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妥协
可列还是来到了这个大燕政治的枢纽之地,用标准的胡蒙礼节对着燕书以致敬,然后道:“不知尊贵的陛下因何事急招可列。”
燕书以笑得很和善,已经不见了之前的怒意,仿佛之前的事根本就没发生过,缓声道:“王子来燕京也有些时日了,自那日见过之后,朕便没有再过问王子的生活起居,实在有失礼数,不知道王子对我燕国的生活可还适应?”
可列答道:“请陛下放心,可列所在驿馆对可列一应生活起居多有照拂。”
燕书以接着问:“如此甚好,不知王子与我方商讨的通商一事,达成了多少共识?”
这一问一答,弄得满朝文武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皇帝陛下不是应该找这位胡蒙王子问罪的吗?怎么现在倒像是对可列嘘寒问暖,拉起了家常似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有人实在忍不住了,主动出声道:“王子如此喜爱我大燕,想必是起了歹心吧。”
可列满脸警容道:“这位大人何出此言?”
“哼!少在这装腔作势,难道你会不知十数日前,你胡蒙两万兵马围攻我大燕边塞歇马重镇?难道你会不知我大燕数百儿郎已命丧你胡蒙人的屠刀之下?”又是一个声音响起。
可列急忙再次向燕书以行礼,只是这个礼比方才那个礼显得更重更有诚意了,说道:“陛下明鉴,可列绝非能用出如此下作手段之人,这其中必有误会,当初可列上禀父汗,为了让大燕与胡蒙两国永远交好,为了让两国的边境不再起争端,也为了两国的百姓能永享和平安宁的生活,父汗亲口承诺可列,只要我能与贵国商定通商事宜,开通西北边塞商道,他绝不会发一兵一卒进扰贵国。”
“你说的倒好听,如此口说无凭,我大燕上下又非三岁孩童,怎会如此轻易信你?”一名武将说道。
燕书以瞟了一眼那名说话的武将,然后又将目光转到可列身上问道:“我如何信你?”
可列一时语塞,摇头道:“没有!”
燕书以眼中凶光一闪而逝,就在要下达对可列的判决时,一直沉默不言的锦然突然站了出来,朗声道:“禀陛下,边关虽有急报说是胡蒙寇边,但事情的始末我们并未了解清楚,胡蒙分东南西北四大部族,若他们内部有人违背桀烈的命令私自出兵,以此来挑起大燕与胡蒙的战争,破坏两国和平共处之契机,而我们在不明缘由的情况下便做出决定,很可能就正中这些人的下怀。”
见锦然发话,那些唯锦然马首是瞻的官员纷纷附议,况且锦然所说也很有道理,一时间这朝堂上的风向便转了。
脸上依然是那种云淡风轻的和善笑容,但桌案之下微微颤抖的双拳却暴露了这位燕国皇帝内心的愤怒。
同锦然一样,一直静默不言的房子玄此时也站了出来:“安平君所言有理,然而无论他胡蒙内部如何争斗,我大燕自是管不着他们,但如今却是实实在在欺凌到我大燕的头上来了,更是在歇马镇外斩我大燕数百儿郎,如此境遇若还如此瞻前顾后,将置我大燕威仪于何处?”
锦然拱手轻揖,接着沉声争论:“胡蒙此次作为确实令人愤怒,但事关重大,不得不慎重,兵者,国之重器,不可轻言,如若不然,待到战事爆发,伏尸千里,丧命之人何止百千。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
房子玄寸步不让,辩道:“想我大燕,自立国以来,兵锋之盛,所向披靡,昭烈帝曾言:‘弱国无
外交,没有打不服的人,只有打不赢的仗。’”
“你也说了,那是昭烈始皇帝所言!”
“你是在暗讽陛下?”
一顶帽子扣得锦然微微一愕,但也不做辩解,意味深长地看了房子玄一眼,然后轻飘飘说出一句:
“并无此意,只是如今我大燕国力与昭烈帝时期相比如何,在场诸位心中没数?”
“够了,朕虽做不得那中兴之主,却也绝不会做这亡国之君!”高坐的燕书以显然快要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一声低沉的怒吼,道尽了这位帝王心中的愤怒与无奈。
他双眼直视着锦然,虽不想承认锦然所说的一切,但这些却都真真切切地摆在了大家的眼前,因为当年徽帝的一个昏招,便让这如日中天的帝国迅速衰弱,若不是初始几代帝王为帝国打下的根基够牢靠,那现在大燕是个怎样的结局,实在难料,但眼下这句话不仅是表明自己的决心,也是给锦然的示警。
而这句话在锦然听来,心中不免唉声一叹,燕书以与他这君臣之间的那层膜,终于还是捅破了,从此君臣两人只怕会更加难处,耳边继续传来燕书以的声音:
“可列,你需尽快给我大燕一个交代,在此之前,就委屈你待在驿站内。”
可列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有些庆幸自己找安平君帮忙的这个决定是多么正确,嘴上说道:“发生这样的事,可列也是负有极大的责任,这就即刻遣人回胡蒙查明事情原委,定会给贵国和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下朝的步伐,可能除了可列之外,没有人是轻松的,明眼人都知道,大燕的皇帝陛下和位高权重的安平君已经彻底划清了界限,除了那些有着明显站队倾向的人,其余每个人都在心中盘算着自己到底该选择哪边,或者保持中立。
在朝为官,哪个心中没有二三思量,如今的大燕,虽然还是姓燕,但权力却实实在在掌握在锦家人手中,帝国最为精锐的中央军便被锦然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在这帝都之中,皇帝能够调动的军队只有护卫皇宫的三千御林军而已。
而在全国,燕国皇室掌控的军队只有位于西北燕护手中的第六军团,其余第一军团(中央军)、第二军团(东北军团)和第四军团(燕东军团)都被握在了锦然一系手中。
而帝国的第三军团(西南军团)和第五军团(东南军团)虽然名义上是属于帝国,但只要了解帝国历史的人都知道,这两个军团其实一直都控制在南方越王勾越氏的手中。
当初昭烈帝横扫天下诸侯,却在南下灭楚时碰了壁,而楚之强邻荆越国在这时犹如雪中送炭般举国归附,与燕国两面夹击,扫灭强楚,而后原荆越国国君勾越氏受封越王,并保留原来的武装力量,负责守卫大燕南面的半壁江山。
所以这两大军团,若南方发生战事,越王肯定会将他们毫无保留地投入战斗,而若战事发生在北方,想要越王为此倾尽全力,当年的昭烈始皇帝可以,景帝或许可以,徽帝或许可以,但现在,是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如今的大燕南境就如一个独立的王国一般,与大燕朝廷貌合而神离。
就在殿上发生着这一切后不久,大燕皇宫御花园的琉璃亭中,香儿提着一壶清茶为长风掺着茶,亭外剑光四溢,但显然施展之人对自身极武的力道控制极好,看似气息恐怖的剑气,却并没有对周围造成任何破坏,一段绚丽得让人眼花缭乱的剑花在瞬间爆发,远远看去犹如一朵突然怒放的睡莲,在绽放
的瞬间,又急速消散,只剩极武的余韵在空中飘荡。
“主子,刚从殿上过来的刘公公说,陛下今日早朝的时候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发雷霆了。”掺完茶水的香儿放下手中茶壶,轻声对正向着亭内走来的燕长风说道。
燕长风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开口问:“可有说是为何了事发怒?”
香儿犹豫了下,但还是说道:“说是因为胡蒙与我边关守军发生了冲突,还闹出了人命,陛下就找可列王子上朝问询,然后好像说安平君为可列说了几句维护之言,所以陛下就发怒了。”
长风听完香儿的话,轻轻道了一句:“果然,皇兄还是很介怀。”
香儿和灵儿互相眨巴着眼睛,疑惑道:“陛下介怀什么?”
长风对着这两个好奇宝宝轻笑了一下:“没什么,‘莲意剑气绽放’我已经练得差不多了,小鸿子答应给我新的战技今天应该准备好了,你们快去拿。”
香儿和灵儿哪还不知道这是长风在打发她们离开的借口,距离锦鸿答应给战技的时候才过去两天,哪可能这么快就整理出来,但还是向长风道了声告退,便往宫外而去。
生在帝王家,其实对着某些事情有着天生的敏感度,但就是这样的敏感度,让长风心中徒增了太多烦恼,双十的年华,正是一个女人一生最美好的岁月,在这样的岁月中,若能有一份美好的爱情,与他一起分享每一寸光阴,过着一段简单而幸福的生活,就是目前长风最大的梦想。
然而现在这个梦想好像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遥不可及,就自己而言,小时候崇拜正义刚直的二哥燕无忌,因为在四人之中,他最像一个英雄,所以那时候的自己会觉得,自己是喜欢二哥的,但随着自己渐渐长大,二哥在自己心中依然是个英雄,但所谓的喜欢,也仅仅是喜欢而已。
后来皇兄要忙着自己的事,已经渐渐脱离了所谓的天王四人组,然后二哥燕无忌也离开了京城,去了边关,自己就只有每天欺负一下小鸿子,但就是这样,自己欺负了他,他却在自己心中下了毒。
想到这,长风嘴角噙笑地摇了摇头,似乎这毒已经渗透得好深了,深到让自己每天都会想他,时刻都想着见他,听见有人提及与他相关的事,就会忍不住将耳朵竖过去,见他与其他女子在一起,心中就会生气,喜欢揪他的耳朵,但又舍不得用力。
更奇怪的是,当他在展示出自己强大的极武修为击败可列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因为他对自己隐瞒而生气,反而是因为他展现出来的强大气势而暗中高兴。
长风轻轻咬着嘴唇,在心里暗暗补充了一句:“他与可列战斗时的气质真是迷死人了。”
但心中的甜蜜随即又侵入了苦涩,挡在两人面前的阻碍实在太多了,且不论锦鸿对自己的感情如何,自古皇家子女的婚姻都是绕不开政治因素的,或许自己可以反抗,可以争取,但若涉及到家国大义,很难想象自己的反抗是否有效。
其次是帝王与权臣之间的隔阂,这在历史上虽然例子不多,但很不幸的是被自己遇见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的道理,长风如何不懂,从来就没有过权臣与君王和平共处的事情发生过,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事情也正在循着历史上的轨迹发展着。
长风有些着恼地揉了揉太阳穴,索性也不去想了,走到亭外,再次挥动着手中的三尺青锋,将之前练过了的“莲意剑气绽放”又接着演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