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当年恩
众目环伺,危机凛凛。
龙熬与族长四目相交,顿知族长也怀疑自己。
虽因天灵之血,两人有不可言说的交情。然族中大利之前,他仍是那颗随时可弃的棋子。
一招神行缀仙,便将他多年的经营轻易击溃。
如今,他答也不是,不答更不行。左右,都是不给他活路。
再看地刹的尸体,不禁恼恨。早知如此,他应该潜回去,寻找契机毁尸灭迹才对。
不然,怎会有眼下急难。
当真是,成也因他,而今两难还是他。
而众人见龙熬沉默不语,端的是准备看好戏,倒也没催着他回答。
龙熬暗恼,紧握双拳乍陷回忆。
“熬儿,为父传你的神行缀仙,你可都记下了?”龙傲负手,问到长子。
“回禀父王,儿臣都记下了。”龙熬腼腆一笑,好胜心使然,明是记的不全,也不肯在父亲面前失了面子。
“很好,此招为父只传了你,日后你要善加利用。知道吗?”
“嗯,儿臣都听父王的……”安排,他话未尽,便叫一虾兵打断。
“启禀龙王,岸上有个小孩子说要见您,还要您亲自去接他。”虾兵说完,头也快垂到地上。
他怕龙王听了后面的话一怒之下,砍了他。
龙傲惊疑:“可知他的名姓?”
虾兵抬起眼眸,战战兢兢的睇了眼王者:“他说,他没有爹。所以……随母姓狐,名十四。”
话音一落,龙傲的身影已然消失,龙熬心中有不好的预感,瞪了眼虾兵随即蹑上龙傲的气息。
远远瞧见,岸上有一赢弱少年迎风而立。天生风华,霁月无双。
“你是?”龙傲看清少年后,顿时泪目。一双颤抖的大掌,想碰又不敢碰。
只能巴巴的看着少年,煞是委屈又可怜。
“自己看。”
少年不欲理龙傲,然母命不可违,他还是来了。
重要的是,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母亲牺牲自己拖住那些人,才为他争来这有限的时间。
若不能办成,他有何面目面对母亲?
光华一闪,龙傲接住眼前之物,心中再无存疑,百感交集之下,涕泪交流。
伸手欲牵少年:“孩子,跟我回家。”
“不用,我自己会走,还有,我有名字。”
“好,十四,我们爷俩回家。”龙傲擦了擦泪痕,领着狐十四一步一步踏入东海龙宫。
直看的暗处龙熬,咬碎了牙。
在这之后,龙傲欲让狐十四认祖归宗。然龙母不肯,为此不惜已母族之势相压。
而狐十四本身,亦不愿名入龙谱。
龙傲无奈,不想就这么屈着他与狐素素唯一的孩子。
于是在卧龙渊兴建了一座楼台,赐给狐十四。
不仅将他安置其中,更悉心培养,时有西海龙子,龙十九来东海找龙王求学。
见两个孩子年龄相当,索性便将二人放置一处,予狐十四做个伴读。
为讨狐十四开心,龙傲在卧龙渊四野遍植多宝珊瑚,供其赏心悦目。
种种类似之举,不一具表。
然收效甚微,狐十四依旧对其存有怨怼。
即便如此,龙傲却是每日乐此不疲,哪怕有次狐十四失手之下将他捅了个窟窿,他也笑着说不疼。
这无不让隐在暗处的人,嫉妒的发狂,更隐隐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在害怕,他在担心,照此下去,这东海还有他的立足之地吗?
不,当然不可以。
从此,龙熬与其母后开始了针对狐十四的明暗夹杀。
有几次都差点得逞了,但不是被龙十九坏了好事,就是被龙傲赶到救走。
时日一长,龙傲自衬总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遂在八部老臣里,选了箫作保护,又择了一名新人欲培作死士送给狐十四。
然有一天,东海海妖发生暴乱。
上至龙王,下至虾兵皆参与了这场战争。
狐十四参加了,那名新人也参加了。却在搏命之时被海妖所伤,而在他濒死之际,天外忽来一招神行缀仙将其救下。
彼时,重伤的新人并未看清发招者何人,只记得此招,后晕厥。
等他苏醒后,海妖之乱已平。
瞧见龙熬进来,便挣扎着坐起来:“是你救了我?”
龙熬上前扶住将要倾倒的人:“快快躺好,你伤的很重。”
“回答我。”
“这很重要吗?”
“我只问你,你可会此招。”新人强提不多的仙元,凝成细丝绘了一张仿图。
“会。”
“很好,我会回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说罢,新人不顾阻拦离去了。
“喂,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啊?”
“地刹。”
从头至尾,他都没有直接回答地刹的问题,而是避重就轻的岔开话题,让地刹误以为他才是那个发招之人。
而到那时,他才知晓,他心中仅存的那点寄托也被抹杀的彻底。
他有的,狐十四都有。他求不得的,狐十四弃如敝屣,而他的父亲却捡起来着脸双手奉上。
明明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子,样样都比他这个嫡子来的尊贵。这叫他如何能忍?
如何,能甘心?
所以,他在看到狐十四发招救人之后,趁着四下无人,悄然的带走了地刹。
冒其之名,夺其之恩。用不存在的救命之情,为自己换来了一把杀人利刀。
地刹也诚如他临走时所言,拒绝龙傲的命令,不愿去卧龙渊,而是一心要偿还恩情。
这一待,便是至死。
他骗着地刹为了自己的私心做尽一切,包括追杀狐十四,将其逼入魔界。
当年,他一切都做的很隐密。便是有知道的,也都被一一除尽。
不客气的说,他以为此生都不会有再想起来的这一天。
然而,天不遂他。
偏叫他记起,才明白父王的心当真偏的没边。
一句传了自己,世人皆知。却不知他又悄然传给狐十四,如今众人虎视眈眈,自己却被陷的没有辩解之机。
父王啊父王,您当真好狠的心。
而狐十四,明知现在的魔尊极有可能是他,自己却没有直接证据证明。
凭的是舌灿莲花,恐亦难说服众人。
忽然,龙貘催促道:“七弟啊,你可是想了很久。
一句话的事,难道还要大家等上半年不成?”
龙熬捏紧双手,慢悠悠的转过头:“熬若说不是熬所为,五哥可愿相信?诸位,可信?”
“嘁,你莫不是又要大伙儿当傻子?
此招如今系你独有,不是你还能是你父王从冥府爬回来不成?”龙貘讥笑道。
睇着龙熬,白眼连翻好几个。啧……蒙谁呢?
族长慢慢阖上眸子,似假寐。一颗颗被转动的珠子,如同众人的心,皆被他攥在指尖,听凭他的掌控。
“说吧,你小子再不讲清楚。休怪老朽,先拿你祭天。”
众人禁声,知道族长是动了真火。
明着痛斥龙熬,实则警告众人。果然,族长还是护着他。
“是,熬会神行缀仙不假。但这世上还有一人也会,而且比之熬可是精深的多。”
有人沉不住气问道:“何人?”
“一个早已死去的人。”
“龙熬,再不讲实话,我就先让你成死人。”
正当众人纷纷指着时,一道肃冷奏杀的声音盖令众人骇然。
“混账东西,做个海域主事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将你在外面学的那起子不入流的都收起来。
否则,今日谁也护不住你。”
说话的,正是龙族的天老之一。平日不问世事,今遭圣地受损才将他们从修炼中惊醒。
也是之前将地刹尸体带回来的人之一,不过他回来之后先去了圣地深处,禀明情况。
再出来,就听到这段对话,登时火冒三丈。
族长闻言,急从座起步下台阶,宛若谦逊的弟子,垂衣拱手道:“拜见天老,您请上座。”
天老横眼族长,眉山敛藏不悦。当着族人面,也不好当众下族长的面儿。
“不用,吾只是告诉你,圣地若再受损。
后果,你当明了。”
“是,正书谨记。”
“哼,没用的东西。”天老再度瞪了眼龙熬,又警告了一番族长。
然后,再度转身步入水帘之后。
族长送走天老,一身气度再临,龙威不可犯。
缓步登上王座,睨视众人:“龙熬,都听明白了吗?”
龙熬额头沁出冷汗,道:“小子明白,但请诸位先听熬讲完。
若仍是不服,要打要杀,熬绝无二话。”
“那七弟就快讲吧,别再惹的天老发火,连累族长替你为难。”龙黔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龙熬。
要他说,啧啧啧……天老再留会儿就好了,真是可惜。
“是,有劳三哥提醒。”听到龙黔的话,一口老血险些喷出嗓子眼。
深吸一口气,将躁动的血气压下好,方缓缓道:“在坐诸位,想必也还记得我东海多年的一段不光彩的过去。”
龙貘道:“你东海不光彩的多了去了,我们怎么知道是哪一桩?”
“噗……”
“哈哈哈。”
“……”
也不知是谁没忍住,霎时众人皆笑作一团。
族长没奈何的重咳道:“咳,肃静。”
说罢,斜了眼龙貘,就你话多,看你干的好事儿。
龙貘摸摸鼻尖,低头腹诽。舅舅,您这话可就不厚道了。那是我话多,分明是他事儿多。
龙熬脸上臊的火烧火燎,但事到如今,他也唯有硬着头皮走下去。
“当年我父龙傲,再外育有一子。多年后此子回归,将东海上下搅的天翻地覆。
更哄的我父神魂颠倒,为其不顾祖宗宗法。
凡其所有,无一不进献与此子。翻天倒海,只为搏他一笑。
这其中,就包括了众人所知的神行缀仙。
表面上,我父只传与我。暗地里,此子早就学会了。”
话音一顿,众人面面相觑。要说这事儿,当初也是闹得风风雨雨。
依着龙傲的作为,不无可能。
只是……此子不是传闻谋反作乱,杀害生父被正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