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法师们
高温高压下，整片工厂已经完全变成了一片焦土。</p>
被爆炸轰了一遍的地面上，无数烟囱一样的火柱和烟雾正缓缓升空，没过多久，化成了一个小型的蘑菇云出现在半空中。</p>
“传送，还是闪现？”</p>
昆图斯缓缓从天空落下，他身上的古典白色长袍散逸着一股静谧安宁的力量，无光自亮。</p>
铁面具下，深蓝的双眼微微眯起，锋利如刀剑的冷光在瞳孔深处轻漾，像一条漠然俯视着猎物的蛇。</p>
“躲过了我的火球术吗？”</p>
他走到一面只剩半边的焦黑的断墙前，食指从宽大的袍子里伸出，那根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抵在了墙根的角落，在黑红滚烫的墙体缓缓摩挲着，一寸又一寸移动，像在抚摸美人光滑细腻的肌肤。</p>
超过了500度的火场高温对他来说似乎只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无论是轰燃、爆炸、浓烟、漏电还是缺氧，都无法对他产生影响。</p>
在这地狱一样的火场废墟里，昆图斯按某种特殊的规律移动着手指，喉咙里不时发出嗬嗬的笑声。</p>
像从灾雾里走出的恶鬼，又像是火中的精灵。</p>
“真是太有趣了，区区几个魔法学徒而已，居然跑掉了？从我手里跑掉了？？？嗬嗬~嗬嗬嗬嗬嗬！！！”</p>
半分钟后，昆图斯大笑从墙根抬起头。</p>
随着他收回手，那半面灰黑滚烫的断墙忽得爆裂，化成了无数飘散的粉尘。</p>
“不是传送，没有施法留下后的痕迹，那就是移形换影了？”</p>
昆图斯自言自语开口，然后从袖中掏出了一根小臂长短，纤细华美的银色法杖。</p>
法杖两侧雕饰着狮鹫的羽翼，在杖身的中段，几颗古老典雅，未经切割的大块绿宝石镶嵌在其中，色泽美得流光溢彩，让人心悸。</p>
“来！过去重现！”</p>
他举起法杖对空一敲，空气剧烈荡漾，然后无数细碎的光和影编织出三个人影。</p>
画面里，一个女人紧紧抱着木匣子，眼神绝望看向天空，在她身边，一个红发男人不甘咆哮着，还有一个黑发的戴眼镜的男子，脸上虽然也满是恐惧，但还是坚定张开双臂，像守护一样挡在了两个人身前。</p>
“真是一群无知的羔羊，无知也是你们的幸福吗？”</p>
昆图斯轻蔑摇了摇头，法杖再次对空一敲。</p>
过去曾发生的时间在这个法术下，被成百上千倍的拉长，再次重演。</p>
在这种似乎可以掌握一切的快感中，昆图斯饶有兴趣看着，自己的火球术一点点从天空砸下，三人的表情逐渐绝望、崩溃，最后变得彻底灰暗下去。</p>
“唔？”</p>
突然，昆图斯眼神凝重了些许。</p>
他举起法杖轻轻一划，已播放过的影像再次回溯。</p>
在回溯的影像里，火球即将落下的瞬间，女人嘴里模糊吐出了几个音节，然后她怀抱的匣子打开，将女人和两个男人吞没，消失不见。</p>
再接着，火球落下。</p>
爆炸产生的恐怖高温和冲击波将整座工厂夷为了平地，把地皮也几乎卷了一遍。</p>
“原来那个匣子是收容物吗？真见鬼。”</p>
昆图斯皱眉站在火场里，周围不断有小型的爆炸和轰燃发生：“序列三，还是序列四？我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它的情报……它的作用是什么，是传送，还是将受触者转移到一个亚空间？对了，那几个还活着吗？”</p>
“要是死了可就麻烦了，导师说过要活捉的。”</p>
昆图斯叹了口气，苦恼挠了挠头，然后又笑起来：“算了，死了就死了吧，不过能为教会收获一件新的收容物，也算是意外的惊喜了。”</p>
他身上的古典白色长袍轻轻动了起来，近乎呢喃的咒语召唤着虚空中某种无形的力量，那无形的波动叠在一起，汇集成一头虚幻而巨大的可怖怪物。</p>
它身高足有五米，肉瘤般密密麻麻的肌肉狂乱互相挤压着，看起来畸形又诡异，像是最疯癫的画家，在极度惊恐的噩梦里所描绘的畸形造物。</p>
这可憎的怪物拿着长长的镰刀，刀身沾着一层厚厚的凝固血渍。此时，它那比象腿还更要粗壮的双腿正跪伏着，跪倒在昆图斯面前，喉咙里发出讨好的咕噜咕噜声。</p>
“来，我的宝贝，闻一闻他们的味道，如果他们还活着……”</p>
昆提斯笑笑：“那就像猎狗一样，狠狠咬住他们！”</p>
巨怪兴奋了起来，伸出肥腻而长的舌头呼哧呼哧舔涕着焦砾，把火焰和烟雾都卷进嘴里，一起嚼得稀巴烂。</p>
突然，一扇传送门在巨怪不远处出现，带着些恼怒的声音从门内响起。</p>
“昆图斯，刚才那是你的法术？你在亚美拉共和国的地带施法？该死的！你是疯了吗？！”</p>
一个同样穿着古典白色长袍，脸上带着铁面具的人从传送门内出现，他警惕看了巨怪一眼，再将视线愤怒投向昆图斯，语调有些气急败坏：</p>
“这可不是南方邦联，你疯了！基金会的人不会察觉不到的，等着吧，我们会被基金会追杀到死的！昆图斯，你到底在想什么？！”</p>
“只是必要的措施罢了。”昆图斯淡淡瞥了他一眼：“如果不是那件收容物，小老鼠们早死了。”</p>
“可你……”</p>
“伦德，闭嘴吧，有我在你是不会死的！”男人还想抱怨，可昆图斯的眼神冰冷漠然，让他一下哑火了：“我是大主教最完美的学生，基金会杀不死我，也不敢杀我！毕竟，在你们上网赌博和看片的时候，我可是在藏书库里，一本一本的翻阅古老魔法典籍。”</p>
“如此出色的魔法天才，会死在这种无名的小城市吗？”昆图斯傲慢拍拍手：“别开玩笑了，伦德！”</p>
疏忽和大意，从来都是魔法的大敌。</p>
伦德想要提醒两句，但看见昆图斯手里挥舞着的华美银白法杖，还是讪讪闭嘴了。</p>
“好吧好吧，昆图斯，把你的巨怪收起来。”</p>
伦德指了指身后的传送门：“我以前在他们身上留下过艾鼠花的汁液，现在我的夜妖应该已经缠住他们了，一起去吧，解决完他们就回南方邦联，我实在不想在亚美拉多待一分钟。”</p>
“喔！”昆图斯眼睛亮了起来：“伦德，你立功了！”</p>
“走吧走吧！”</p>
在咒术中，巨怪化成一团烟雾缠绕在昆图斯手心，他嘉奖般拍了拍伦德肩膀，刚要走进传送门时，左脚却莫名停下，身体一动不动。</p>
“喂，伦德。”</p>
昆图斯意味深长眨眨眼：“别急，你听啊。”</p>
远处有警笛高亢响起，红蓝交替的警示灯刺穿了火场的烟雾，隐约能听见，有无数齐整的脚步声走过来，无数个心跳在外响起。</p>
“等等，昆图斯……”伦德脸色一变，猜到了他的意图。</p>
“亚美拉的狗崽子过来了啊，作为南方邦联的一员，我怎么可能不动手呢？”</p>
昆图斯轻佻扬了扬眉。</p>
在伦德震惊的眼神中，他轻轻拉开五指，一道不断变换形状的狭长混沌光刃出现在他的手掌中。</p>
四型魔法，欧路提克之刃——</p>
刺目、暴烈、恐怖的光刃陡然撕裂了空气，以无法感知、无法闪避的极速斩开了一切，高达数十万伏特的雷霆如瀑布一样从光刃体表放射而出。来救援的警卫队根本没有丝毫闪避的余地，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光刃轻松切开骨骼，被毁灭性的雷霆轰入身体，五脏六腑碳化，生命体征迅速消失。</p>
不过刹那，外界已成为了一片雷霆地狱……</p>
“走吧。”确认前来救援的所有人都死去后，昆图斯拍了拍呆滞的伦德：“快一点，我们还要去抓老鼠呢。”</p>
“……我们会死的。”</p>
狂暴的雷电仍在呼啸，那些密密麻麻的“电蛇”在废墟里飞跃折射，无数焦糊的体早已看不出生前的形状，就连车辆也只剩下一团小小的，看不出形状的铁匣子。</p>
“基金会，一定会杀了我们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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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艾琳娜！醒醒啊！！！”</p>
整个世界都在强烈的旋转，一切的色彩都飞速脱离了出去，失真，都在失真……</p>
在晕厥和恶心的混乱感中，声音模模糊糊出现在耳边，艾琳娜艰难睁开眼，看见格尔曼和阿尔杰两张快哭出来的脸。</p>
“你们……”她勉强扯了扯嘴角，然后吐了出来。</p>
血像是清水一样从她嘴里喷出来，仿佛有一条温热的、妩媚的、红色的蛇从她身体里钻出，沿着内脏慢慢爬出来。</p>
“真奇怪……这是哪……”她看清了垂落眼角的头发，一边咳嗽吐血，又一边忍不住颤抖起来：“我的头发变白了……”</p>
“……走！走！艾琳娜！我们不能留在这里！”</p>
戴着眼镜的阿尔杰深深吸了口气，忍住眼泪把女人背起来：“你受伤了，我带你去医院，现在我们还在勃朗市！那些刽子手随时会追上来的！”</p>
一边的格尔曼也如梦初醒，他狠狠抹了把眼泪，抄起旁边散落在地的钢管，奔跑在最前领路。</p>
……</p>
三人亡命地向着远处奔跑。</p>
此刻云开雾散，巨大的月轮破开了云层，悬挂在灰蓝的天幕下，瀑布般的月光朝所有人倾泻而来。</p>
“格尔曼，格尔曼？”</p>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的人突然猛得停下，空气在这一刹仿佛凝结，静的让人不安……阿尔杰疑惑地碰了碰他的肩，那人就如一座僵硬的石像直直倒了下去，一声不吭。</p>
噗！</p>
倒下的格尔曼额头出现了一个硬币大小的孔洞，鲜血和白色的脑髓在里面流动，又顺着那个孔洞流了出来，把沥青的水泥路面染得一片猩红。</p>
他死了——</p>
一枚小巧的魔法飞弹贯穿了他的头颅，在所有人都没察觉的时候，把他的脑袋打破，把里面的脑浆一起搅得稀巴烂。</p>
“喂，格尔曼……”</p>
阿尔杰呆呆向后退，他背后的艾琳娜忍不住哭出了声，温热的鲜血和泪水一起涌出，很快又打湿了他的后背。</p>
“嗬嗬嗬，第一个小老鼠。”</p>
远处的吊塔上，一扇银白的传送门在夜空中张开。</p>
昆图斯和伦德的身影缓缓从那个传送门里走出来。</p>
他们一个脸上挂着怡然自得的笑意，另一个，则有些焦躁不耐。</p>
“本来还想活捉你们的，可抱歉，因为现在我要急着跑路啦。”</p>
昆图斯对两人歉然躬身，脸上挂着诚恳的笑意：</p>
“所以，就请你们一起去死吧。”</p>
年轻英俊的天才法师轻轻张开了手，一颗光点，米粒大小的金色光点从他手心飞出来，慢慢的随空上浮。</p>
它是那么小，那么轻盈，柔美的光焰像是七月浅水滩涂边，从茂盛酢浆草堆里飞出的一只萤火虫……这微弱的光在夜风里随时像是会熄灭，亮得几乎可忽略不计。</p>
来不及逃跑，那颗光点已来到了他们面前。</p>
“嘭！”</p>
昆图斯打了个响指，嘴里玩味吐出一个爆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