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风雨晚来骤

  百花林内,局上争风云。

  绯暹宫里,红烛垂泪人无语。

  白离望了一眼喜床上的人,倏然起身欲离去。

  狐天音攥着衣袖,急忙起身道:“表哥,你连这一会儿也不愿给我吗?”

  “你自便。”白离丢下这句话,就离了寝殿,拐过转角直奔了书房。

  一时间,绯暹宫的侍女侍卫皆伏首跪地,不敢吱声抬头。

  唯恐撞上伤枪口,惹怒这两位。

  芩歌站在寝殿门口,扫了眼众人,一步三回头的迈过门槛,急急的走向狐天音。

  “主人,这……太子他……”

  太子他……如此做法,主子您日后岂能好过?

  “无妨,天家的人,脾性难免的。你去外面挑几棵龙吐珠,送到山涛阁的书房去。

  记住,要开的最好、最娇艳。”狐天音松了衣袖,抬手理了理。

  举手投足间,哪里还有半丝的受伤,一星的难过?

  倒是芩歌经过上次的教训后,对其多了不少忠诚,至少这会儿是真的替狐天音鸣不平。

  “奴婢不去。”说罢,捏着袖口别样的转过身。

  一下一下,岔岔的用力扯着衣袖。

  “哦?真不去,本宫可就让她人代你去了。

  届时,你可别后悔,说本宫不给你机会。”

  既然无法为本宫造益,那你……

  “好啦好啦,奴婢去就是了。”芩歌一个激灵,急忙回过神。

  抢先步出殿外,嚷嚷着:“都让让,太子妃有令,你、你、你都起来将这几棵开的最好的,都送到山涛阁。”

  登时被点名的侍女弱弱的道:“可是,太子他不是……”不是才生气的离开码?你现在叫我们去送花,不是叫我们去送死嘛。

  “叫你去就去,太子是主子,太子妃的话就不管用了么?”芩歌声音陡然一冷,秀眉含杀。

  “不不、不,姐姐饶命,我、我等这就去。”

  说时迟那时快,几人连忙起身,各自挑了两棵龙吐珠抱在怀里。

  “芩姐姐,我们好了。”睇了花,不觉暗暗的咽了口口水。

  这真是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

  芩歌冷笑道:“都随我来吧,从今天开始你们要知道,谁才是捏着你们生死的那个人。

  太子仁慈,待人宽厚。可我家主人不一样,行差踏错没关系。

  改了,便是好的。

  只是那些不肯改的?”

  说着,芩歌忽然一顿,睇着众人森然笑道:“若是不肯改的,绯暹宫若大,正好缺些花肥。”

  话音落,扑通、扑通之声不绝于耳。

  “姐姐饶命,我等愿改,愿服太子妃教诲。”

  芩歌满意的挑起眉梢:“这才对嘛,都起来吧,别误了娘娘正事。

  晚了,可是谁也保不住你们。”

  众人齐声道:“是。”

  过了片刻,几人来到山涛阁。

  还没来的及进入,便被两杆长枪拦在门口。

  “站住,没有太子允许,尔等不可擅入书房。”

  一人抱着龙吐珠,贴向芩歌道:“芩姐姐,现在怎么办?”

  芩歌稳了稳心神,暗自压下不悦上前道:“两位大哥,还请行个方便。

  你二位也看到了,我等并非来此搅事。乃是奉了太子妃之令,送几株花予太子怡情。”

  “这……”守门的两个天兵,你看我,我看你顿时犹豫了。

  “二位若不放心,可就此验过。若一丝问题,可将我等格杀当场。

  我等,绝无怨言。”芩歌侧身一让,不卑不亢的瞥向天兵。

  “要不,你去看看,正好你和百花林的小花奴有点交情。

  真有猫腻,定也骗不过你。”其中一人推了

  推另一人。

  那人听后,收了长枪来到几人面前,将龙吐珠一一查过。

  确如她们所言,当真无问题。

  但太子之也不可不遵,遂道:“将此花留下,你们走吧。”

  花可以放下,人却不能进去,这是原则。

  芩歌闻言,也未再做纠缠,看向几人道:“还不将花放下?”

  “是。”几人,依言放下。

  “如此,有劳二位辛苦一趟。”芩歌暗睇一个眼色,几人嗫嚅的退到其身后。

  拱手垂眸,不敢多言。

  “走吧走吧,无事不要靠近此地。”天兵挥了挥,将人驱赶离开。

  等人都走远了,才唤来搭档道:“你守好,我将这些花都搬进去。”

  话说,太子纱窗外的那几盆都开谢了,这些来的倒是刚刚好。

  遂二话不说都搬了进入,并将开谢的换下。

  须臾,办妥后,开始回去重新值岗。

  “如何?都弄好了?”

  “安啦安啦,就是点花花草草的事,能有多难?”

  “也是……”

  两人闲扯了几句,才开始正儿八经的干起本职差事。

  而去而复返的芩歌,在确定龙吐珠皆以进入山涛阁,便悄无声息的回去向狐天音复命。

  狐天音端坐在铜镜,兀自欣赏自己的容颜,以及这身嫁衣。

  表哥,你之一生将注定逃不开我的影子。不论是生,或死。

  你逃的越远,日后的悔恨也将越深。直至……痛入骨髓,永生都不可磨灭。

  望着铜镜突然出现的人影,抬手整了整头上的发钗。

  斜眸道:“办的如何?”

  芩歌垂首道:“一切按照主人的计划发现,剩下的就看结果了。”

  “放心,这出大戏可是精彩的很。”

  “不过奴婢有一事不明?”

  “何事?”

  “万一龙三不入局,咱们这所有的布划不都白费了?”

  局在精,也需主角登场才行。只太子一人,莫不是还唱独角戏?

  “咯咯咯,这嘛你到时看就会明白。”

  “主人的意思是……”难道龙三早已潜入天宫?

  狐天音起身,手托香腮妩媚动人,抬眸的瞬间,摄人心魂。

  一指点在芩歌唇上:“佛说,不可说,不可说。”

  芩歌似着魔的一般,呆愣愣的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知道,就予本宫宽衣吧。太子不来,本宫也乏了。”

  “是。”芩歌依言替狐天音将身上的吉服除去,换上平日的常服。

  满头珠翠,也只留了数只玉钗简单的点缀。

  “扶本宫过去歇着吧。”狐天音慵慵懒懒的伸手递给芩歌。

  几步烟尘路,行来侧卧锦罗中。

  随着狐天音慢慢合上眼眸,芩歌亦不敢留在屋内打扰。

  进而退至外间,与众人静静的守护。

  直至金乌坠下,红霞渐渐蒸腾满天。

  屋内的人未见醒来,似仙人一觉与凡人也别无二致。

  俱是时光杳杳而逝,日月两轮来梭也不过刹那。

  比之这厢的安宁,山涛阁的白离将自己困了整日。

  他想了很多很多,却想的都只是一个人。

  忘不了,放不下。

  心有执,念无望。

  奈何,奈何,怎奈何……

  白离提起酒坛,猛灌了一大口,呛的自己差点回不过气。

  捂着口鼻,靠在墙角下拼命的咳。

  这一生,他从未如此狼狈。也从未,如此的放纵自己。

  素来早慧,看透了天帝与天后之间貌合神离。也厌倦他们的尔虞我诈,口是心非。

  走一步,谋三步,乃至更多。

  他渴望亲情,渴望寻常人家的温馨。然身为天宫太子的他,无疑此举是痴人说梦。

  是故,他以冷清饰此身,以孤傲点此魂,以无边的寂灭喂养这副躯壳。

  掩盖在此之下,是一颗早已斑驳的心。

  也以为,会无心无情到终了。只是未曾料到,会有一个她不期然的闯入自己的世界。

  更未料到,有一天,沦陷的居然是他。

  她还如旧时,扮作侍女。也如旧,不曾抬眼看自己。

  从前是他望着她,现在还是。从前君未娶卿未嫁,如今君作她人夫。

  她,还是她……

  白离想的浓烈,思的无药可解。忽有一股异香飘于鼻端,那是……龙吐珠的花香。

  不知是酒做怪,还是花香多情。

  当他东倒西歪的起身推开纱窗,看到吐露绽放的娇艳时,眼前竟是朦胧一片。

  迷雾中,一道朝思暮想的人影愈发的清晰。

  顿时脱口急呼:“,是你吗?”

  你来了,你知道我的心了吗?

  白离伸手一探,想要触摸眼前的人。却因为太心急,忘了还有一堵墙隔着彼此。

  登时,叫墙身撞的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扶着晕沉沉的脑袋,用力的晃了晃,提着尚有大半酒水的酒坛忽忽悠悠的爬了起来。

  刚起来,却瞧着外面的龙三身姿飘然腾飞而去。

  “,不要走。你不要走,等我……”

  一刹那,酒壮痴情人。

  白离直接提着酒坛追了出去,惊的看守的天兵不知所措。

  “怎么办?要不要禀告陛下?”一个天兵呆呆的看着白离逝去的方向,推了推身边的人。

  另一个也是怔了好半响才回神道:“算了,说到底太子也是个可怜人。

  不过是多喝了几杯,你我何必作那恶人?

  捅破天,人家太子和陛下那也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咱们急个啥?”

  “……好像也是。”

  “嗯。”

  而白离出了山涛阁,便一路追着龙三来到弱水河畔。

  只见佳人衣袂飘飘,伫立水畔,端的是仙姿袅袅,百般动人。

  白离按下云头,手提酒坛颠颠倒倒的行向思念的人。

  终至佳人眼前时,睇了眼自己的掌心,然后颤颤的抚上了久违的容颜。

  “你引我至此,是有话要和我说吗?”

  龙三娇羞的别过头,抬手半遮半掩的点头,又摇头。

  躲开了温热的掌心,似月里婵娟,足踏渺渺层波,一引一诱,一勾一拉间在粼粼弱水之上翩然起舞。

  “……”白离痴迷的看着水上飞舞的人,一步一步的走向龙三。

  就在他一脚迈入弱水中,忽然脚下滑倒,堪堪的跌在岸边。

  白离撑着地面慢慢坐起,又伸手勾来滚至旁边的酒坛。

  斜眸望着舞姿出尘的人,狠狠的灌了自己几大口:“这就是你赠我的贺礼吗?

  也是,你我初识与此,你不知我,我却知你。

  你知不知道,呃……初……呃,我以为你是魔界的奸细。

  想着……呃,要不要除了你,呵呵呵,是不是很奇怪我会说这些?

  呃……因为,因为我第一见到有人能够……呃,入弱水,入弱水而不沉。

  我我……太惊讶了。

  还有啊,后来又……”

  倏然,弱水河畔的林中响起了一丝抽气声。

  她,究竟听到了什么?

  ,入弱水不沉,魔界奸细,这……是天要助她?

  霎时,化作一道流光划破即来的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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