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玉庭站
亚丽珊正磨砺着她的匕首,她对自己的武器一向很爱护,一有功夫,她就会端起自己的匕首在砂石上反复磨砺,有时连维尔娜都觉得她会把那匕首杵断。此刻,女孩又从腰间掏出了另一把匕首继续打磨,从她的装束,维尔娜发现自己根本别想知道她到底藏了几只匕首。
“你的职责已经结束了,”维尔娜明白自己需要她,但她一向不爱撒谎,对这位帮过自己多次的女孩更是如此,“有人重建了灰河站,亚丽珊小姐,麻烦告诉汉比莎夫人,中立贸易线已经恢复,蝠热药片不久后便会再次流经军所。”除非商人们不想赚钱,或是战争爆发,但那可能性太小了。
面瘫女孩冷漠地抬起那只匕首,手上套着一只布套,她以指尖轻轻拂过那冷锐的刃面,清晰可见的暗灰色的钢纹在上面扩散开来,紧接着,她看到女孩自背后拿出一瓶药剂,她在那匕首上面小心涂着这瓶中装着的某种暗绿色的不知名液体,又覆上另一层黏糊糊的透明液体,随即缠上层层白布,哦,她在上面涂毒???
“老滑头死了,”她的声音又细又轻,本就纤瘦的身形在那绿幽幽的毒液匕首映衬下竟然更显娇柔,维尔娜不知那是怎样的可怕毒液,但她更祈祷自己永远不要知道。
“我必须亲自去海洋馆,“面具女孩站起身,”守卫骑兵等不了太久。”
“我马上要离开这里,”维尔娜看着她小心把匕首别在腰间,心里却觉得好像有一只虫子爬过全身,这让她手脚微微发麻,“你要跟我去吗?”
亚丽珊小幅度地点点头,“给我半天,”她说道,然后又从几近褪色的暗绿色长靴中抽出第三把匕首.....
不需要半天,只用了二十分钟,维尔娜收拾好一切,其实也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除了一些别人赠送的药膏。
考虑到亚丽珊还没有做好准备,她便一人独自走出车厢改造的临时住所。
她临走前想见一见那两个救了她们的那活泼伎女,在明晰女士的点头示意下,她们和那两个女孩见面了。这两个两三年前就在玉庭当伎女的女孩有着一副青涩而活泛的面孔,在旧日时代,那个时候的她们还未成年,但这里不一样,她们必须出卖身体获得酬劳,哪怕她们初次接客时只有十四岁。
“谢谢你们,”维尔娜心里沉痛,脸上却尽量表现得轻松,如果她的脸还能挤出她想要的表情的话,她此刻觉得自己应该是在笑,“你们是真正的好女孩。”
伎女们面面相觑,她们童真般的面容上浮现率性的笑容,“别这么说,”名为小琪女孩挠了挠头,“我想每个人都会这么做的吧。”
并非每个,甚至很少,“也许吧,”在玉庭站休息的期间,维尔娜曾亲眼看着她们陪着一个满身疮瘢的富商出去,结果带着伤痕回来,即便如此,她们依旧能如此笑着,乐观谈论着生活的点点趣味,谈论美食与新近的果子,谈论各车站传来的谣言,这是她们的天性如此,还是玉庭站那传统的调教手法导致的,她希望女孩们是因为前者而笑。生活对她们而言已经够难了,她不希望她们还要费劲心力去维持一个虚假的笑容,只为取悦别人。
“记得好好把药敷在脸上,”另一个女孩好心提醒,“可别忘记了,那个药膏可以吸收你脸上的黑色素,让你变白,也可以让你的
疤痕快速褪去表皮,我知道你以前一定很美,相信我,你会很快恢复的。”
维尔娜沉默了一会儿,“反正已经成这样了,再做些无用功又能怎样?”
“如果你想吸引男人注意,“小琪在一旁补充道,”最好听我的,两天敷一次,每次一个小时,用完之后一定要清洗干净,这样你的伤口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才能引起男人的注意,你有喜欢的心上人吧,他一定希望你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男人都这样,他们就喜欢白皮肤的女孩。”
我要的是复仇,不是男人,但她明白,自己不该指望这些自小被当作伎女培养的女孩能绕开男人谈论问题,她挤出一丝笑容,“我会再回到这里,”她说,“谢谢。”
她如此慎重的语气反倒让两位生性开朗的女孩不知所措。“你不该这么笑,”小琪尝试教她如何摆出最甜美的笑容,“不论在何处,你如果想要让男人帮你,就不该这么对他们笑,”她一边不厌其烦地说教一边摆出她平日里所接触过的最甜美的笑容。
别人这样做会让人心动,但自己这样只会让人反胃,甚至会招来殴打。即便如此,维尔娜也不愿违逆两个女孩的好意,便和她们又聊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们尝试让她摆动姿势来引起男人的注意,让她学会如何说话,如何眨眼睛,如何在合适的话语中插嘴,甚至还教她如何把握男女间的关系,如何让男性在做嗳的时候觉得舒适。
“我们在这里只学过这个,”女孩指着她的嘴唇,一脸天真地说道,“但这些很有用,你该学会如何表现你的柔弱,如何让他们明白你还只是个女孩,我知道你一定很漂亮,等你恢复容貌,那些男人就会为你着迷,他们会拜倒在你的裙下,哦,你喜欢穿裙子吗?”
从不喜欢,而且现在的我会吓到每一个人,不论此人是男人还是女人,是老人还是小孩,她无法预期自己能如女孩所言的恢复过往容貌,她也不在意,她想要的是品尝血的味道。“我会记住你所说的,”她内心略带歉意,“我很喜欢穿裙子,等下次再见,我会穿着我最漂亮的裙子来找你们。”
这两个伎女露出灿烂的笑容,既天真又可爱,让人忘了她们的身份,但在地下世界,没有人会忘记,她们始终是伎女。慈悲,她那曾被复仇之火一度烧的疼痛的心突然有些触动,愿隧道之母给予她们应得的。她最后向她们告辞。
“记住,莱妮,”一个女孩说道,“你是个女孩,遇到困难的时候,可以向每一个有绅士风度的男人求助,不必害羞,勇敢点。”
就连最重视荣誉与风度的自由之翼都会来玉庭骑伎女,你为什么会对男人抱以如此信赖呢?“我会的,”维尔娜慎重点头。
另一个则给她鼓励,“等你恢复容貌,”她向维尔娜露齿而笑,“等你找到你的心上人,带他来看看我们,如果我们在玉庭遇到过这个男人,一定会和你说的。”
维尔娜点点头,她们就此告别。
等待面瘫女孩收拾完毕后,她们没有迟疑地离开了这儿,她跨过女孩们训练媚术的小阁楼庭院,便进入生锈的铁板与覆满黑苔的岩墙围成的廊道,这儿的一切都被暧昧不清的昏黄灯光照的模糊不堪,几近无法分辨出周遭的处境,但出了廊道,她们便进入一个豁然开朗的奢华大厅园。男人女人如潮水般在其
间喷涌,好似一个浮华的漩涡,他们身穿丝质绸缎,时髦的古服,还有黑皮精制而成的毛裳,很多人都认定黑乃是人类变异后的怪物,真不知他们发觉自己身上穿的很可能是人类的皮毛后,会有怎样的想法?
不过估计不会有太多改变,维尔娜太了解这些汉庭的商人,他们从不会介意自己脚上踩的是否是人皮,也不会在意其他车站会因为自己的贸易禁运而使多少人饱受饥寒,他们更不会在意自己发动的战争会让多少车站家破人亡,让多少男人成为奴隶,让多少孩子成为孤儿。也许绝大多数车站的站长皆是如此,但这些人也别想把这种精致利己的思想传入灰河站,最少别想把人皮卖到灰河站里,在她还是站长之前都别想,可惜那是一千年以前的事情了,她已经不再是站长,而只是一个可悲的,渴望复仇的无家可归者,她什么都不是。没走多久,她便进入连通这儿的玉庭著名的地方----欢愉庭院。
初入这象征玉庭的欢愉庭院,还是给了她很大的震撼,在这里的男女多半是来自各大车站的权贵,可如今的他们多半是半裸着身子,衣衫不整,不论男女皆是如此。
玉庭是个抛弃一切伦理道德的地方,她早在以前就听人说过,但当她真正见识到这儿的真相,才发现这个世界远没有自己想象得如此纯粹。在这里,哪怕你是亲兄妹,也可能因为某种契机而发生关系,在这里,你可以经常看到数男数女共同出入一个狭小的房间,低吼和叫不断自那儿传出,在这里,家财万贯的大商人和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可以相视而对,毫无遮掩,在这儿,高贵的游骑兵和最低贱的佣兵们会因为女人而互相殴打,也可能共享一个女人,在这儿,贵妇与淑女会脱下自己的伪装,不论你是男人还是女人,在这儿你都可以享受到他们所认定的世上最大的两种快乐----和男人做,和女人做,你也可以和他们一同体验**的缠绵。
她看到一个肥胖的男人正和三个纤瘦的女孩在水池子里赤身玩耍,女孩们还不到十四五岁,她看到一名游骑兵正骑着一个身穿昂贵华服的贵妇,衣襟半褪,还有更多,远比她所想象的多的事情在这个荒唐的庭院中上演,高高在上的站长和商人匍匐在低贱伎女的腿间,或任由她们骑在背上,在这里,一切的身份都在被混淆。
总之,当她初次踏足此地,便彻底被这**裸毫无遮掩的世界击溃,她无法理解为何那些集名望与财富于一身的男人喜欢玩这种把戏,于是她决心快速离开这个让她只感觉恶心的地方。
即便她想快速飞出此地,但只要她稍稍用力,脚踝就会有一阵尖厉的刺痛。里面有什么地方骨折了,她可以肯定,不仅是脚踝,还有其它地方的骨头也受到损伤。腿脚的肿大在汉比莎夫人照顾她的时候就消了,但是依然疼痛。如果只是扭伤现在肯定早好了。她的每个动作都会让身上各处都吱呀作响。这些骨痛不仅摩擦着她的血肉与其他骸骨,也折磨着她本就伤痕累累的意识,她低声呻吟了一下,便尝试迫使自己忘却它,忘却自己强行上路所付出的代价。
还好,玉庭并非每一处都如欢愉庭院那般毫无遮掩,在外面,人们注重礼节,男人正装裹身,女人绸缎覆体,他们要么得体,要么端庄,与之前在欢愉庭院所见的一切都截然相反,这让她一度以为自己之前只是做了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