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乡试风波二

  第三十八章  乡试风波二

  一时间山上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气氛。

  忽然有一个人走了过来,在邝露身边低声说道:“先生,何吾驺与傅上瑞来了。”

  邝露脸上丝毫不变,说道:“他们带人来了吗?”

  “带了百余衙役护送。我看其中有些人的装束是夏贼军中的人。”这个人低声说道:“先生,要不要我们护送你杀出去。”

  “不用了。”邝露说道:“多谢兄弟们好意。不过,吾不避也。”

  邝露忽然震声说道:“吾思慕广陵散久矣,但是多年以来,梦寐求之,在宁献王的编著的《神奇密谱》之中,得其残谱。经年推敲,而今补全,请听吾为诸君一奏。”

  邝露抱琴而立,早有人准备好几案。邝露将绿绮轻轻的放在几案之上,亲自净手,焚香。在袅袅的青烟之中,轻轻触动琴弦。一声悠然的清音,回荡在青山绿水之间。

  悠然深远。

  而何吾驺与傅上瑞被士卒抬着滑竿,走在山路之中。在他这个位置之上,正好能看见邝露在山头之上弹奏。周围广州的士子围绕着邝露,或立或坐,都在侧耳倾听。

  何吾驺一摆手,说道:“停。”

  下面扛着滑竿的士卒,却没有放下来。何吾驺就坐在滑竿之上,静静的倾听。

  不得不说,邝露的琴技是天下一绝。在何吾驺的位置之上,虽然丝丝缕缕,却抓人耳朵。让人沉迷于音乐的气氛之中。

  何吾驺不知道只能邝露弹奏的是什么?但是细细听来,却感到一股悲愤之意,与肃杀之音相互环绕不去,纠结徘徊。随即琴音高作,慷慨激昂,让人有怒发冲冠之意。

  何吾驺心中却有一种感觉暗道:“邝露怕是心存死意了。”

  琴声如同心声。似乎与何吾驺一起听到这琴声的士子,也有心中了然了。一个僧人轻声说道:“阿弥陀佛。”还有一些年轻士子纷纷垂泪。

  正如何吾驺所想,邝露将士气做的这样大张旗鼓,就没有想过继续活下去。故而此刻邝露弹广陵散,充满了一种殉难的激情。有人以为《广陵散》与《聂政刺韩王曲》同曲。所叙述的都是聂政为人报仇的故事。最为激昂不过了。而这样名曲更是符合邝露而今的心境。 故而他能将广陵散发挥到直追嵇康的地步。

  也只有嵇康复生于地下,才知道两人的琴技谁更高一筹了。

  最后一声拨弦之声带着悠悠余声。

  邝露说道:“我终不能将广陵散带入地下。今日传之诸君,希望诸君为我传之天下。”

  众人纷纷称是。

  何吾驺远远的看着邝露,心中微微一叹,暗道:“原来是广陵散。”邝露的目光也投向了他。两人目光相接,何吾驺忽然心中一虚,似乎没有底气与邝露对视。

  作为广东人,他虽然与邝露交情不深,但是也是听过这个大才子的。

  一股羞愧惭愧之心,涌上心来。他说道:“走。”居然不上去了,带着人就想回去。

  傅上瑞说道:“何大人,你现在走了,大将军那边如何交代?”

  傅上瑞本意想以何吾驺广东人的身份与这些士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是却不想何吾驺居然临阵脱逃了。

  何吾驺说道:“大人,有邝露在此,这些人岂是言语可动的?”

  傅上瑞说道:“那总要想个办法?软的不行,就硬的。”

  何吾驺仰天一叹,说道:“邝露欲做嵇康,我却不愿做钟会。”随即向傅上瑞行了一礼,说道:“告辞。”随即让人抬着他,掉头就走。

  傅上瑞眉头紧皱,好一阵子才说道:“走吧。”

  傅上瑞却不在乎做这个恶人,但是他在乎的仅仅是结果成效。今日他痛下辣手,杀了邝露,就能将人听命吗?他并不觉得能够成功。而且他一夜能揣摩出张轩的一点心思。

  张轩决计没有向广东士子下辣手的意思。

  他恐怕他即便是做了这个恶人,也未必能在张轩得了好处。

  也正是因为这样,傅上瑞才一定要将何吾驺带上来。

  傅上瑞想要劝说广东士子的心思,也就淡了。

  不过,傅上瑞也没有善罢甘休。

  他回去之后,与身边的商议过后,决定采取半强制的手段。

  但凡有能参加聚会的士子,都是有些身家的。而在广州城之中,傅上瑞还是有些手段对付他们的,故而巡抚衙门的差役一一个登门拜访,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乡试之时,谁家的士子没有去。今后就让他们在广州城之中,寸步难行。

  似乎这样的决策,起了作用。

  从这一日开始,到乡试那一天,广州城之中都风平浪静的。好像一切都安稳下来了。

  如此一来傅上瑞这才松了一口气,并向张轩请命乡试之题。

  张轩见此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他是暗藏了一伏手。只是这伏手太不正大光明一点,如果有可能的话,张轩宁肯不用,见傅上瑞能做好,也松了一口气,所谓隔行如隔山。

  张轩自诩不是文盲,但是四书五经上,他也没有下大多功夫。纵然他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即便是戎马之间,也不忘读书,但是真正读的都是有关于征战的书籍,兵书,战策,乃至于文人书稿,甚至有一些地方志,史书等等,对四书五经根本不熟。而且他一直揣摩军事上的问题,面对这些这种士子聚众闹事,也觉得很头疼。

  轻不得也重不得。

  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不管怎么了,大夏想要根基稳固。这些士子还真不能完全得罪,毕竟真正有能力的人,都是人才,而并非奴才。刀子砍下去容易,但是收上来就不容易了。

  此刻让他命题,他也觉得有些棘手,想了半天说道:“就‘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这是《礼记-大同篇》的一句话。不过,张轩能记下来这一句话,却不是因为礼记,而是孙先生。也是读礼记的时候,才知道孙先生的这一句话,居然出自这里。

  此刻觉得用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

  他出题的目的,就是想让这些士子知道,天下不是一家之天下,而是天下之天下。朱家既然不能守住天下,而今的天下就落到罗家的手中,也是天道循环。

  张轩并不觉得他这一点意思,很难揣摩。所以他决定,凡是八股文向这个方向立意的,统统加分,再按水平分高下。如果不按着这个理解来写的话,即便是写的天花乱坠,也是零分。

  张轩这里正在暗自得意的时候,却不知道事情的发展,并不像他想象那样。

  科举考试延绵数百年,早就有了一定之规。张轩现在还没有精力改良科举之上,他所做的不过是承袭而已。所以考试的地点,就在贡院之中。

  张轩也巡视过贡院。觉得贡院里面的条件,实在是太差了。将人困在弹丸之地,一下子就是数天,简直太不仁道了。只是张轩也知道,科举是文人士大夫的命-根子,决计不是想动就能动的。

  他也就一言不发,全部按明朝的规矩来。

  所以在三月初一这一天,广东乡试正式开始了。不管是在逼迫之下,还是有人心甘情愿的过来,总之,人群是熙熙攘攘的。一个个经过临颍营士卒的层层搜身,才能进入贡院之中。

  如此重大的事情,张轩也将临颍调过来,充当贡院的守卫。

  张轩看了一会儿,发现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就好像是上火车一样列队而入,不过是搜身的手续复杂了一些而已。他就回到后院之中静静等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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