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进号里了

  刚才这景,号里所有的人都立马闭了嘴,贪婪地盯着过智手里的烟和火柴,他已经感受到每一个人的目光,冷冷地一笑,自顾自地开包,点燃一枝,慢慢地吞云吐雾。

  有了烟,男人就可以以平缓的心态考虑事情,非常明显,外面的人已经开始活动,并且找到能说上话的人。从刚才报信的人话中,他们不同意自己背罪,与自己的想法有出入,心意是好的,但是在自己这儿行不通,绝绝对对不能再有闪失,假如,真要像那样的话,自己做人做不成,甚至连个狗也不如。

  弟兄们出生入死,替自己霸闯,事儿现了,自己不扛谁扛?

  有了主见,过智开始放松。

  外面的人传得挺邪乎,什么都得过暴练的关,到目前为止,还没受到威胁,而且,从现在起威胁已不存在,人都狗眼看人低,走哪儿说哪儿的话,都一样,要想动自己,得掂量掂量外面那位大爷的分量。

  “兄弟,都是吃官饭的,都进来不少日子,走个烟面行吗?”又是后面的那个声音。

  过智一想,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大家又都是受难之人,他潇洒地将烟甩出一个抛物线扔到床板前。

  令人奇怪的是,竟然没人敢拿。

  过智眨了一下眼睛:“您是挑头的,不吱一声,哥儿几个谁敢抽呀?甭省着,这玩艺儿断不了顿。”“够意思,抽吧,两人一根,别他妈的浪费。”声音刚落,众人哗地冲了上去:“轮换着抽,不懂规矩是不是?兄弟坐里边来。”

  过智这才识庐山真面目,这老哥们儿满脸的络腮胡子,浓眉大眼,炯炯有神,盘腿一坐倍儿直,一副江湖好汉的模样。

  “咱哥们儿是马甸的,甭叫名,人给个外号和尚,兄弟一表人才。”

  过智知道他的后话:“不像折腾的是吗?”

  “不像,因为什么事呀?当然,不方便说甭讲。”和尚知道这点猫儿腻。

  “嘿儿,挺简单的,有一孙子叫板,手重了点,弄了个伤害。”过智故意轻描淡写,他根本不想让和尚知道这么多。

  “一百三十四款,听你这口气,不轻,三年起步,七年封底,到头就这样了。”

  过智:“你门清呀。”

  和尚:“你呆上一个月,一百多条也都可以拿下,断个多少年玩儿似的,上下差不了多少。”

  “您呢?”

  “没出息,搬大闸(搬大闸——行话,溜门撬锁。),巧了弄的是个头儿,还不小。真新鲜,提审说动用了三四百人,才逮住我,有那么邪乎吗?打价值,弄一个整,十下。”和尚讲自己的事就跟喝凉水似的。

  刚聊了个开头,外边就乱了套,开门声、报告声,此起彼伏。

  和尚主动介绍:“今儿星期一,室提、检提、法提的,全都开练,这日子口,是咱们的倒霉日。兄弟,我可直,你那托儿点的可够明的,好坏得前后考虑周到,上下一挤,差的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过智倍儿服地点点头:“多谢指点。”

  “外道了不是?谁跟谁呀?”

  铁门打开,“过智、丁学一、冯小雨,提审,出来,低头抱手。”

  过智在预审室刚要坐下,预审蔡五一厉声喊道:“谁让你坐下了,起来。”

  一步跨过来,将手铐狠狠地勒了两下:“蹲下。”过智照办。

  “过智,撂吧。”

  过智按自己的思路,将预计好的情节,引导预审进入合情合理的作案过程中。

  叙述完毕,蔡五一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打开手铐,并递上一棵烟:“你省事,我们也省事,耗着没意思,早晚都得说,抽棵,里边没戏。”

  过智揉着勒得深深的印痕,感觉有些麻,甩了几下胳膊,狠抽了几口烟:“多长时间,可以下到圈儿里?”

  蔡五一说:“邪门,别人死扛还来不及呢,你可倒好,哭着喊着要下圈儿,法盲,走,给你收进去,冲你这个傻样,告诉你,有个思想准备,现在严打,你的案子不小,情节挺严重的,要认真对待。”

  等过智回到号中,多了三位,其中的俩都着脚镣,能砸上这个的罪过不小,猛然,一张熟悉的脸正笑嘻嘻地冲着自己——二罗根,他心头一紧,知道要砸锅,赶紧补过:“两个着的,坐到里边去,剩下的那个,说你呢,对,就是你,怎么瞧丫的怎么别扭,背着墙站着。”

  仗着打进烟的缘故和托儿的背景,号里还真没人言语,即使瞧着不顺眼,为了过烟瘾,也就装作不往心里去。

  二罗根一看这阵势,本想打招呼,这下不得不一声不发完成着过智给自己的“任务”,正经是战士,一站就是天黑。

  睡觉的时候,过智借口天热,在最外边的板上,与二罗根并肩躺在一起。

  夜,静悄悄的,受了一天紧张的这帮家伙,睡得跟死猪差不多,呼噜声四起。

  “二罗根。”

  “过哥,没睡。”

  “是宝丽让你来的吧?”

  “神算,她里外都托了人,你这儿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您说的每句话,第二天就能知道。过哥,干那小子,是我们心甘情愿的,您背这黑锅,绝对不行。”

  “你接着说。”

  “现在当务之急,不是玩儿哥们儿仗义,而是群龙无首,一大帮子兄弟都得您撑着,千万不能凭自己的热乎劲,一了百了。是,是凉粉姐给您顶了个大雷,小命也搭进去,可是,您想过没有,光凭义气行事,不折腾出样儿来,凉粉大姐在地底下也不会甘心,您现在做的,既不明智,也不值得,更是大姐所不愿的。”

  “还有吗?”

  “有,现在正是要劲的时候,罪加一等的严打时期,所有的罪和刑罚都加了码,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的《关于严惩严重危害社会治安的犯罪分子的决定》,对有严重危害的,可以在刑法规定的最高刑以上处罚,直至判处死刑,这其中就包括,流氓犯罪集团的首要分子或者携带凶器进行流氓犯罪活动的,情节严重的,或者进行流氓犯罪活动危害特别严重的。

  “还有就是这条,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人重伤或者死亡,情节恶劣的过哥,这可是玩儿真的,不是小孩过家家。”

  过智说:“你丫背得够溜的。”

  二罗根摸摸自己的后脑勺:“还说呢,整整背了三天三夜,宝姐玩儿狠,背不会不让吃饭。那娘们儿,有把逗,啊呸,臭嘴。”他自己扇了两个小嘴巴。

  “怎么进来的?”

  “十五天治安拘留,打架骂人,不敢带纸条,宝姐怕说不利索,用了这个法。”

  “哥们儿,受罪了。”

  “别,受受不起,应该的,咱们哥们儿做的这点×事儿,比起凉粉大姐,算个屁呀。得,还得掌嘴,又添堵了。”说着,又要扇自己,被过智一把拉住。“宝姐的意思呢?”

  “下这么大的力气,惟一的目的就是阻止您别犯傻,如果您同意,过个五六天,都算计好的,兄弟自己揭发,交代余罪,担过来。”

  “歇他妈菜,不行。”

  “您听我说呀,从哪儿论,凉粉大姐、您、宝丽大姐,对我们哥们儿不,对我二罗根不薄,进来前,宝丽姐亲自将二十万送到家里,我们家三辈子都用不完,我家哥儿五个,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够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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