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希文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房间里开着灯,但却不见韩希哲的人。她轻轻地喊了一声,没有人回应。她以前并不胆小,可现在让她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她心里的那种恐惧,渐渐地冒出来。
她又叫了一声,房门被从外面打开,有人进来。
希文以为是希哲,当她抬头看见熟悉的脸孔,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来。她掀开被子下床,扑到易扬的怀里,呜呜地哭起来。
易扬将手里的袋子放到桌子上,紧紧地抱着她,手抚摸着她的头,低声地哄:“对不起希文,我来晚了。”
易扬是很愧疚的,早知道在她身上会发生这么多事,他当初绝对不会去参加那个竞赛,不能陪在她身边,让她一个人去承受这么多的痛苦。她该多害怕多绝望,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她哭了一会儿,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小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易扬温柔地给她抹干净眼泪,捧着她的脸说:“你刚睡着我就回来了,我看希哲累得很,就让他回去休息了。这段时间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不用害怕了。”
“你还回美国吗?比赛有没有结束啊?”希文还在担心他会不会为了自己,耽误他的事情。
易扬说:“基本到了最后的阶段了,我可以不用回去。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还敢回去呢?希文,我最后悔的就是去参加了这个比赛,我当初应该再坚持一点。我没有在你最难过的时候陪在你身边,特别的难受。”
希文连连摇头,“不怪你,可能是运气不好,所有的坏事都连在一块了。你现在回来了,我心里就安稳多了。”
易扬给她买了晚饭,大概是易扬让她的心落到了实处,她吃饭也觉得香了。喝了两大碗粥,还有几个大肉包子。
吃完饭, 捂着圆鼓鼓的肚子,坐在床上发愣。易扬摸摸她的头,轻轻拉开她一边的衣服,肩膀上那一道已经缝合的伤口,深深的一道,可以想象当时的状况多么惨烈,真是令人心神俱裂。
“还疼吗?”易扬心疼得无以复加,恨不得自己去替她承受这样的伤。
希文摇摇头:“刚出车祸的那一刻,只顾着害怕了,没觉着疼。医生缝合的时候,打了麻药,也没什么感觉。就是那个麻药劲儿过了,才知道疼了。现在吧也疼,不过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易扬长长地叹息一声,再次为没有在她身边而感到遗憾。
“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易扬贴心地问她。
希文瞧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才不过八点钟。她犹豫了一下说:“我想去看看方青墨。”
易扬脸上的表情未变,只淡淡地嗯了一声说:“好,我和你一起去。”
希文以为易扬会不太开心,其实他刚回来就听希哲将事情的经过说了,怎么也算是方青墨救了希文,为此还搭上了自己的双腿,他怎么可能会不开心。多少还有些敬佩他,爱一个人如此,愿意付出自己的所有,乃至生命。他甚至有些担心,方青墨这样大无畏的行为,会不会影响到他和希文的感情。
不过他出现在希文面前,她扑到他怀里泪流满面,他还是欣慰的。至少她是依赖他的,他在她心里的分量不轻。
他们一起到了方青墨的病房门口,易扬对希文说:“我就不进去了,他不见得想看见我,我在门口等你。”
希文抬眼看看他,点点头说:“好吧,我很快就出来。”
希文敲门进去,方青墨似乎刚吃完饭,有护工正在收拾碗筷。见她进去,护工和她打了声招呼,就端着餐盘出去。
方青墨对她仍旧是淡淡的,抬了下眼皮示意她坐。她也没客气,慢慢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小声问:“你爸妈没在啊?”
“他们这两天也挺累的,我让他们回去休息了。”他半躺在病床上,脸色泛白,没什么精气神地回答她。
希文哦了一声,又问:“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方青墨自嘲地笑了一声:“还能怎么样?可能就这样了吧。”
“你别这样想,一切都会好的。”希文说这话也是有底气的,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何况下午医生的诊断也是乐观的,只要等伤势恢复了,好好锻炼,是完全有可能站起来的。
方青墨有点烦躁,大概听了不少这样宽慰他的话吧。听得多了,便觉得没什么意义。不过希文说的,他听着还多少有点顺耳,心里烦,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他轻声说:“但愿吧,借你吉言。”
希文又坐了一会儿,有护士推门进来,要给他量体温,做一些基本检查。希文在这儿呆着也没什么用,又想起易扬还在外面等着她,她便起身告辞。
她走到门口,方青墨叫住她,她扭头看着他,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是不好开口。
希文看了他一会儿,到底是相识了这么多年,多少还是了解一点。看穿他的心思,她轻声开口:“我明天还会过来看你的,你好好配合人家检查。”
方青墨扬起嘴角笑了笑说:“好。”
希文出门,易扬过来牵她的手,什么也没有问,带着她回了病房。
希文觉得累,回到病房就睡了。应该是易扬陪在她身边,她这一觉睡得很沉,连梦都没有做。
因为睡得早,她第二天很早就醒来了。易扬窝在一旁的沙发上,眉心紧皱,闭着眼睛还在睡着。应该睡得不怎么舒坦,他个子高,一条腿耷拉在沙发扶手上,一条腿在地上。毛毯的一角斜着搭在肚子上,剩余的全掉在了地上。
希文悄悄下床,蹲在沙发前看他。她好像还没有这么细致地观察过他,原来他的睫毛这么长。她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至少得有两厘米了吧,妥妥的睫毛精。鼻梁高高的,像是一座小山似的。嘴唇薄厚适当,颜色是淡淡的粉色,她一直怀疑他是不是偷偷用了唇彩,可他说是天生的。他的嘴唇很软,像果冻一样,吻她的时候总是很用力,似乎想将她吞吃入腹。可她喜欢他这样的野蛮霸道,想及此,希文有些不好意思,她忽然觉得自己不正经,怎么会想到那里去。
大概察觉到身边有人,易扬幽幽地醒了过来。看见眼前的温温柔柔的希文,朦胧的双眼立即笑了起来,伸手摸着她的脸,低沉沙哑的嗓音说:“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昨晚睡得好吗?”
希文的手按在他的手上,弯弯嘴角,眨着骨碌碌的大眼睛说:“睡得很好,可能是因为你在身边。”
易扬从沙发上坐起来,倾身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低声说:“我应该早点回来的。”说完又去吻她的唇。
希文稍稍退开,抬起手捂着嘴巴,脸上有点不自在:“不要啦,还没有刷牙。”
“你嫌弃我?”易扬笑着问。
希文急忙摇摇头:“我是怕你嫌弃我。”
“怎么会?”易扬揽着她的后脑勺,嘴唇又压了下来。易扬坐在沙发上,希文半蹲在地板上,仰着头,被迫承受他的热情。他们的姿势并不舒服,易扬掐着她的腰,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
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他们,希文猛然惊醒,慌张地对着门外说等一下。
易扬喘着粗气埋在她的胸前,手指在她的背后,将衣扣慢慢扣好。希文拢了拢已经半开的病号服,从他身上跳下来,手脚并用地爬上床。
易扬调整呼吸,理了理身上凌乱的衬衫,走到门口去开门。希文咬唇看着他,才惊觉他们方才有多疯狂,可能是思念太甚的缘故。
原来是护士过来,要给她量体温。量完体温又查了她的伤口,恢复的很好,还嘱咐她尽量不要碰水,小心感染。
希文别别扭扭地问:“是不是不能洗澡啊?”
“最好还是不要洗,难免会碰到伤口,最好等到拆线以后。”护士温和地回答她。
希文低垂着头,有点难受。她从车祸那天就没有洗过澡,只用毛巾简单擦洗了一下。可是她有洁癖,仍然觉得身上有汗水和血腥味充斥。她觉得很难受,拆线还要再等几天,她想她会因此疯掉。
护士检查完毕离开,易扬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笑着安慰她:“就几天而已,你再忍一忍。你要实在忍受不了,我可以帮你洗,至少比你自己洗要好。”
希文瞪了他一眼,“谁知道你是不是不怀好意?”
易扬大呼冤枉,他双手一摊:“你都什么样了,我怎么还会有那种心思。”
希文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说:“真是撒谎脸都不带红的,你刚才还想来着,你差点就……”
她想说,他差点就得手了。可是她想起刚才那一幕,又觉得脸红,到底没有说出口。她微微低下头,不愿再看他。易扬看着她害羞的样子,笑了起来:“那不能怪我,是你引诱我在先。”
希文猛地抬起头,等着眼睛叫道:“你怎么还恶人先告状了,谁引诱你了?”
“我一睁开眼睛,你就那样温柔地看着我,还媚眼如丝地对我笑,我可不得动情吗?”
希文又嗤了一声:“你自己心思龌龊,竟然还怪在我头上了?”
“怎么能说我心思龌龊呢?我那是爱你,爱你想要疼你,怎么能叫龌龊呢?”易扬揉了揉她有些乱的头发,她朝他耸耸鼻子,表示鄙视他说的话。
易扬也不在意,又说:“我去给你买早餐,你想吃什么?”
希文这才觉得饿,抬头看看钟表,折折腾腾的,竟然都过了早餐的时间了。她歪着头仔细地想了想:“我要吃医院门口的那家煎饼果子,要加蛋加香肠,还有他们家隔壁的五谷杂粮豆浆,少放糖。”
“好,我去给你买,你先去洗漱。”
希文答应了一声,易扬就开门出去了。
她去洗手间简单洗了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开始红润有光泽了,不像前两天苍白得没有了人样。她摸了摸脸颊,心想易扬才是她的药吧。他说她媚眼如丝来着,可她怎么不觉得,哪里媚了。不过倒是常有人夸她眼睛好看,又大又有神。
她从洗手间出来,易扬还没有回来。可能是人多吧,那家的煎饼果子生意非常火爆,每天都会有人排着队买。希文其实也没有吃过,不过是看着人多,心里就好奇,到底该有多好吃呢。越好奇就越想吃,越想吃越吃不着。
她爸爸在这里住院的时候,她有一次有时间,便耐着性子排队,没想到还没有排到她,竟然卖完了。她愤愤不平,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竟然连味都没闻到。她心想,又不是金子做的,不吃又死不了人,她也不是非吃不可。
她今天也是心血来潮,才想着让易扬去买。想想又觉得易扬可怜,他不知道要排多久才能等到呢。
她闲着无聊,便背着手在走廊里溜达,顺便再去看看方青墨。她像个老干部似的,穿着肥胖,走路都晃荡的病号服,慢悠悠地往方青墨的病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