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黄泉调起

  森森白骨峰,杳杳黄泉调。

  白骨峰的出现,究竟搭了多少人命?如今,已是无解。

  此地一切,大至山水花树,小至微尘,无不是人命堆砌,枯骨雕琢。

  虽有皓雪之美,然而比雪多七分阴寒。

  王座下,谛夜,枯刹正向如思汇报城的讯息。

  座上的人,慵懒且薄情,欣赏着手上物品,目光惊叹又杂和质疑。

  那一双人的眼睛,至死,都包含着对亲情渴望与包容。

  是自己屠城之时,最后斩下的人,一对躲在残垣断壁下的母子。

  犹记得当日之情形:“只要谁亲手挖对方的眼珠献给本座,本座便饶他一命,如何?”

  可笑的亲情,在人性的面前霎时变得不堪一击。

  母亲愿以自身铺就活儿路,亲儿却无活母心。

  就在母亲哀哀祈求放儿生路时,儿子捡起了断垣中尖锋碎石。

  “娘,你既然愿意用命换取剑生的活路,不如,就成全儿子吧。”

  “剑……剑生……”眼前的儿子,陌生的令她冷透五脏六腑,为何他会变成如此?

  明明之前那位姑娘走后没多久,她的剑生便已恢复如常。

  他答应过自己,也在老头子牌位前发誓痛改前非。为何,又成了那个良知全无的人?

  如思饶有趣味的欣赏着这幕母子相杀,被白骨渊下戾气侵蚀过的人,注定,是回不去的。

  “呵呵呵,娘,你一定很想爹了吧?儿子这就送你们去团圆,不用太开心哦。”

  尖石寸寸逼进,本能的后退,私心的挣扎,浑黄的浊泪自眼眶脱落,滴入尘埃。

  一颗一道浅坑,一颗一道心痛,随着鲜红堕入永世的黑暗。

  “啊……”

  剑生的手微微一颤,内心深处的一股悲凉漫遍周身,泪,潸然而下。

  却在下一瞬,胸中戾气狂炽,尖石用劲,用力剜下了母亲的眼珠。

  “大……大人,我做到了,是不是?是不是我可以不用死了?”掌心托着浸血的眼珠,剑生祈求如思,却不曾回身看过那个至死都要护他的母亲。

  “是可以不用死了。”

  剑生大喜,奉上眼珠,磕头跪谢:“多谢大人,多谢……”

  话未尽,人落地,倒下的方向却整好看着母亲豁皮翻肉的眼眶。

  有解?无解,皆化作一抹云烟,一脚下的泥……土。

  “可是,你也没有资格活。”

  ……

  谛夜拱手道:“死座,属下已经将您的旨意告知尺生一元无二,接下来,我们是否需要进行其他部署?”

  抽身记忆,如思睇着掌心的眼珠,唇角绽开讥诮。

  “不用,就等他们几天。一次性全杀了,也没意思。

  比起杀他们,本座更喜欢看他们被煎熬的滋味。

  能不费一卒除去心头的芒刺,本座乐意做一回良人。”

  枯刹闻言:“可是主上,若他们到时无法杀死仙界之人?届时,我们不是凭白给了对方喘息的机会。”

  “无妨,除去,我方之喜。不能除去,亦可使敌人内耗。

  左右,皆是本座得利。”

  取幽州是必为之举,城则不妨徐徐图之。

  过于激进,难免要与做他人嫁衣。

  倏然,骨兵步伐匆匆行进内殿:“报,一名自称是贪座属下之人,要求将此信呈交给主上。”

  如思登时收起眼珠,翻掌纳信,拆视当下。

  “人呢?”

  骨兵猝然跪地,战兢作答:“回主上

  ,人已走远,属下留之不及。”

  “罢了,他这是有意立威,既遣人送信,便是要本座亲往。

  你们守住白骨峰,本座这便去会他一会。”

  说罢,掌运魔元,书信尽焚。待骨兵回神时,人已是身在魔界入口处。

  “谛令,枯令,属下……”

  枯刹横眉,魔威倾泻:“照主上吩咐去做便是,其他不是你可以问的。”

  贪魔殿内,莺恰恰舞融融,无清风扶疏柳,却是多有绮色漪丽。

  血灵径自把赏歌舞,饱含精光的眸子直盯殿外。

  生生梓背靠雕花椅提壶对饮,双脚搁在案几上,瞥向血灵:“老八,素来独行,你确定一封信能请的动她?”

  “嗯,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该如何 审势夺情。”

  也是个为情所困的笨女人,女人,一旦动情,便是致命的弱点。

  送到眼前的利刃,他又怎会不用呢?

  话倏落,人忽至。

  沉沉死气遍袭大殿,如灵蛇盘绕,吞噬众歌姬舞女的生机。

  一瞬间,枯骨铺道,人立其上。红颜白骨,大抵如是。

  “我来了,找我何事?”

  血灵步下王座,手持两杯酒,一杯递向如思。

  “你来就可以,怎生还送本座大礼?莫非,你是打算亲自为本座一舞。”

  “舍不得,心疼了?如此,还谈什么与我合作?”接过酒杯,如思一仰而尽。

  随即酒杯落地,咕噜噜滚到生生梓案几下。

  起身,拾起酒杯放好。生生梓即道:“如妹说笑了,如果是你,杀再多,灵也是甘愿的。

  谁不知,如妹是魔界的第一美人呢?死些许歌舞姬又算得了什么,你说呢?灵。”

  血灵勾起唇角:“对,你看木辛都这么说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你需要我做什么?”如思凝眉。

  “放心,不会让你为难。本座知道你前不久屠了幽州城,此事必也已经上达天听。”一指挑起如思的青丝,暧昧莫名。

  “那又如何?我即敢做,便不惧他来人。”霎时,死气激荡,案几震碎酒倾洒。

  刚刚坐下的生生梓,运转魔元,旋身而起。

  睇眼胸前沾染的酒水:“如妹啊,你可得陪为兄我一身新的才行。”

  如思挑眉,眼见带煞:“可以,人皮锦衣你可要?”

  生生梓退了几步,咋舌不已:“这……这这,为兄还是命人洗洗。”

  你那人皮锦衣,无不是活人身上剥下的,我生生梓还没那么重口味。

  “好了,你也不要恼,非是看轻你之能力,而是在你拿下幽州之时,本座亲亦取了裕疏头颅。

  简而言之,你之顺遂,有本座贡献的心力。”忽然,血灵收起温言,魔威荡荡而出,震散如思的死气。

  飒飒罡风亦掀起如思青丝如瀑,倏然起落。

  “所以?”

  “本座要你稳住仙界的注意力,将他们的目光吸引到你的身上。”

  “多久?”

  “自然是长久,你我合纵连横才是最佳时间。”

  血灵踏上台阶,手抚王座,眼底是长久压抑的疯狂。

  先灭仙界的毒瘤,后取仙界,再来便是你魔尊……

  “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为魔尊攻下万世基业,一统三界。”

  “哈哈哈,血灵,这话你信吗?既然合纵连横,就不要拿这些虚的来充场面。

  还是说,这便是贪魔的诚意?”登时,如思欲行离去。

  “慢着,

  本座前言非假,只是,事成之后,本座可以一战魔尊。”

  如思缓缓转身,似笑非笑的看着血灵:“你让我助你背叛魔尊?不觉得太过痴人说梦?”

  话一落,径直离去,足下枯骨寸寸成灰。

  血灵阴鸷一笑,不紧不慢的说:“如果本座说,本座能帮你除掉那个让魔尊挂心的人呢?”

  一步是轻松,两步是艰难。三步,却是赫然转身……

  “此话,当真?”

  “本座以命起誓,若有食言,当受万劫杀身,永散天地。”

  霎时天雷隆动,赤电劈空,一道白芒没入血灵眉心,魔之魂天烙其誓。

  “很好,作为盟友。我不妨卖你一个人情,天宫太子白离在我的手上。

  你若想做什么,尽可一搏。”

  语罢,人已无踪。

  生生梓靠近血灵,微微摇头:“还真你让料准了,女人,真可怕。”

  血灵意味深长的看着生生梓,道“你怕吗?需不需要我替你遣散中月的美人?”

  “别别别,那几只姬子就让我暂且留着,把她们遣散了,你替我暖床啊?”

  “又不是没替你暖过,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晚,我便替你暖一暖如何?”倏然,血灵凑到生生梓面前,灼热的鼻息喷洒与面。

  生生梓一激灵,急忙跳开,佯装咳嗽道:“别,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老八的消息,你觉得有几分可信度?”

  “以她的个性,是不屑于说谎的。既然她说在她手上,那就十有**是真。

  即便是人不在她手上,也必定在她的掌握之中。

  所以,你不必忧心。”

  “你倒是信得过她。”闻言,生生梓不禁嘀咕。

  “是信的过自己,走吧,随本尊去万魔殿。

  也是时候见他了,要出兵,也需他的名头才能师出有名。”

  生生梓嗤笑不语,什么师出有名?你这分明是要拽下那人,绝他后路。

  万魔殿内,病乙鸫和魔尊讨论三十六地魔联名上呈的请战书。

  连久不出世的疏陵广亦出现在万魔殿,一卷《茶之经》已经看了一个时辰。

  病乙鸫将联名册甩在几案上,力道之大杯倾茶溢,滴滴答答雨打地。

  “区区地魔,胆子不小,看来我主御下有待提高。”

  疏陵广盯着手上的《茶之经》,目不转睛:“茶之道,在汤,在色,在其精,你……浪费了。”

  魔尊正欲开口,却闻殿外兵卫唱念。

  “启禀魔尊,八部天魔贪座,生座殿外求见。”

  精致的面具下遮住了一片冷凝,落在联名册上的眼神是了然。

  来的可真是时候……

  “让他们进来。”

  兵卫颔首道:“是,魔尊。两位大人,请入内。”

  纷踏而之至两道身影,一道是一身的志在必得,一道,则是尽敛锋芒。

  血灵见礼:“拜见魔尊。”

  生生梓惶言:“见过我主。”

  “两位来的慢了,错过了一出精彩迭出好戏。”雕花木座上,病乙鸫手持玲珑噬幽瓶,无惧魔威,公然嘲讽。

  贪魔眼底流光闪现,话避其锋:“鸫君有心,待本尊得空再向鹩羽斋请教如何?”

  却见病乙鸫一低头,犹是讽言不止:“哦?这么说,贪魔大人,这是有事上奏?”

  霎时,万魔殿气氛倏变,诡云翻涌,交错的心思各怀珠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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