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与母亲攀谈)

  在临近的时光中,离婚期还有屈指可数的数天里,刘云总觉得内心不能感受真正的平静,好像有什么牵绊的东西正在拖累自己。

  于是,他开始四处寻找那茫然之源,试图找见祸端,然后填补漏洞,让本身回归自然。事实上,刘云很努力地去找。在他为办婚礼忙碌的日子里,与父母肩并肩共同面对琐碎的事情时,他偶然间发现自己站在他们面前时候,他们的个头不如以往,而他们言谈间以及行走的方式都会留给人一种接近老迈的印象。

  这一细微发现让刘云一时不能缓过神来。那时他站在父母亲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久久出神。往事如潮水般肆无忌惮地向他自己涌过来,而他,根本没有抵挡的力气,在洪水面前,他最后终于妥协了,被水流卷走很远很远。他必定意识到这是一种无奈的现实。

  带着一点儿忧愁,找准了一个恰当的时间点,刘云走在母亲的跟前,向她诉说了自己的心里话。那时候,只有他们母子两个人,之所以选择与母亲一对一,在于刘云已经想到了自己不能在父亲面前很好地表现自己,既然那样,倒不如独自在母亲前说点心里话。

  彼时,刘云对母亲说:

  “您是怎么想的。亲爱地母亲?”

  “什么意思?”李雪梅诧异地看着自己儿子说,她已经意识到儿子的心事又一次占据了他个人的心头,如若不能为他理顺,儿子当前的忧愁状态也许又要很久,就像从前,很早以前那段灰暗日子里。

  “呃……我即将面临着的婚礼……”

  “那自然是件好事,对于我们的家庭而言。不是吗?为什么你要这样想问题?我看出了你眉宇间正在索绕着的愁云。”

  “母亲,好吧,让我对您开门见山地讲,免得您觉得我在您面前闪烁其词。事实上,在我心里,我不能完全地放松自己,每当自己想起即将结婚。虽然,像您说的,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是,您也知道,我已经习惯了在您的庇护下成长,度过生活里的每一天。即使我工作再忙,回家再晚,即便仅仅和您说上一句话,或者是看到您的房间里已经熄了灯,您已经入睡,您不知道,那时候,我已经心安了。

  您呢,就像一座大山一样,有了您的存在,自然我心里面从来不会觉得真正孤单。呃……虽说离开学校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们母子俩的关系搞得很僵,但是现在,我特别想提醒您的是,我早先在您身上那种不负责任的幽怨其实依然有着不可回避的前提,那就是您能够包容我,给予我关爱。

  现在,现实已经走到了这步,不日我就要结婚了,到时候,我们不再居住一个院子里,亦不能像以往那般天天见面,您和蔼可亲的面容只能是抽空探望。我们各自的生活完全变了样,变得虽说符合了事物发展的普遍规律,但是就个体而言,真的是一次精神上沉沉地打击啊。

  母亲,不瞒你笑话,在您面前,我好想哭,哭诉自己的心肠。我也不知道这究竟为什么,也许是性格的缘故吧。我甚至不切实际地想:

  就在我即将出生时候,您为什么没有把我变成女儿家呢,也许命里面,我不该是一个男孩子……

  过去的事情在这段时间里集中浮现在自己眼前。有时候,我甚至为自己千奇百怪地事情想见去找寻模棱两可的依据,进而只身走进假想中,探寻属于自己的灵感。然而一旦自己这样决定了,投入到实战里,无端地被这些过去里的经历所困扰得不能安稳入眠。那么,您知道在我脑海里都想起些什么吗?

  漫无边际的想象莫名其妙地带我想起了很早以前的事情。这点不假我那时候还小,行动上刚能自理,吃相难看,小男孩的淘气时时追随我。而我呢,即便自身在那种状况下,依旧操心于您生活里遇到的苦难。母亲,你看看,我那时候是多么地懂事啊,我能记得我为您做了很多有益的事情,虽说都是些小事,但是在您面前我依然想提一提。

  我没有忘却。那时候,在您还没有回家时,醉醺醺地父亲带着他交好的朋友出了门,我独自收拾茶几上的残局,还有扫地、生炉子,甚至和面……我这么做只为能稍微缓解一点您身体上的疲劳。

  同时,我还记得我们母子俩在大雨天里,骑着一辆单车,行驶在洪水肆意泛滥的马路上。我自然不会注意到那时候您的表情,可是,即便如此,在您的身后,我会觉得您的背影如大山般宽广,庇护着我幼小的灵魂。只要有您在,说实在的,即便吃苦,我也不会有太多的怨言,相反,我总觉得我很幸福,在我眼里,无疑您就是我的全部。

  母亲呀,母亲,我知道,过去的事我不会也不能遗忘,因为那些我们母子俩一起经历的事情对于我来讲一定是精神上最为丰饶的财富。您贵为我精神上的信仰,同时您在挫折前的坚持以及您遇到的各种糟心事都牢牢地装在了我脑海里。我的意思是:我看在眼里。

  结婚,老实讲,我原本没有觉得它能影响到我们母子间的距离。现在呢,随着婚期越发临近,我总能心头莫名地伤感再伤感。就好像一旦我结了婚,您就会从我的身边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样。我将得不偿失地失去了这世上最爱我的人。

  哎呀,我的天,为什么我要选择结婚?”

  李雪梅终于领会了儿子言语里的失落感,以及洞悉到他因忧愁不断而久久不能平静的心。那一刻,她本人迟疑了一阵,好像正在展开深层次地思忖。不过,随着她重重地叹了口气之后,她开始重新振作起精神,试图找回神采奕奕的自己。

  现在,她一只手抚摸着刘云的脸颊,一只手半合着悬在空中。虽说在儿子面前紧张尚且不至于,然而她却解释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出现龃龉的现象。于是,为了能全面地表现出自己的情感,及时回应刘云,刹那间,她紧紧抱住了刘云,同时嘴巴里不断重复嘀咕着一句话:

  “我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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