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城里那女孩叫纯纯

  纯纯是我生命雨巷里最初、也是最后的一个笔友。纯纯是一位嗜好在雨季暗暗写诗,“城市味”特浓的女孩。那一年,在市里的一次文学创作竞赛上我们幸运获奖。之后,一个诗情画意的黄昏,我收到一封盖有本埠邮戳的信笺,乍一看,诗一样美丽的署名,待悟出“纯纯”时,竟感动得激情飞扬……我掂了掂信笺,厚厚的,但是轻轻的。小心拆开,纸笺上美若天成的笔迹,还有弥漫淡淡哀愁、艳丽芬芳的纯纯玉照,星星一样抢眼。循着楚楚清丽的文风,它像连绵的蓊郁的山,又像忧伤的深深的海,蜿蜒在我心灵许久。尤值一提的是,她在信尾页,颇具匠心地将她的城市和我的乡村用红笔连成一块,且在线上轻轻标上“春天到城里来看我”几个字。左看看右瞧瞧,我渐渐悟出一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于是,我抑不住奔涌的诗情,即兴将一首《你》夹入青春的炽热里,给她回了一封长长的信。几天后一个孤单的夜晚,也是她可能接到信的日子,我正为搜肠肚写不出一个字而心情郁郁的时候,她雪中送碳似的“滴滴”声叩响了我沉默已久的BP机。随后,她如诗似歌的嗓音划破了我漫漫夜空的沉寂,这于平生第一回和陌生女孩通电话的我而言,虽然感觉有一丝纷乱闪过,但还是有吃了蜜糖般的惬意。

  此后的日子,纯纯又接二连三地来信,或者打我呼机,她总免不了幽幽地说:“真的想见你,好吗?”隐隐地有一种预感,我是经不住激情的牵挂了。真正进城去找纯纯是在春雨霏霏的一天,在一所花园式的校园内我找到了她,她缩在空荡教室的一隅,一边痴情涂抹着诗歌,一边正深深地埋入蔡幸娟《缘份》的歌声里。“你来了!”她惊喜异常。之后,彼此从徐志摩到海子,再到大女孩三毛,最后轻车熟路般表白彼此是如何串联文字、如何修改及如何发稿云云。扯及我时,她轻轻的、柔柔地对我的文字予以了发自心底的赞美。话到深处,我们只是长长地沉默着,我怕我的诗歌失去;她怕她的纯洁破碎。

  临告别时,纯纯一路缠绵悱恻地将我送到车站,汽车启动时,我的心已潮潮的了。纯纯呢?看得出,略显*的姣洁的脸上,隐藏着一种深深的无奈和遗憾,她佯装轻松地挥了挥手。话儿早已哽咽在喉管里……一段日子以后的一天,我收到了纯纯一封颤动我心弦的信笺,她这样写道:“匆匆生命中,是不是有一种感情只能深深锁在心底,只能在各自风雨兼程里渐趋感觉相识的价值和意义,让它长秘密的伤心记忆……”读着她永远美丽的纯真,我的心倏地凉了下去。待我读完,才知道,纯纯轻轻的作别故乡的云彩,跻身南方去了,而纯纯,放弃了她正念读中的大学……

  如今,纯纯像一只断线的风筝,我已无处寻觅。但即使往后世事变迁,即使人生白首苍老,永远牵挂——那个叫纯纯的城里女孩。

  边缘岁月

  倩呆呆地站在新学期的课表前,说不出是兴奋还是慌乱,那赫然写着的法文教师的名字像是成了周围真空中唯一存在的东西,越来越大、越来越重。“倩,你没事吧?”颖握了握倩的手问,“你的手上怎么都是冷汗,是不是不舒服?”“没,没事,我们走吧!”倩心慌地答道,缩回手,挽住颖的胳臂,向教学楼的方向走去。“倩,你说真怪,咱们那法文老师不是说要回法国和他太太重聚吗?怎么又回来了?”“我,我怎么知道!”真是的,烦死了!我怎么知道,原本以为他这一走,自己那颗起伏不定的心终于可以恢复平静,以为受痛苦和煎熬的日子大概终于要结束了,可是他竟残忍地不给自己一丝*的机会……

  倩愿本是不相信那对老师或明星由崇拜而产生的感情的,因为那种感情太无知,太幼稚然而偏偏,一向理智地她竟掉入了这样一片泥诏,不可自拔。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大二的法文课上,他高大的身影,俊朗的笑容,迷人的自信,使人无法不嫉妒上帝造人的偏心,尤其是他气宇轩昂,学识渊博,幽默风趣,为人正直,使得许多女生都为之倾倒,而倩也就稀里糊涂地成了其中的一个。但当时她并未发现,因为即使他再优秀,也必竟是个有妇之夫,倩认为即使有机会介入最后也终将成为一个没有意义,不切实际的幻想。

  然而有时世间的事就是很微妙,理智和情感的天平上不一定每次理智都会占据上方。相反地,情感却有着重重的法码。那天倩兴高采烈地请颖吃圣代,弄得颖仗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其实连倩自己都不知为何那样高兴,是为了上午超的那例惊天动地的大消息:喂!你们知道不,咱们的法文老师要离婚了。听说他那十几年的结发之妻留恋法国的美景不愿和他回国,他孤身一人回国呆了几年,现在离婚手续办得差不多了。倩不想多想,也不愿多想。然而事事并非都能天随人愿,一天法文课,他莫名地大发雷霆,扬长而去。弄得倩和其他人都无所事从。后来听说他的妻子回国了。倩的心不禁一抽,原来他无法忘了那段往事。几天后,倩在走廊里遇到他。她鼓足了勇气上前问了句:“老师好!”这是多么幼稚的一句问候,却是倩唯一可以想到的一句开场白。“你好!”他微微一笑,简单地用他那充满磁性的声音回复了一句,便匆匆地走开了。而倩孤自地站在那儿,心里像刀绞一样翻腾。“清醒些吧!”一个声音在对倩说,他不认识你的,你只是他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学生,他可能从未正眼瞧过你,也许刚才那句问候也只不过是一句反射性的回答,你又何必……是啊,你又何必如此折磨自己,可是倩啊此时的你还能那样理智地扳回你自己情感的舵盘吗?倩,颖,咱们的法文老师又回来了,你们知不知道,又是那该死的超。

  倩微微一怔,发现自己已和颖步入了教室。又是昏噩的一天过去了。晚饭时,超来请倩去吃饭,看电影,被倩拒绝了。超痛苦失望地伫立在风中看着倩渐渐远去的背影。他没有看到倩的脸上泪水在恣意地横流。倩没有办法答应他,她没办法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人而去和超约会,这样对超不公平,而对于倩,那也将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回到家,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倩毅然地告诉爸爸她要考研,因为她要用更多的时间来陪伴着他,陪伴着他那颗从大洋彼岸飘回来的心。

  倩相信,他的归来是上天为她的安排,是上天对她灵魂折磨的补偿。从此,她的那颗破碎的心会拥有时间来复原,她那天真的幻想会得以成为现实。第二日,倩兴高采烈地奔向系办公室,递交给主任一份考研报名表,而后又兴高采烈地奔向教室,开始她充满期待的新的生活……主任轻轻地把报名表放在档案夹上,旁边是一张大红喜贴,上面赫然写着:法文教师××兹定于×月×日与××在××举行婚礼,恭候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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