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二章 魔鬼的笑容(中)

  雨一直下,

  气氛不算融洽,

  周泽默默地发现自己所站的街道正在慢慢地缩小,脚下的地面也在变得模糊,

  视线所及之处,正在不断地被压缩着,

  逐渐形成了梦靥的翻版,

  哦不,

  其实,不能说是翻版吧,只能说是,

  一种延续。

  回过头,

  发现身后不再是书店,而是一扇紧闭的铁门。

  再往上看,雨帘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墙壁密密麻麻细孔位置不断滴落下来的不知名液体。

  又是那个梦?

  自己又回到梦里了?

  回到了上次结束的地方,

  回到了噩梦的暂停位置,

  而当那个按钮按下去之后,

  似乎只是给了你一点点的中场休息时间,

  接下来你该承受的,

  你该体验的,

  你该去面对的,

  根本就跑不掉。

  周泽不清楚这是为什么,这个梦,这个锁链,为什么会有着这么大的能力。

  想当初自己进入三乡村时,靠着那枚青铜戒指的“运营”,三乡村得以成为一个独特的架构一直存在至今,但也不至于有主动将人“吸入”的能力。

  三乡村也只能静静地存在于那个位置,还需要你费尽心思去找它,才能进入,根本不会像这个梦一样,张开嘴主动地把你吞噬进去。

  梦的结束,

  梦的开始,

  这其中,带着极为明显地蛮不讲理,似乎周泽这个做梦的主体在这其中根本就无足轻重。

  无论周泽是否愿意,

  他都会进来,

  且必须进来。

  周泽深吸一口气,

  讲真,

  一向咸鱼心态的周老板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感觉,他喜欢无拘无束,浪费属于自己的青春和人生,但并不愿意有人来对自己的生活指手画脚,甚至强制自己去做一些事情。

  也因此,

  周老板在此时选择了非暴力不合作,

  稀里糊涂地再入梦中,

  好吧,

  既然如此,

  那自己就当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闭上眼,

  甚至摊开双臂,

  周泽做出了主动迎接的架势。

  压抑逼仄的空间里,

  那些液体不断地浇灌在周泽的身上,

  略微有些粘稠,且鼻尖不断涌入类似于消毒水一样的味道。

  不过,周泽本来脑补的一些东西并没有出现。

  比如皮肤龟裂或者起密密麻麻的水泡或者**腐烂露出白骨云云,这些都没有出现。

  当然,

  这种感觉也不好受,有点类似于泡在福尔马林中的标本。

  面前,是一块白色的布帘,裹得严严实实。

  周泽走过去,伸手去将其撕开一个口子,然后用力地掰开。

  前面,

  是和自己身后一样的空间,

  但又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正扶着墙壁不停地干呕着,显得很是痛苦。

  她的身子应该本就很虚弱,而此时这个空间里这么浓郁的刺激性味道,也着实让她很是难受。

  又是孕妇?

  这里的孕妇怎么就这么多?

  周泽下意识地低下头,

  然后有些愕然,

  自己的肚子是干瘪着的,

  嗯?

  好像有些不对劲。

  周泽伸手摸向了老道经常掏出符纸的位置,

  一杆枪加俩子弹袋,

  这是一具男人的身体!

  这次重新进入梦中,换了主视角了么?

  还有,

  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

  怪不得这么眼熟,

  原来就是自己上次做梦时的主视角。

  周泽走了过去,想要把女人搀扶起来。

  算是一种本能的,哪怕他知道这是一个梦,但自己至少曾陪伴过这个女人。

  也就在此时,原本周泽身后的铁门被推开了,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而后有好几名穿着防化服的人员走了进来,他们的雨靴踩在地上发出了“吧唧吧唧”的声响。

  其中两个人直接伸手夹住了周泽的肩膀,把周泽往后拖拽。

  他们的力气其实不算很大,但周泽虽然这次梦里从女人的视角换回到了男人的视角,但不变的是身体依旧极为虚弱。

  就算是再强壮的人,被羁押在这个地方,每天吃着跟泔水差不多的食物,不见天日,估计也很快就会废了吧。

  那个孕妇也一样被夹了起来,两个人一起被架着往外走。

  周泽尝试不停地扭头看着四周,一直到周围的过道开始越来越宽,到最后,远处还听到了阵阵声响。

  不是牢房里的声音,

  事实上周泽待过牢房,牢房那里虽然关着很多很多的人,但是那里格外的安静,大家都没气力了,也不会有人傻乎乎地抓着栏杆喊着什么“放我出去,求求你放我出去”这类的废话。

  上头的灯管开始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密。

  周泽被抬起来,放到了一辆担架车上,然后自己的手腕和脚腕位置被重新做了一次固定。

  周泽听老道以前说过,一些带着s。。。。m主题的情侣房会有这种项目,人会被“大”字型捆绑在床上,用以增加情趣。

  担架车被继续往前推,周泽侧过头,看见自己身边还有一辆担架车,上面躺着那个孕妇。

  比起周泽的淡然,孕妇就显得紧张得多了,不停地哭喊着什么,显然,她发现了不对劲。

  她的丈夫,姑且认为那个给她喂饭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吧,拼得头破血流给她争夺到了铁链,肯定不是为了享受此时的这一刻的。

  周泽一直觉得,牢房里的所有人,对这脚链,带着一种极大的误解,当然,这也是监狱管理方故意造成的误解,甚至有意在经营着这种谎言。

  女人的喊叫声很杂乱,不是通城方言,应该是其他地方的方言,所以她到底在喊一些什么说一些什么,周泽用力去听了,但收获寥寥,基本上都听不懂。

  最终,

  两个担架车被推到了一个房间里,这里有着一些手术器械和设备。

  对于曾经当过医生的周泽来说,这里的手术设备和器械实在是老旧得不能再老旧,一些东西自己以前只是在课本上看到过。

  穿着防化服的人把两个担架车上的人又检查了一遍,然后一起离开,走了出去,很快,又有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走了进来。

  周泽一直在看着他们,他在期待着这些白大褂说话,因为在周泽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猜测,而这个猜测,需要一个佐证。

  只要这帮人说话,

  就能确定自己的猜测到底对不对了。

  然而,

  他们并没有说话。

  这群白大褂自走入这个房间开始,就毫无交流。

  虽然周泽可以看出他们面罩之下的年轻和老迈,甚至有两个头发都有些花白了,也能看得出他们之间有身份地位的差距,明显的副手和主刀。

  但他们就是不说话,不做任何的交流。

  或许,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有点像是日常了。

  实验室里送进来两个标本**,

  他们照例去应对,

  就像是厨师每天上班打卡,不需要研究新的菜式,每天做的菜也是固定的,盐味精油等等调料,都有标配,一切的一切,按部就班就可以。

  其中两个年轻的白大褂走到了屋子最里面的一个类似保险柜的位置,那里有一根金属管子从里头探出来,两个白大褂像是打开水龙头一样,从里头抽出了一团赤红色的东西。

  这是,

  血?

  这大保险柜里,是血库?

  接下来,拿着血样的年轻白大褂站在一边,伸手指了指周泽和隔壁床铺的孕妇。

  意思是,

  先来哪个?

  一个年纪稍大的白大褂走到了孕妇旁边,示意先这个。

  没有交流,

  依旧没有交流。

  这是梦,周泽不断地对自己说着,既然是梦,那必然是假的,哪怕以前发生过,但也绝对不是发生在此时此刻自己的眼前。

  周泽原以为自己能够很是平静地看完这一切,

  就像是一个人坐在电影院里看一场午夜场的恐怖电影,而且国产能上映的恐怖片有一个准则就是不能出现真的鬼,不管前面多故弄玄虚氛围多好,到最后肯定给你归咎到精神病或者催眠一类的所谓科学解释之中。

  所以只要抱着最后肯定吃屎的心态,

  你会觉得开头部分无论再恐怖,也就有限了。

  周泽以为自己应该是这种心态,

  并不会有太多的波澜,

  但他想错了。

  当年轻的白大褂将鲜血像是打点滴一样慢慢地注入孕妇的体内时,

  周泽眼睁睁地看着孕妇的身体开始疯狂地抽搐起来,

  她的血管在不断地变粗,青筋毕露,像是马上要炸裂出来一样,

  她表情极为痛苦,同时她不停地在试图抬起头,想要看看自己的腹部。

  一边的几个白大褂们很是安静地在旁边拿着表格做着记录,他们早就麻木了,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孕妇的嘶吼和咆哮越来越夸张,她的眼耳口鼻里都开始有鲜血溢出,抽搐感也在不断地增强,身体开始扭曲起来,但因为四肢关节位置被固定着,所以形成了一种极为夸张和不协调的姿势。

  脖子翻转,

  身子明明朝上,

  但脸是朝下的,

  牙齿不停地咬着光滑的担架车,希望以此缓解自己的痛苦。

  她的双臂也早就扭曲过来,双腿更是扭成了麻花。

  周泽的目光有些茫然,

  这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去描述的惨烈场面,

  或许,

  对孕妇的痛苦和折磨,周泽是有心理准备的。

  但最让他刺眼的是,

  那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家伙,平静地站在旁边,观看着这一切。

  作为曾经的一名资深医疗工作者,他们身上的白色,让周泽觉得那么的刺眼。

  孕妇的挣扎持续了一段时间,

  最终,

  在某一刻,

  她停止了挣扎,

  整个人以一种天津麻花儿的姿势诡异痛苦地陷入了一种静止,

  死于折磨,

  死于痛苦,

  死于扭曲。

  见惯了生离死别,见惯了亡魂的周老板,

  在此时竟然有一点点不敢看,

  尤其是孕妇的眼眶位置,

  黑黑的,

  空空的,

  但却格外地惊悚。

  一名中年白大褂拿出了一把手术刀,

  对着孕妇的肚子直接剖了下去,

  从专业角度来说,

  周泽可以确定对方拥有着资深外科医生的手术刀造诣,

  顺滑的切口,

  没有其他现代医学设备的辅助,

  但却切割得无比精准。

  而后,

  他把戴着塑胶手套的手伸入孕妇的肚子里,

  掏出了一个两个成年人巴掌大的婴儿,

  但这个婴儿身体是黑色的,像是灌了铅一样。

  拿在手里,

  掂了掂,

  等了一会儿,

  婴儿忽然动了一下,

  而后很是痛苦地继续扭曲起来,似乎是在延续着自己母亲的痛苦。

  看着手中居然还在动弹还在挣扎的婴儿,

  四周的所有白大褂忽然一起欢呼起来,

  像是他们的研究有了新的突破。

  拿着婴儿的中年白大褂甚至兴奋地叫了一声:

  “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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