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自省

  看着眼前战战兢兢的绿营兵,梁纲松了一口气,最后一个了总算是要完结了。四个清兵被他追上去,一刀砍死了一个,复有拦下了一个,而剩下的两人则是分头鼠窜。好在这些个清兵本事都稀松,单对单梁纲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他们解决,如此第二个、第三个,直到眼前的最后一个。

  俩刀磕飞对面清兵的腰刀,接着再一刀取了他性命,这已经是今日死在他刀下的第十三人了。梁纲擦了一下脸上的血迹,深深地喘了口气,连续的追击,就是以他现今的体力此刻也有些乏劲了。

  走回哨卡,就见陈广亮已经结果了地上的那两名伤兵(一个是马撞的,一个是他偷袭刀劈的),掂着一把带血的刀站在马车旁,梁纲那匹黄马的缰绳也被他拉在了手中,脸色有些白精神也有些畏缩。

  老实人,第一次干坏事(杀人),心中都会忐忑不安,再多历练两次就好了。虽然梁纲第一次杀人后显得很平静,没有半点的心理反应,可他那是被逼无奈不得不杀,与陈广亮这样砍杀毫无反手力量的伤兵完全是两回事儿。

  “走,赶快走!”恍惚间,杨家集树林边上的那句话梁纲再次脱口而出,与杨家集外小树林相比,这里来往的行人也少不了哪去,虽然现在还是大早晨,可一样危险。

  帐篷中的乡勇、衙役是梁纲的一个心结,但现在他们已经跑了,没办法除以后患,就只能寄希望陈广亮的脸没被他们看到了。

  “梁爷,下一关咱们怎么办啊?”陈广亮捏着自己衣袍的一角,那里已经渐染上了一点血迹。这一次通关失败,那显然下一关就要改变策略,否则再杀一场的话……

  “咱们往前走一段,找地方把箱子埋起来。这样你就不用怕绿皮狗检查了。至于我么,还走乡间小路。”

  梁纲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了,形势不由人。硬闯,他不是不能闯出去,可要想像刚才一样把十多个‘守关’的绿营兵斩杀的一干二净,却是不可能的。而陈广亮的重要性,则是不允许有丁点的蛛丝马迹留下。

  无奈之下,他就只能用老法子。放陈广亮一人通关,自己走乡下小路。而至于那大半箱银子,就只有等他和白莲教搭上头,在襄阳府站稳了脚之后再来取了。万幸的是他还有三万两的银票在,听陈广亮说光海银号是南京城最大的银号,资本和规模在整个南中国都是有数的,湖北境内武昌、襄阳、汉阳、荆州四府都有它的分号在,凭光海银号的银票绝对能在湖北全省的任意一个角落开销。而箱子内的黄金珠玉分量也不多,完全可以带在身上。

  “梁爷,以小的看,倒不如您亲自掌驾,小的待在车厢里。这样硬闯过去……”陈广亮本能的不想和梁纲分开,他刚杀了两个绿营兵,现在就叫他孤身一人去通关,这心里就‘噗通噗通’的似在打鼓一样。

  梁纲此时心里正在盘算着能不能在拿了金子珠玉的同时再多拿些银子,马车上的两个暗格里又能放下多少银子?他在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尽量多的带走箱子里的白银。却不想陈广亮突然开口,赫然间还为他指出了另外一条出路……

  可能陈广亮的出点仅仅是为了不想和梁纲分开,自己一人去闯关‘冒险’,他自身或许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重要性。可对于梁纲来说这句话却是如同黄钟大吕一样震耳聩。“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自己驾车来闯关呢?”狠狠一拍脑门,梁纲就像猛然间受到了“醍醐灌顶”一样,眼前豁然开朗,这是给自己找到了另外一条路啊!

  堆在胸口的闷气,在这一刻似乎全然消散,胸心间一阵清爽!

  之前的梁纲总是纠结于陈广亮身份的隐秘,又因为陈广亮一开始的任务就是驾车,梁纲潜意识里已经把他和驾车绑定在了一块,从没想过把他们分开,马车不但陈广亮能驾,自己也能驾。

  虽然他从没有练过,技术肯定不怎么样,但只要能冲过哨卡不就行了?反正哨卡那儿又没有正规的路障,只是两边有道栅栏,中间裂出的开口足够马车冲过,大不了等过了哨卡后再让陈广亮出来驾车?

  如此,足以将木箱运到枣阳县境内……而到了那里,就算德安府的消息传到了襄阳,也不足畏惧,毕竟有陈广亮那么多的亲友呢,稍微的打一下掩护就万事大吉了。

  梁纲依旧骑着黄马,并没有立刻它,等到了下一关跟前再上车也不晚,毕竟是一个人的重量呢,对拉扯的马来说也是一个负担。陈广亮立刻驾车开行。

  策马跟在马车后,梁纲回想起生的这些事儿,不由得摇了摇头,心中自嘲式的一笑,,“还是不足啊。”无论是在哨卡前,眼看清兵都已经到位的情况下却还依旧存着侥幸心理,还是刚刚生的那一件小事儿,都可以清楚地看出他的不足之处……

  这种不足,在很多时候都是可以丧命的!

  梁纲想着最近的‘自己’,心态上比起刚出山那会儿真是有了很大的不同。那个时侯自己身受箭伤,被一众绿营兵赶得如丧家之犬,躲进了元和药铺后也从没有片刻的放松,无论是睡觉还是吃饭抑或喝水都是小心再小心,谨慎在谨慎。可现在,连连得手的轻易似乎让自己的心态“放松且自大”了起来,看着德安府衙门和众多的绿营兵如无头苍蝇一样东一头西一撞的,耗费了如此大的气力和精力却摸不到自己的丝毫线索,一种自得无形中就在自己的心中升起。

  自己越来越轻视对手了!

  今天算是一个教训。这些事情的起因本身就在于自己的考虑不周,在于自己的轻率行事,在于自己不自量力的想把大半箱白银‘长途跋涉,通过关关哨卡’运到襄阳。

  而从不去想,以清朝绿营兵、衙役、乡勇的素质和贪婪秉性,以陈广亮小小一平民的身份和那大半箱白银的价值,他如何能在光明正大走官路的情况下,面对重重关卡而不被现?想不被现根本就不可能,而被现后陈广亮想不倒霉也根本不可能,这件事从根本上来讲就是行不通的。而偏偏自己舍不得那些白银,甚至连短暂的离开都做不到。明白的说,从见到那大半箱白银之后,自己就把它们当成了自己的囊中物,而根本没去想别的什么。

  说是贪婪可能有些过了,可要说是见钱眼开却绝对够格。而其中对官府衙门对绿营兵的轻视,也是促使自己做出如此决定的一大重要潜在因素。

  不能否认,德安府衙门和绿营的设卡布哨还是起到了很大作用的。虽然看起来老套又傻帽,似乎是白费力气不讨好,可今天的第六道哨卡生的厮杀则清晰地证明了这一套老式法门还是有作用的。

  自己看不起的官府衙役和绿营兵,坏事儿的却偏偏是他们……

  梁纲越想越觉得自己“自大”了,把自己单人的能力想得太高了!就今天的事而言,就是单个对台群体的最好注释。如果自己手下能有一批可靠的人(现在的陈广亮依旧不可全信),能有一个适当的身份,甚至是在德安府能有一个绝对安全的落脚点,之后的运作都要比今天强出许多许多……

  如此这样想着,梁纲心中愈的期望着与白莲教的会面。想必那儿之后,自己就能暂时松下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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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水河畔,某渡口。

  梁纲立在岸边,头戴斗笠,身上已经换了一身半旧的青色布袍,身后马车原本的车厢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辆大大的平板车,陈广亮也头戴斗笠拎鞭立在一旁。

  之前在路上,梁纲驾车连闯了第七、第八两道德安府的哨卡,随后在进入枣阳县境内后,又驾车闯过了三道哨卡,直入枣阳腹地。

  把守哨卡的绿营兵也好,衙役、乡勇也好,他们都没有想到有人敢胆在光天化日之下强闯而出,所以哨卡上丝毫没有做这方面的准备。

  以至于当他们面对极奔驰迎面而来的马车时,皆是束手无策,只能列在两旁眼睁睁的看着马车飞驰而去。

  当然了,如果拿命去填,不消多,最多两三人就可以把马车的方向挡歪。然后两侧的木栅栏起作用,把马车留下并不是太难的事。可是显然五道哨卡上的近百人丁都没有如此高的觉悟,在面对飞奔的马车时无一人敢上前拦阻,梁纲、陈广亮丁点的惊险都没遇到,就轻易地闯关成功!

  有了陈广亮在一旁的指点,梁纲在一小村子里用银子买下了一辆平板车和两罐菜油。随后在一处偏僻地方,浇油纵火焚烧了马车车厢,木箱里的白银也被拿出了半数装入另外那口放置着九环钢刀的箱子中,而之前购买的药材则也随之倒进了大火里,连着的还有二人身上穿着的衣服。

  一切收拾妥当了,陈广亮继续驾着马车往西赶,到了未时时分就已经赶到了白水河畔。

  兴隆集那里他不敢去,陈广亮就马头一拐拐到了眼下这处渡口边。“梁爷,看到渡口最右边的那条尖嘴快船了么,撑船的两兄弟姓白,是兴隆集有名的本分人。您坐他们兄弟的船,黄昏时分左右就能赶到张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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