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陆正远马上慌了神,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急急忙忙拨打电话。
十秒…二十秒……电话一直没人接。
陆正远吓得手指哆嗦,连忙改换拨打另外一个电话,可依旧是无人接听。
连打了数次电话,都是没人接。
这下,陆正远是真的惊慌了,他嘴唇吓得哆哆嗦嗦:“我导师和我师母的电话都没人接,我连打了好几次,全都没有人接。”
左思眉头一凝。
难道这位魏兴国老人已经遇害?
这毕竟是牵扯条人命,左思的内心其实并不希望看到真有命案发生。
就在陆正远刚说完,陆正远的手机又马上响起,几分钟后,当挂断了电话,陆正远表情惊恐说道:“村里的祠堂倒塌了!”
陆正远口中的祠堂,正是魏兴国所在村子的那座祠堂。
在陆正远吓得哆哆嗦嗦中,左思花了几分钟,才了解到事情经过。
原来,之前那个电话,是魏兴国妻子打来的,在一片吵杂声中,村民们从倒塌的祠堂废墟里,找到了被掩埋的魏兴国。
前段时间的接连阵雨,导致泥石流滑坡,结果今天晚上,就有一块滚落的山岩,砸坍塌了祠堂。
所幸祠堂最近在翻修,刚好有脚手架挡下了坍塌的房顶,魏兴国除了一只脚被砸伤,人并无大碍。
而当听到魏兴国并没有生命危险时,左思心中松了一口气。
与之同时,眼底升起冷色。
“是巧合?还是事出有因?”
这架势,来势汹汹。
不过,陆正远接下来又说,
魏兴国现在虽然被救了出来,但因为被埋缺氧导致昏迷,还没醒来。
所以他现在无法找导师,问清楚当年的事情经过。
看着陆正远面有急色,还有求助望来的目光,左思皱眉,他想到当初陆正远也曾尽心尽力帮过他不少忙,于是,他没再让陆正远为难。
只见左思开口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拿些东西来,然后跟你走一趟。”
闻言,陆正远惊喜,目露感激之色,不停朝左思道谢。看得出来,陆正远是真的关心他大学导师的安危,并非是假装出来的。
或许,这位魏教授的为人并不是真那么差?
在陆正远的执意坚持下,左思回到小区取东西,而陆正远则在小区门口等他。
李队长一看到左思带回来的陆正远,脸上吃惊:“左思,这不是陆警官吗?他可好久没回来了。”
嘴里吧嗒吧嗒叼着杆老旱烟的老张,今晚也是跟李队长一起值夜,同样是点头说道:“的确是上次那个驴中驴的吓成了傻子的娃子。”
老张一开口,还是那口夹杂点西北口音和川音的多地混合口音。
李队长悄悄对左思说:“陆警官该不会又撞邪了吧?”
左思目光古怪。
李队长吓得身体打了个冷颤:“该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
一旁的陆正远,一脸尴尬站在那里。
左思怕吓到李队长,于是解释道:“我之前帮了他个忙,所以他今天是专门来谢谢我的。”
左思让李队长别多想,这世上哪来那么多撞邪。
左思回到所住楼层的家后,一开门就看到了因听到门外动静,正主动拿一双拖鞋,乖巧等在玄关处的衣衣。
衣衣身后还跟着只小尾巴,是乌云踏雪白手套的小黑。
左思一直都感觉,最近小黑膨胀了。
天天拿白眼看他。
“衣衣,今天我们可能去不了托儿所…哦,不对,是去不了左千户店里学木雕了,今天又要留你一个人在家了,抱歉。”左思蹲下身子,两眼里带着歉意说道。
衣衣不会说话,手臂一环,默默无声的依恋抱了抱左思,然后乖巧放开手。
左思眼里带着温情,摸了摸懂事的衣衣,然后转头朝蹲坐在衣衣身后的小黑招手道:“小黑,你过来。”
小黑高傲翘着小尾巴,踩着贵族猫步,颇有些不耐烦的走向左思。
左思看得无语,于是狠狠撸了一把猫,然后叮嘱道:“我可能要离开一两天的样子,衣衣就交给你来保护了。”
猫瞳斜睨一眼左思,那是一双仿佛在看制杖的眼神。
喵呜~小黑来到衣衣身边,做出小脑斧护食的凶相。
我真的像小脑斧一样凶残,
我真的很凶的。
那样子仿佛在说,这事不用你说,我也会保护好新主子。
“下次好好说话,也不知道你这斜睨眼神,是在哪里学来的。”左思有些好气又好笑。
几分钟后,回到卧室的左思,拿出了装有杀猪刀的那只乌木刀匣…以及,一只前不久从某宝上淘来的大号吉他背包。
……
老神棍原本正在店里看店,结果左思一个电话打来,开口就是有生意上门,连夜出发,并且提及加班费按照三倍工资算。
老神棍二话不说,立马停止了刷短视频,关店,出门。
“加班费按照三倍工资算”,这句话才是重点。
直接戳中了见钱眼开的老神棍软肋。
左思之所以把老神棍带上,一来是需要辆代步工具,
二来也是带上个移动衣架,要万一这趟真碰到个凶物,说不得就要再让老神棍脱衣服硬干一场了。
而当老神棍开着他那辆二十四期车贷的泡水车老捷达,赶到左思所在小区门口时,正好就看到了左思,以及跟左思站在一起的陆正远。
老神棍看到今天的左思,好像一下陌生不认识:“小兄弟你这身打扮是?”
赫然,在左思身后背着只吉他背包。
左思脸色一肃,一本正经说道:“其实,我一直很低调做人,隐瞒了另一重身份。我除了是名知难而上的有志青年,还是名热爱生活艺术与文艺气息的民间音乐艺术家。”
左思说得热血激昂。
就差来一句,我从小有一个梦想,作文标题就是“我想成为一名音乐家”。
what?
老道我还知男而上呢。
老神棍有些懵逼和纳闷,很是怀疑的看着左思。
不久后,陆正远和吉他包,一起坐在后座,
左思坐在副驾驶座,老神棍专职司机,开着那辆离报废不远的老捷达,颠颠晃晃上路了。
“小兄弟,你这包里的乐器挺沉的啊,起码得有三四个大汉的重量吧,老道我一档起步都很吃力。”老神棍纳闷,有些肉疼自己的宝马良驹。
……
陆正远导师的家乡,并不在中山市。
而是在中山市下面的一个县级市,驱车要开差不多一百公里,一路走高速也差不多要走两个小时才能到地方。
上河村。
大拴,是上河村里一名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
因为其为人好吃懒做,又有烂赌的恶习,所以平日里没少在村里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就连附近几个村也没少遭他祸害。
他没少被抓,但每次都是派出所拘留十五天,出来后又贼心不改。
数次抓数次放,屡教不改,就连派出所都有些不待见大拴这种人。
今天,在外面赌博又输光钱的大拴,回村有些晚了,此时已是快要接近深夜,夜路上只有他一个人。
一路上,他都在骂骂咧咧,今天他也不知道走了什么霉运,逢赌必输,赌牌输,赌麻将输麻将。
只要坐在赌桌上就输。
大拴不仅烂赌,还是个酗酒的酒阴灵,走路摇摇晃晃,开始耍酒疯。
忽然!
“猜猜看,是字还是图?”
一名站在阴影下,全身都裹在黑色风衣下的怪人,抛出一枚铜币,然后右手手掌盖在左手手背上,那是一双满布疤痕的伤痕累累手掌……
上河村。
当把车开到魏兴国家门口,陆正远敲响门,不久后,一位面有愁容的老妇人出来开门。
这位老妇人便是魏兴国的妻子。
当左思在二楼卧室,看到戴着便携呼吸机,躺在床上昏迷的魏兴国时,他终于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位老教授会这么受到曾经的学生爱戴。
魏兴国并不如一般老人般的瘦弱,体弱多病,气血枯败。相反,身体硬朗,身上有着育人子弟的浓浓文人气息,体内阳气就跟年轻人一样旺盛,说明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心里没有阴灵。
这类人放在古代形容,就是刚正不阿教书人。
由陆正远负责沟通,很快,便简单了解到情况。
村民卫生室的医生已经检查过魏兴国的身体,老人家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被掩埋的时候缺氧导致昏迷,还好人救出来及时,可以通过吸氧和药物治疗,很快就能康复。而这便携呼吸机,便是从卫生室那里借来的。
随后,左思把陆正远和老神棍,留在魏兴国家,他则出去寻找线索。
有老神棍留下,起码能有份保障。
老神棍能跟和尚、神婆抢饭碗吃,身上肯定有些压箱底本事。
而他,则去寻找线索。
虽然已经十有**猜测又是起灵异事件,但他还是得要亲自验证下。
在离开魏兴国家时,左思从吉他背包,取出了刀匣。
“怎么背的是只木头盒子…这好像是只刀匣吧?”
“你不是自称音乐家吗?”
老神棍目光狐疑。
“你那是有色眼镜,它的确是音乐器材。”左思还在坚称自己有一颗音乐家的梦想。
“唔,老神棍你留下负责照看他们,我先出去寻找点音乐素材和音乐灵感。”
老神棍一脸懵逼。
神特么的音乐家。
神特么的寻找音乐素材,音乐灵感。
“说得这么信誓坦坦,难道是真的?”
……
随后,左思出了魏兴国住址后,他先是去了趟村里祠堂。
此刻的祠堂,早已被村民们简单拦起来,左思乘着村民不注意,轻易就进入了祠堂废墟里。
并没有发现到异常情况。
他还特地在附近检查一圈,都未发现到阴灵停留过的痕迹。
似乎是经过两天的太阳炙烤,即便还有阴气残留,也已经消散不见……
随后,左思准备前去检查那块滚落大石,然而,寂静夜色下,突然响起惊慌声音:“死人了!”
“大拴死了!大拴死了!”
左思目光一凝,直接奔赴声音传来方向。
结果还未靠近,左思便在死者附近,感受到了残留阴气。而他是第一名赶到的人,附近并未发现其他村民,似乎发现尸体的那名村民,惊慌失措跑去找人帮忙了。
左思发现到死者的死法有些邪门。
尸体附近倒着一棵枯萎古树,人正巧被倒下的枯树砸中,胸口被几根人臂粗的树枝扎穿出几个血窟窿,流了一地血。
尸体还没有僵硬,地上血液看着还是新鲜血红色,还没失去水分,尸体附近也没有苍蝇出现,死亡时间应该不久。左思拿出手机查询资料,根据这死亡特征,死亡时间大概不超过半小时到一个小时。
按照时间推理,也就是前脚刚遇害,他们后脚就到了上河村。
“嗯?”
左思忽然一声惊咦,似发现到了什么。
他发现死者死亡时间不久,可尸体却非常的冰冷,一般来说,在正常环境下,人死后体温维持四五个小时后,才会变凉。
血气阳刚,血气阳刚,气血便是阳气。
尸体需要四五个小时,才会阳气彻底消散。这也就是为什么古人特别迷信,人死后还能还阳,还能死而复生。
就是因为此,人死后还会有一段时间的阳气弥留之际。
最好的例子,便是家中如果老人病死,已经没有了呼吸,在刚死几个小时期间,却有人声称自己听到老人还在发出很轻微的痛苦呻吟声。一般人认为没了呼吸,就是已经人死如灯灭了,一般只会认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或是被周围人呵斥说大话,是对死者不敬。
可如果细心去找,老人事后重新抢救过来的例子虽然不多,但总能发现到几例。
而现在地上死者的情况是,刚死没多久的尸体,没有经历过阳气弥留的过程,尸体直接就发冷了……
这像是在死之前,就已经被借光了阳气。
……
魏兴国家。
老神棍看到离开才不到二十分钟,就又很快回来的左思,人一愣:“大音乐家,这么快就寻找到音乐素材了?”
原本急得团团转的陆正远,在避开魏兴国妻子后,脸色有些苍白的悄悄问左思:“我刚才听到有村民喊,村里死人了?”
左思没有隐瞒:“我现在已经可以百分百确认,在你老师身上,确实是发生了灵异事件。”
陆正远被吓到:“难道这次死的村民,和我老师遇到的是同起灵异事件吗?”
“不应该是按照顺序杀人吗?”
“为什么这次会直接跳过了我老师?”
左思倒是把目光看向老神棍:“老神棍,你不总吹嘘天南地北,见多识广,天天跟和尚、神婆抢饭碗吗?”
“你过去有没有遇到类似的事情?”
左思是故意激老神棍的。
老神棍贪财又好面子,激将法远比好好说话更管用。
果然,老神棍急了瞪眼:“你这是在怀疑老道我的话?”
“有听说过农村一句话吗?吃了带血生肉的狗,再也喂不熟。意思就是,一旦开了浑,激发了狼性,连主人都敢咬。”
“这阴灵也一样,一开始或许真是有什么冤屈,死不瞑目,死后成煞出来寻仇。可从古至今,嘿嘿,你们有听说过哪个阴灵大仇得报后,会自行消失的吗?不管是民间传闻还是狐阴灵志怪,最后的结局,全都是因为杀业太重,不是被正道给灭了就是被雷公给劈了。”
“阴灵就是阴灵,人死如灯灭,死后还出来干扰阳间秩序,出来害人的,本身就已经是为恶的恶阴灵。狗吃带血生肉还能上瘾,杀人犯杀一个人是杀,杀两个人也是杀,这阴灵也一样,见了血就再也不会老老实实。”
“老道我估计,自从杀人顺序错乱后,这阴灵就已经开始失控了……”
“今天晚上,我留在一楼守夜。”
“老神棍,陆正远,你们留在二楼照顾好里面的两位老人。”
砰!
左思手中的半人高刀匣,落地发出沉重声,还有金铁的铿锵,看得老神棍和陆正远齐齐眉角一跳。
这玩意不是乐器吗?
怎么听上去…像是实心铁块一样沉?
“左兄弟谢谢…不过,你这样熬夜留守,会不会太辛苦了?要不左兄弟先休息,我来守上半夜。”陆正远倒是有心了,主动提出为左思分担。
但他哪知道,以左思如今的体质,打坐就能抵消掉普通人的睡眠。即便偶尔熬夜一两夜,也并无太大影响。
“不用,如果真是遇上阴灵,普通人守夜不会有太大用处。”左思谢过好意。
“那个阴灵不是地缚灵,如果一直像只蟑螂一样在阴暗世界里东躲西藏,我们谁都揪不出它。”
“现在只能等,等它主动自投罗网。如果祠堂的倒塌,就是它为了逼迫出你老师,那它现在已经得逞,就一定还会再来找你老师。”
随后,左思大马金刀坐在一楼,一只手掌一直扶着的竖立刀匣。
“你们去二楼照顾好两位老人吧,如果发生什么异常,马上大声呼叫。”
……
是夜,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夜色越来越深。
就如左思所说,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株待兔。
农村里的晚上休息得早,虽然今晚发生了祠堂倒塌事件,村民们热议了一段时间,可大伙还是扛不住浓浓夜色带来的困倦,村里人很快休息下。
李高康半夜被尿憋醒,感觉膀胱越来越胀痛,急急忙忙跑出来对着门口大树放水。
今天家里也不知道怎么的,下水道突然堵塞,用不了抽水马桶,所以只能就地解决了。
李高康一边放水,一边转头看一眼就在他家对门的魏兴国家。
结果看到魏兴国家里灯火通明,一楼和二楼都一直亮着灯。李高康对此倒是能理解,毕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估计魏兴国一家人也很难入眠吧?
李高康想到了最近的鸡狗狂叫,又想到了今晚泥石流滑坡前,村里的鸡狗同样发疯般叫唤,这接连怪事的出现,难道是有什么邪门东西进了村?
农村人一直深信黑狗与雄鸡,能辟邪,可以看到人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阴灵……
脑海里刚想到这个字,李高康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忙止住继续往下想,心里暗骂自己一句有病。
大晚上的自己吓自己。
他头皮发麻,好像感觉到背后站着个人,连忙回身看看身后,还好什么都没有。
可就在这时,突然,农村里的鸡、狗,开始狂叫起来。这刚想到什么就来什么,李高康顿时被吓不轻,赶紧匆匆解决后准备重新回屋里,结果…啪嗒,啪嗒……
他李高康刚走出几步,就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紧随。
啪嗒…啪嗒……又走出几步,没听错,身后的确是有脚步声在跟他!
“是谁!”李高康给自己壮胆,猛地转身大喝。
呼!
似乎有一阵阴风刮过,吹得短袖外胳膊冒起鸡皮疙瘩,寒毛竖立起来,可身后并没有人。
但李高康再次走步时,身后再次传来如影随形的脚步声,李高康脸色一白,哪里还敢往身后看,只想尽快跑回家。可明明近在咫尺,灯光明亮的家门口,仿佛永远没有尽头般,怎么跑都跑不到家门口,光影被无限拉长。
咻!啪!
一枚铜币被抛起,然后被满是疤痕的手掌盖住。
“猜猜看,是字还是图?”
李高康脸色煞白看到,在门口那棵老树的阴影下,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怪人,全身都裹在黑色风衣下,就连脸也同样没露出。
李高康惊恐了,他突然想起农村一个传闻,
如果一个人走夜路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或有人呼唤自己名字,千万不要回头看身后,只要一回头,就会吹灭了三把火,他…他这是……
李高康拼命想跑,可眼前怎么都跑不出去,而黑影里的怪人就好像是缠上了他般,一次次抛出铜币,一次次重复一样的话:“猜猜看,是字还是图?”
一个在不停的跑,
一个在不停的重复一句话,
就好像卡碟了的录像带,一遍遍不断重复着。
却在这时,募然!
一只发着猩猩红光的,朱砂墨线刀匣,突然从空而落,咚!
笔直重重砸地,因为力道太大,刀匣嵌入地面数公分。
李高康惊恐发现,他一直以为自己在跑,可实际上却是一直在原地的尿渍泥地里打滚。此刻,他脸上,身上,都沾满了浓浓尿骚.味的泥土。
李高康当场吓晕厥过去。
“这就是你借阳的手段?”有一道人影,头顶路灯在其身后拖曳出长长黑影,赫然便是左思。
咻~
啪!
一枚白闪闪的硬币投掷半空,然后被右手手掌盖在左手手背上,左思看着眼前如蟑螂一样躲藏在黑暗阴影里的风衣怪人,学着对方递出手掌笑呵呵道:“猜猜看,是字还是花?”
然而…咻!啪!
“猜猜看,是字还是图?”黑暗阴影里的风衣怪人,伸出满是伤疤的手掌,这次他是对左思说的。
咻,啪,左思接住硬币后,递出手:“猜猜看,是字还是花?”
咻!啪!一双布满伤疤的伤痕累累手掌递向左思:“猜猜看,是字还是图?”
……
“猜猜看,是字还是花?”
“猜猜看,是字还是图?”
老树树荫之下,是两个人影在一遍遍互相投掷钱币,一个是隐藏在黑暗阴影里,一个是站在路中央灯光下。
一个代表黑暗,
一个则是光明。
就这样,两个怪人,大半夜僵持不停,一遍遍重复投掷钱币,递出手掌,都在让对方猜正反。
两分钟,三分钟……
就这么一直僵持循环,左思脸上始终带着饶有兴致的玩味笑容。
似乎就要这么一直玩下去时…魏兴国家里二楼窗户被推开,探出老神棍的头,如菊老脸上的表情像个深闺怨妇,郁闷喊道:“小兄弟你在闹阴灵呢!”
“说好的出门上个厕所,喊你半天都没应,想不到你居然是跑对面跟别人大半夜玩起小游戏?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是谁?”
老神棍这一声如深闺怨妇
的抱怨,似一下惊醒了那阴灵。
风衣怪人看向魏兴国家,与之同时,看到了魏兴国家二楼窗后的老神棍。
也不知道风衣怪人是不是把魏兴国二楼的老神棍,当作了魏兴国,好像受到刺激,吼!!
风衣怪人发出嘶哑怒吼,忽然发疯了一样,猛扑向近在咫尺的左思。
但左思的反应更快。
脚掌一踢脚边的刀匣,刀匣炸起一蓬泥土,凌空飞起,被左思五指扣住一端,朝前方重重一推,空中刀匣迅疾直刺向猛扑来的风衣怪人。
风衣怪人下意识想要十指劈开刀匣,哪知,轰!
十指刚碰到刀匣,刀匣表面的朱砂墨线忽升起炽热血光,那是辟邪朱砂!
在古代,朱砂一直被视作镇宅、避煞、驱邪的至阳之物,
所以古人多以墨线配合雄鸡之血,或是墨线配合朱砂用来封棺镇邪。
左思不知道这墨线上的朱砂,如今还是不是原来的朱砂,但当阴灵触碰到墨线时,轰,风衣怪人当场被爆发的至阳灼热气息炸飞。
与之同时,左思五指继续抓着刀匣一端,追上风衣怪人。
砰!
刀匣朝下,朝其胸口笔直砸落,一声大响,因为巨大惯性,风衣怪人的身体被砸成u形,后背重重砸落水泥地面。
坚硬的水泥地面就像是被钢铁炮弹砸中,轰隆,猛地向下凹陷,龟裂出数公分之深的坑,但刀匣依旧去势不减,噗哧!
直接砸穿胸骨,内脏,脊椎。
竟是直接炸透了风衣怪人的身体。
咚!最后与水泥马路相撞!
直到此时,风衣怪人那如u形翘起四肢,这才无力低垂,倒在地上僵硬不动了。
恰在这时,一直罩住风衣怪人面部的帽子,因为剧烈动作而滑落,露出了一张十分丑陋的面孔。
这是张脸上遍布刀疤的脸,满是血肉被剐掉后留下的坑坑洼洼疤痕,就连鼻子也被割掉,嘴角肌肉被切断翻露出恐怖牙龈肉。
这是死前饱受折磨的人!
而最为致命的伤口,是脖子上的利器割伤,这也解释通了为什么每次说话时,总有漏风的嘶嘶声音。
正是这样的阴灵,左思连杀猪刀都未出,直接被刀匣活活砸死。
这一幕,反倒是把二楼窗台后的老神棍吓一跳,想要出来帮忙,左思阻止:“老神棍,保护好二楼的其他人。”
……
就在话音刚落,叮当…一声金属落地的脆响。
只见一枚古董铜币,从地上风衣怪人身上掉落。
这是枚大明铜币,正面刻着‘成化年制’四字,背面是一条蟠龙。
与之同时,几道光华从大明铜币上飞起,想要钻入左思体内,左思目光微眯警惕,用纯阳神罡包覆住那几道光华。
细细感受一番,左思目光精芒暴涨,露出震惊之色。
是磅礴的生命精元之气…这竟然之前几名死者被借走的阳气,也就是寿命!
眼前这大明铜币居然能续命!
增人寿命!
自古以来,有多少千古帝王,都是最终倒在追求长生的这条路上,可想而知,这长生不死对于世人的诱惑。
而如今,就有一条能让人长生的路,摆在了左思眼前。
“诱人堕落?精神污染吗?”
“苟队长曾说过,阴器的能力是邪恶、诡异、诅咒、堕落、异端…看来这枚大明铜币,就是这几大能力里的‘堕落’了。”
早在一开始,左思就已猜想到,这又是一起阴器泄露,造成的黑暗污染了。
此刻,他脸上表情镇定。
经过他亲手毁掉的阴器,前前后后已有两件,残缺的黑夜之面、时间遮断怀表。
虽然前后两次,阴器都并非完整实力,一件是残缺品,一件是恰好被他身上诅咒所克…但他在半个月前,他就已能独自灭杀一只百年老阴灵,半个月后的今天,实力只强不弱,因此,左思并不怵,甚至还能继续保持冷静。
“长生不死吗…如果你真能长生不死,有那么逆天,你也就不会只是个阴器,应该谓之为神了吧?”刀匣开,左思一点一点拔出杀猪刀。
刀柄上的冰冷气息,令左思原本有些浮躁的情绪,渐渐平稳。
他面色冷漠,就在说话之间,纯阳神罡的阳刚灼热气息突然爆燃,瞬间将控制住的生命精元之气,燃为灰烬。而后,另一只手握住刀柄,面目冰冷,刀尖已重重砸向地面的大明铜币。
“你还是不了解现代人的思维!天上,怎么可能会有牛逼在飞!!”
“给我爆!”
噗哧!
刀锋没入地面,并未刺中地上的大明铜币。
落了空。
左思眸光凌厉,他发现眼前画面消失,人出现在了一个小镇。
小镇上的人,都是面黄肌瘦,人人面色麻木,这是一个贫穷落后的时代,似乎是民国?
左思两眼微微一眯,其中有冷光在闪动,他站在原地不动。很快发现周围原本面色麻木,如一具具行尸走肉的镇民,两眼焦点都看向他身后。
左思转身。
一名蓬头垢面,穿着破破烂烂,身上裹着许多由脏乱破旧被子与布片作为衣服的女人,不顾污水横流的街道,赤着双足,似乎是个精神不正常,疯疯癫癫的傻子,脸上带着三四岁儿童的傻笑,正从远处走来。
不过这是个挺着大肚子的傻子。
她,怀孕了。
而且似乎是已经有**个月的样子。
“傻子又来了。”
“我呸,这不吉利的疯女人,怎么又进镇子里来了。”
“不要脸的烂货。”
“一个傻子怀孕,也不知道这肚子里是多少个男人的野种,肯定每天都有男人趴在她那具肮脏的身体上。”
“一个傻子,连自己都养不活,现在却挺着个大肚子,肚子还在一天天变大,你们说这傻子到底是怎么把肚子里孩子养大的?”
“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是个不吉利的疯女人,打死这个不吉利的疯女人!”
街上原本麻木不仁的镇民,好像一下找到这个贫穷麻木时代的宣泄口,找到了可以被他们肆意欺凌的弱者对象,开始有越来越多人捡起路边石子,纷纷砸向傻子。
左思震惊了,这和废弃洞天里见到的那个百年阴灵何其相似!
“为什么会出现一样的阴灵?那个阴灵没有死吗?”左思疑惑。
傻子被打,
却不知道生气,也不知道愤怒。
好像也听不懂周围人对她的恶毒咒骂。
脸上始终带着只有三四岁智力儿童的傻笑,嘴角流着口水。
不过似乎出于人性的天生本能,傻子一直在努力保护着自己的肚子,她即便被砸得头破血流,手臂上都是乌青,也一直都在拼命保护自己的肚子。
傻子穿过污水横流的街道,追打她的人,慢慢累了,也就开始散去了。
唯有傻子的脸上,依旧还是带着傻笑,似乎对于眼前一切早已经习以为常。
每天被镇民们追打,好像已经成了她的日常。
在躲过镇民们的追打后,傻子开始在一处处街角,一条条巷子里,翻找垃圾,翻找一切能吃的东西。
菜叶、骨头、地上的肉沫、小孩子吐掉的糖葫芦核仁……
甚至从恶臭、污水四溢的生活垃圾里,翻找出半块馊臭馒头……
就连野狗都不吃的泔水,她也愿意吃。
她在镇子里拼命找吃的,寻找一切能吃的东西,人趴在饭馆门口的泔水桶边,一只手保护着大肚子,一只手往嘴里捞着泔水。
傻子从一大清早进镇子找吃的,一直找到下午…左思一直都在一路默默跟着。
目光有些复杂。
“那个阴灵还活着吗?”
左思目露沉吟,他一直跟在傻子身后,走走停停,看着傻子不停从垃圾堆里翻找吃的。
当走到一条街道时,画面里出现了几名追逐嬉闹的小孩子。
傻子傻笑站住不动,躲在无人小巷里看着这群小孩子。
突然,有一名小女孩摔倒在地,擦破了手脚皮肤,痛得哇哇大哭,其他孩子吓得一下跑光。
傻子走了出来。
她嘴角流水口水,脸上带着三四岁儿童的傻笑,她蹲下身子,揉了揉小女孩擦破血的膝盖,似乎是在安慰小女孩,然后伸出手想要扶起小女孩。
这一幕,刚好被听到小女孩哭泣声,赶过来的周围邻居和小女孩母亲看到,周围人一下愤怒。
“你这个烂货的疯女人,自己怀了小杂种,现在推倒我闺女,想要祸害我闺女,我跟你拼了!”
小女孩母亲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开始扯打傻子。
其他赶来的邻居也都大声呼喊:“傻子打人了!”
“傻子来偷小孩了!”
“傻子进镇子偷别人家的小孩了,打死她,打死这个不吉利的女人!”
所有人都开始追打傻子,大肚子的傻子被人推倒在地,摔破了手掌,但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会同情和怜悯傻子,似乎欺负傻子本来就是应该。
因为她是每个人嘴里的不吉利女人。
有人大脚踹地上的傻子,有人拿扁担用力抽打傻子,傻子身上由破旧被子、碎步缠绕的衣服,被人撕扯掉地上。
“打掉傻子肚子里的孩子!”
“这个不干净的女人不配有孩子!”
“对对,打掉她的孩子!让她再偷别人的孩子!当妈的是个疯女人,小杂种也肯定不吉利!”
围着傻子打的人,扁担、拳脚,开始都往傻子肚子上落。
傻子似乎知道要发生什么,嘴里滴着口水,脸上带着三四岁儿童的傻笑,可她眼里掉下泪水,傻子在哭泣。
她吓得瑟瑟发抖,甚至拼命往墙角里躲,她弓着身子,双手紧紧护着肚子,后背承受着外界一次次重击,手臂被打破,腿上也是鲜血淋漓,她一边哭一边傻笑,背上的拳脚、扁担、竹棍如雨点般落下。
傻子似乎还是名哑巴,她不会叫痛,可她的眼泪似乎就是最悲伤的无声哀求。
可这个世界从来不会有人去怜悯、同情一个路边傻子。
傻子冲开人群,双腿鲜血直流,两手护着大肚子,开始跌跌撞撞逃跑,一瘸一拐逃出小镇。
当傻子终于逃过镇民的追打后,她并没有去管正在流血不止的腿和胳膊,两手捧着肚子,眼泪止住,脸上依旧还是傻笑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