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谁为痴?

  狐十四看着疏陵广,眉山肃杀一片,凛凛摄人心魄。

  寒声冷道:“请。”

  登时滚滚魔元极招上手,而疏陵广亦不遑多让。原本坐在炉前喝茶的他忽的消失,只剩一杯清茶袅袅腾着热气。

  倏然,人影以是陡然与狐十四交手,斗作一团。

  漫天影幢幢,威威怒煌煌。两人俱是少有的强者,若不为敌,当可作惺惺相惜之良友。

  无奈,自一开始,二人便是对立。当年的青龙羹,非是疏陵广有别魔之本性,而是他自来便为魔界暗尊,与魔界伴生共长。

  他之使命,便是护持魔界存亡。

  然而,勤王令不出,暗尊则隐。见令出,则擒王。

  “你是聪明人,当知为一将死之人如此是为不智。”疏陵广左遮右挡,旋即一掌擎天,巨剑立空,一剑九分,围而杀之。

  “智与不智,唯心而知。”狐十四身形陡然后退三尺,衣袂随之荡荡飘飘,宽大袖袍被罡风激的鼓鼓囊囊。

  抬眸觑向凌空逼杀的剑阵,亦是掌引八荒之力,地生九剑,合而为一承天之威。

  霎时,地裂山崩,摧折乾坤。

  而疏陵广并不打算给其喘息之机,登时浩掌再提,一番逼杀绵绵如雨,荡荡不绝。

  喝道:“痴愚,她生与你不过孽缘再续,若死,方是你二人之正途。”

  “住口。”狐十四怒道,有如背后长眼,又生千手,不论其从何处着杀,皆是挡的滴水不漏,继而如数回敬。

  招来招往间,两人瞬息斗了不下百来回。

  起初二人不分轩辕,然而久战之下,顿时有了上下之别。

  局势因此倏的天翻地转,狐十四愈发被逼入绝境。

  失了半数本源的他,若不能速战速决拿下疏陵广,剩下便只有饮败一途。

  可他不能败,无论如何他今日必须离开魔界,赶赴西灵山求取净业真水。

  不论消息真假,他都要试一试,能想的办法他都想了,能灭识海天火的,只有净业真水或可一试。

  他赌不起,她亦等不起……

  再相斗,身上已有好几处染了鲜红。疏陵广看向去意决绝的狐十四,平静的眸光下,是忍不住击掌称赞的欣赏。

  此战他虽有趁人之危之嫌,但却未曾放水半分,眼前的人着实杀之可惜。

  然,不杀……不行。

  已是略见狼狈的人,险险避过夺命之招,复一记叠杀袭向疏陵广,疏陵广避闪不及,右肩霎时泪泪而涌。

  觑眼伤处,薄唇微勾再造杀:“青天白日的景,抵不过六尺之间的好眠。”

  霎时,天光乍清,周遭顿时变作世外山水之地,若叫文人骚客瞧去,不知要亡掉几多的魂。

  狐十四环顾四周,脚下微挪,倏然一串剑雨透地而出,斜径里刺向其咽喉。

  登时一个后仰躲开,腾身立空,即见处处杀。

  前后左右上下虚空,竟是剑雨齐袭,由不得他在多想,手心翻复间青碧玉箫念执,直抵唇边。

  呜咽箫声,若急若缓,似鹰隼击空,又似珠帘玉勾九天倒挂。

  顿叫剑雨嗡嗡作响,凝在空中隐隐颤动,似挣扎,似悲鸣。

  疏陵广一个不察,六腑五脏如遭重擂,登时被狐十四破了法阵,露出真身所在,剑雨随之消融。

  而受曲势所伤,连连倒退的他,单膝力屈点地,大口的朱红瞬染前襟:“……咳……咳,这便是《镇魂曲》吗?”

  狐十四手握念执,拂袖缓缓飘散而下,行了几步,立定道:“让本尊离去,重立魔尊不好吗?”

  “呵呵呵,重立魔尊,也需逆九莲归位认可方成,你不死,逆

  九莲不会回归。

  为了魔界的传承,我虽舍不得,亦必须将你斩杀。

  届时,你要做什么?魔界,都不会干涉。”疏陵广低低而笑,抬眸瞬间,浑身修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攀升,强烈激荡的罡风,使得狐十四倏的眼眸半阖。

  界生之力,与界共生。此生彼生,此消彼予,谓之无尽无绝

  这……便是你的底牌吗?

  疏陵广扬手一摊,那经历二人毁天灭地,覆倒玄黄的《茶之经》,无声无息的飘落至其掌心。

  似话家常的道:“逆九莲乃是界生之物,非魔界之主不可配。你既决心背离,我也只能让你失望了。

  除非,你仍为魔尊。亦或者,你将我斩杀,自可破界而去。”

  狐十四闻言,亦是低低言笑,抬眸道:“本尊虽不屑窃人之物,然逆九莲,实难奉还。

  汝有界生之力,本尊亦非营营苟且之辈。若言胜负,委实尚早。”

  “很好,那就让我见识,出身仙界的你还有何能为?”霎时界生之力惯双掌,威能平平无奇赛阎王。

  “得罪。”

  一瞬间之间,狐十四双元同运,念执顿奏离离奇音,似仙音清正涤心,又魔音蒙蒙噬人生机。

  双音共鸣,竟使得虚空随之扭曲、变形,再如镜面般支离琐碎。

  而界生之力,有如猛虎下山,对上心急救人的困地龙。

  这一厢,说不清是龙缠虎斗,那厢暗地里病乙鸫手握玲珑噬幽瓶倏然而至,斜地里化剑,铮铮刺向狐十四。

  霎时,箫音顿止,念执锵然格住长剑:“你也要拦我。”

  病乙鸫剑花旋飞,时而灵蛇吐信,时而迅疾若电,左刺右挑,剑芒吐虹,直逼得狐十四不停格挡,步步后退。

  “我早就说过,有一天她若与你有碍,我必会除去。若你今日不肯回头,我便先杀你再杀她。

  看谁,能相救?”

  “回去,本尊……不杀你。”魔元一催,念执灵光顿耀其华,病乙鸫触之顿退三尺。

  “哼,是为保你之恩?别忘了,你我不止有恩,也有仇。

  食青龙羹者,不止是生生梓等人,我也是。既然你如今已然决心清算,何不连我一并清除。

  也省过叫我看你一步错,步步错。”病乙鸫退而复返,剑势一剑凌厉过一剑,一剑狠赛过一剑狠。

  邪肆的眸子再无往日万魔殿上半点情分,杀意决绝。

  而疏陵广一眼掠过打斗日趋白热的两人,双手顿将《茶之经》抛至上空,口诵异咒。

  《茶之经》登时自行翻开,一个一个的字体从书中跳出,落地一瞬即化杀手一名,刀芒劈天裂地,直逼狐十四。

  登时,狐十四腹背受敌,而病乙鸫见状,杀的更加兴起。

  魔之本性,彰显无疑。

  “死,或回去,你选一个。”话音一落,噗嗤一声,剑以没入其血肉。

  而背后无穷杀手,刀芒如幻,齐刷刷砍中其身。

  狐十四顿时身形一个踉跄,人向前颠簸了两步,长剑顺势穿心而过。

  低头,垂眸看了一眼胸前握着剑柄的手,朱红抑制不住滴落其上。

  颤声道:“你护本尊一命,本尊今日还你一命。但……她,本尊必须要救。

  吾以错她一世,今生断不可能再看其丧命眼前。”

  说罢,念执轻转,忽的暴射,咚的击在病乙鸫肩头。

  其势之猛,鲜红随之呕出,长剑亦伴势抽离。

  病乙鸫啐了一口血水,咬牙愤恨道:“痴儿。”

  狐十四捂着噗噗流血的心口,五指紧握念执,打了好几个晃,却始终挺着腰脊,嗤笑道

  :“你何尝不是。”

  闻言,病乙鸫放声浪笑:“哈哈哈,好,好……与其让你死在无耻诡计之下,不如亡在我手中,待我后杀她,必让你二人死同穴。”

  长剑一抖,剑身嗡鸣,手腕轻转,刹那剑光如电,剑芒遮天。

  威威剑压,顿摧得山峰成灰,铺天盖地袭向狐十四。

  狐十四一抬眸,捻指疾点几处大穴,箫声再度叠出。

  与之不同的是,这回竟形成一个光罩,将其护在中间。

  剑势径直撞上光罩,随后又袭向无穷杀手。

  只闻噗噗几声,《茶之经》瞬间碎了泰半,纷纷扬扬的纸屑,飘飘洒洒落入尘埃,又化作点点荧光溢然天地。

  疏陵广登时受创非轻,随即收了《茶之经》,瞬提三尺青锋疾袭而至。

  侧首道:“鸫君受累,接下来交本座即可。”

  病乙鸫却是提剑,再催魔元,邪肆阴鸷的道:“不妨事,暗尊既用剑,你我二人何妨趁他病,要他命?”

  却见疏陵广催剑猛攻,眸光陡沉:“鸫君此言可是真心?”

  “本座之行,难道还不足以证明?”病乙鸫亦是疾风骤雨的欺身而上,两两夹击,本就伤重的狐十四又添新红,登时血流如注。

  然他是血染的风华,眸中杀气反而愈发炽盛。

  索性《镇魂曲》也不使,只拿玉箫作剑,杀他个天愁地惨,三光泯灭。

  冷然道:“想杀本尊,就得拿出真本事,区区几剑还要不起本尊的命。

  然本尊不死,便是尔等身亡之时。”

  有恩,付于剑。

  有仇,亦付于剑。

  此战过后,你我恩仇俱付两忘。

  说罢,剑剑生辉,觑准时机直逼病乙鸫。

  病乙鸫道:“来的好,正合我意。”

  长剑一迎,顿化绕指柔,紧紧缠住其剑,使之不得抽身。

  随即睇向疏陵广,道:“暗尊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鸫君真豪杰也。”疏陵广看罢,种种猜疑皆随这一剑,灰飞烟灭。

  他这一剑,势取狐十四性命,而狐十四又被病乙鸫伴住,无暇抽身一下,提掌赤手相接。

  登时剑破魔威,穿掌过心。

  而疏陵广更是魔元贯剑,剑身旋转如飞,直将狐十四心口剜了一处碗大的洞,削的肉泥纷飞。

  厉声一喝:“还不死来?”

  狐十四受碎心之苦,登时身如秋风之落叶,摇摇飘欲坠。

  覆在脸上的逆九莲一瓣一瓣血色潋滟,皲裂般般。只剩两瓣如常,还有两瓣将染未染。

  就在其将要脱落之时,生生梓忽的自虚空破出,刀锋直斩狐十四头颅。

  挨相接一瞬,病乙鸫见势即抽剑而回,顿见命危之人,体内陡生异力,只不过刹那,竟复本来状。

  就连心口处碗大的洞,也光洁如初。眸光却是漆黑异常,周身猛地爆出惊天之能,直将报仇心切的生生梓崩化血雨,便连一片完整的衣物也找不到。

  空剩饮月断成两节,散落一旁。

  疏陵广神色倏沉,界生之力再现魔威,直欲逼命。

  然狐十四身上异力却似昙花一瞬,陡然消失。

  顷刻顿陷命危,病乙鸫忽的架住疏陵广的逼杀,寒声道:“让我来。”

  “依你。”疏陵广冷眼一横,顺势卸了界生之力。

  病乙鸫长剑抛空,顿化玲珑噬幽瓶,滚滚魔疫呼啸衔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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