大家觉得这家人根本不是正经过日子的，久而久之连看赵檬的眼光都带了不屑和厌恶。
赵檬家一共24平，前后隔开，前面是她父母住，也是她妈妈的“战场”。她在后面的房间搭了个小床，小床是用樟木箱子，两个板凳上面再盖块木板做成的，所以就算铺上棉花垫子睡上去也会感到凹凸不平。
她前面的房间除了这个奇异的小床外还放着冰箱和饭桌，留给她可以活动的范围实在不多，所以一般夏天赵檬就躺在自己的床上。或是看书，或是听歌。只要家里有人来打牌，她绝对不会到前面的房间去。
“噢哟，大医生回来啦。今天早班啊？回来这么早？”一个满头都插着卷发筒的女人看到赵檬边洗牌边说。
“什么医生啦，就是个护士，不要瞎讲哦。”赵檬妈妈纠正着说。
“护士，医生，反正差不多的，都在医院里上班。”那个女人继续说，“这个工作多灵光啊，现在还有什么工作怎么稳定，你看我女儿，做化妆品的，做的公司都倒闭了，没生意呀，医院又不怕没生意的咯，人可以不买擦脸油，但不好不生病的呀，钱也赚的多，弄不好还有外快，所以呀，读大学有个屁用。我跟你讲哦，你这个女儿算出息了，你啊算熬出来啦。”
“这个当然咯，也不看看，我吴金华肚子里爬出来的种会差的啊，八筒！”赵檬妈被捧的得意洋洋，身子也一扭一扭的。现在每次提到她女儿工作，她都觉得在朋友面前特别的有面子。看看现在弄堂里其他人的孩子，有哪一个可以像她女儿一样找到这样好的工作，因此她更认为当初四处托关系把她弄进医院做护士绝对是明智之举！
“没你老公帮忙你肚子里爬的出东西啊？还有你老公的功劳在里面呀，他也吃力的呀！哈哈哈！”另一个女人接着吴金华的话说。这句话音一落，牌桌上又是一片污言秽语传了出来。赵檬听够了她们这种聊天方式，心里厌恶到了极点，但又没办法让自己马上失聪，只好在床上翻来覆去，更主要的是，她还要考虑辞职的事什么时候，怎么和她妈妈说，心里更是烦躁。
“我叫你去买饭，你怎么睡觉了。”吴金华把想着心事却在不觉中睡着的赵檬一把给推醒，“快起来！到弄堂口小店买盒饭去，再不去人家关门！”
赵檬被她妈妈一推吓了一跳醒了过来，但脑袋还有点晕眩，由于后面的房间不通风，极为闷热，被一下子惊醒的赵檬发觉身上汗津津的，脑后的长发也因为汗水都粘在了脖子上极不舒服。看了眼外面，天已经全部黑了下来，家里的牌局也已经结束，只剩一桌乱哄哄的麻将牌。她没理会吴金华的话，用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径直走到前面房间拿遥控器打开了空调。
吴金华走进来便抢过遥控器一下把空调给关了，“脑子坏掉啦，开什么空调，你热开电风扇，家里有几个钱给你糟蹋电费。”把遥控器往床上一扔，“先去买饭去，听到没有！”
“我不饿，你自己要吃自己买去。”哐啷一声，燥热的赵檬把电扇拖到面前，用力调到最大风量对准自己，仿佛要靠这个电扇吹掉满心的烦躁。
“轻点！你今天吃错药了是伐！”吴金华提高嗓门，“吹什么吹，叫你买饭不去，死丫头当我说话放屁是伐！”
赵檬看出吴金华又准备撒泼，要继续无止境的把嗓门拉到最高的喊叫，这种破房子的隔音一会准被左邻右舍听到，又得被笑话，虽然她们家早就成了这栋楼的笑话。
“好了，你别叫了，你让我吹一下电扇，我等下帮你去买，好伐啦？人家没那么早关门的！”
吴金华这才作罢，往床上一坐，打开电视，眼睛也不看赵檬，“你张阿姨这几天老是拉肚子，正准备去看你们医院的消化科，你什么时候上班，去找个你们消化科最好的医生帮个忙。”
“什么张阿姨，哪个张阿姨，你怎么又帮我找事，什么人生病都叫我找医生帮忙，我是院长吗？哪里来那么多医生听我的？”
“就是和我一起打牌的张阿姨呀，你在医院上班肯定什么科室的医生都认识的咯，帮个忙打个招呼，有相熟的医生人家也放心点呀。”吴金华无所谓的道。
赵檬气血不断的往头上涌，自从她当上这个护士以后，吴金华隔三差五的就把以前单位同事往她医院带，一会要她找这个科室的医生，一会又要找那个科室医生，完全把赵檬当成了医院的一把手，就像有什么问题只要一找她赵檬就都不是问题。
之前赵檬也只能向人家医生赔笑脸，或是托其他同事的关系，能帮忙解决就尽量解决。这下倒好，吴金华从此后变本加厉起来，不但同事，任何只要和她有点搭边的朋友、牌搭子只要一病，无论大小，都来找赵檬了，完全把医院当成了自己家的后花园，把她赵檬当成了院长。
“找不到！”赵檬一口回绝。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人家了，你跟我说找不到！”吴金华从床上一下坐直了身子对着赵檬说，“你是不是怕麻烦不肯找，我跟你说，我都说出去了能帮人家忙，到时候说到又做不到，老娘的面子放在哪里，以后还要在这块地方混伐。”
“又是你的面子，为了你不值钱的面子，总是在别人面前拍着胸脯保证，那好，你要面子你自己到医院找关系去。我没办法，我面子没那么大。”
吴金华“嚯”的站了起来，用手指指着赵檬，“小畜生，我不想跟你废话，你再给我说一次，到底找不找！”
赵檬听她妈妈又是那句小畜生，就犯起了犟，心想反正我已经辞职了，正愁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今天话都说到这了，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全说出来，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一把推开眼前吴金华的手指，慢慢的说道，“找不到就是找不到！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已经辞职不干了，医院也批了，现在就是想找也找不到，真是对不起了妈妈，爱莫能助了！你朋友那么多找别人去吧！”
吴金华好像没听懂赵檬的话一般，呆了一下，随后瞪大眼睛问，“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次，我没听清。”
“我说我不干了，听清了吗。现在就是想帮你找医生也找不到，不单今天找不到，以后也永远找不到了。”赵檬说完这句话后，好像把堵在她心口很久的大石头一下子掀掉一样，瞬间畅快不少，然后冷冷的看着她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