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幽州诡事
如果说流云城的美,是温婉的小家碧玉。那么幽州城的美,则是大气瑰丽的。
位于阳云宗的山脚下,是处难得的清净之地。
阳云宗素有美名,虽在人间,实为化外之境。
有十八主峰和三十六子峰。
主峰各有峰主一名,长老数名,余下的便是各峰的内门弟子。
子峰则外门弟子的汇聚地,由内门弟子代为约束管教。
因为阳云宗的关系,幽州城人人求仙,个个向道。
即便你路边随意拽一个小孩子细问,他也能张口与你论道。
不过,这是曾经的幽州城。
人心皆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邻里之间和睦无双,那都是过去式。
而今的幽州城的,泼妇骂街,男人斗狠,便是小孩也是眉染戾气。
“这就是你说的人人问道?淳朴和善?”
龙三指着眼前的一幕幕,满心都是诧异,这和他说的未免差的太大。
“额……意外,意外,你相信我。”
黎波面色讪讪,真不赖他。谁知道一段时间没来,城中会变成这幅样子?
早知道,他也不会带她来呀。接二连三的事,他自己都觉得脸皮快要兜不住了。
旋即,话锋一转。
“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哪里不对?”
“嗯,说不上来。”
龙三摇头,她说的是实话。明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她揪不住谜雾中的线团。
修道之人,讲究心平气和。可他们全然没有丝毫,只有满目戾气和不甘。
突然,龙三捶手,她明悟了。
是心境,这些人心境像是被什么浸染了,本心尽失,而今不过是他人的提线木偶。
“他们的……”
“心境。”
黎波看着龙三,两人想到了一处,遍观全城,除了众人的转变之外,城中还多了些许阴冷的气息。
不明显,但是也藏不住。
抬手遮住眼前,仰望着当空的烈日。如此骄阳曝晒下竟然还能被发现,只怕到了夜间会更多。
“先找地方休息,晚上我们在出来查看。”
“你发现了什么吗?”
看他的反应,心中必是有所收获,只是不知他发现了什么?
“有点线索,要等晚上去验证。”
“啊……”
黎波的话音刚落,便叫一声痛呼吸引。龙三更是疾步上前,将老人扶起。
“老人家,发生什么事了?”
刚刚那个眉宇和她有着几分相似的年轻人,是她的儿子吗?为何他连自己的亲娘也要暴打,凡人讲究的孝道呢?
老人团坐在地,浑浊的眸子老泪横流,无助又无奈的捶打地面。
龙三的问话,更似一把尖刀戳在了她的心上。
回想以前,她的剑生不是这样的,不说是数一数二的孝顺,那也是出了名的乖顺。
可如今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变得不听管教,是非不分。
成日里除了斗鸡遛狗,便是嗜赌逛窑子。
好好的家,被他败的七零八落,就连老头子,前不久也被这逆子气的过世。
“我也不知晓啊,以前我那儿子他不是这样的。
他很乖的,对我也很好的,真的,小姑娘你要相信我。”
老人紧紧的攥住龙三的手,像是急于证明什么。
黎波皱眉,掀开衣摆半蹲在老人旁边。
“老人家勿要难过,可以和我们说说您儿子以前是什么样子吗?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
般模样的?”
举目撇过整条巷子,虽是人头攒动,然无一人上前询问,更别提搀扶老人。
什么时候,人心也能冷漠至斯呢?
收回目光,见龙三微不可察的颔首,黎波会意,两人把老人扶进屋内。
龙三找遍屋子,也没找到一只完整的杯子和碗,最后只能在一堆残缺的杯碗里选一只相对较好的,倒了杯水给老人喝下。
喝过水后,老人似乎平静了些,感激的看着二人。
如今的幽州城,已经找不到还有善心善德的人。
不禁哀哀又茫然,低头道:“我的儿子,大名剑生,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
今年虚岁十八,本来尚有桩门当户对的好姻缘。
现下,什么都没了,都没了啊……”
“老人家,您且慢慢说。事已至此,还请收敛悲伤以保重自身为首要。”
龙三看的有些不落忍,掏出袖袋里的锦帕,替老人擦去泪水。
“谢谢你,孩子。”
老人看了看龙三,掌心团着杯子,接着讲道:“半年前,我那儿子也不知着了什么魔,非拿着婚书去退了亲,还逼着人家拿了三十两银子做退亲费用。
扬言若是不应他?他便日日上门去堵人家大门,叫街坊四邻都来看笑话。
我那亲家气不过,当场便答应了。给了三十两银子买下婚书,隔日就将闺女许了别家。
而这一切,我和我家老头子都是最后知道的。
等我们想要挽回的时候,什么都迟了。”
黎波睇着老人的反应,这份心痛做不得假。
既然不是假的,便只能是真的:“在这之前,他有什么异常?”
龙三原本垂着的眸子,微微抬起,看着黎波默然不语。
他是在怀疑什么呢?
老人摇头,团着杯子直抹泪。
眉目间悲凉,染透风霜:“姻缘之事,失了便是无缘。
我们夫妻俩苦劝不住,只能盼着他日后收敛做人。
哪知……哪知他越发不着四六,整日的不学无术只管嫖赌。
输了那三十两银子不打说,还把家里但凡值几个钱的物什都当了做赌本嫖资。
我那老头子气不过,便和他争执了几句。他却把老头子气的吐血一病不起,便是最后一面他也没回来看两眼。”
“您就这么纵着他,不管管他?”
这哪是银子姻缘的事儿,根本就是个狼心狗肺的忤逆子。
龙三打量着老人,又扫了一眼黎波。
黎波赶紧摇手,打住,哥可不是那样的人。
别说他无父无母,一个下界升上去的小仙。
便是有父母,他断然也不是那种人。要不?他怎么坐稳这尊者之位?
好吧,龙三知道是自己迁怒了黎波。可老人的事儿,听的她的肺腑都快给气炸了。
那剑生,忒不是个东西。
生身父母,他是怎么狠得下心的?午夜梦醒,良心就没痛过吗?
“管过,怎么不管?
可是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管?说他不听,打他不服。
便是他父亲临死前,也管他不住,说后悔不该生下他。
当年我年过四十有孕,算是老来得子。本以为自己是个有福的,怎知他是个讨债的。”
老人这话说的涕泪横流,又气又恨,更多的是对儿子的失望。
“那他今日……为何又要打你?”
虽然猜出了大概,但龙三还是想听听老人自己怎么说?
“他在赌坊欠了赌债,回家问我要银子,我一个刚丧夫的老婆子去哪里找银子给他?
不给他,他便将我推到,强行撸了我手上的镯子拿去充赌资了。”
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攥着袖口擦去脸上湿痕。老头子,婆子我没用,没能让剑生回头,连咱娘留下的镯子也没守住。
娘说镯子传媳不传女,让我一代一代传下去,可是……可是剑生他,唉!
龙三掀开老人的袖子,果然手腕处通红微肿,还有一处已经破了皮,隐隐有血水冒出。
一瞬间,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起身扶起老人,道:“我扶您去休息吧。”
“诶,好。谢谢你们,肯听婆子的唠叨。”
“您好好休息,我们走了。”
替老人盖上薄被,龙三跟着黎波出了老人的家。
“有什么发现吗?”
行走在狭长的巷子里,龙三将沾着老人泪水的帕子在风中扬了扬。
老人的泪,很纯净,并没有被戾气浸染。
黎波斜觑着快要落山的日头,扬起手微微遮挡。
“同你差不多。”
是吗?看来,她们只能耐心等待黑夜的到来。
收起帕子,龙三有些唏嘘。
究竟是什么让大家变了心性,忘了自己是个人?
黎波低头瞥了一眼龙三:“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来了幽州城大半日,居然没闹着喊饿,这不合她的风格啊?
龙三横了一记黎波,吃啥吃?就这氛围,她吃得下才有鬼。
吃饭也好吃东西也罢,也是讲究心情的好不啦?
黎波被瞪的直乐呵,心底的凝重也稍稍的淡了一些。
“放心,人间的事我们不好插手。不过……不是还有阳云宗吗?幽州城在其脚下,真有事阳云宗不会不管的。”
“也只能这么想了。”
嘴角一撇,龙三掰着十指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顿觉浑身舒坦了不少。
唉,动脑子的事真的不适合自己。
她虽不关心四海是否升平,然而世人口中的幽州城,似乎不尽其然。
为人不易,只愿无事才好。
“喏,我们去那里等如何?”
黎波拽住龙三的袖子,指着远处的八角挂玲画楼。
张目瞧去,在偌大的城中尤为打眼。
楼高九层八角飞檐,站在楼顶可以俯瞰整座幽州城。
龙三点了头,旋即,二人隐了行迹,纵身落在画楼的琉璃瓦上。
守着红日坠西山,直至城中灯火幽。
沉入夜色中的幽州城,大大小小的巷子看不到半丝人气儿。
忽来的一阵风,吹的万家烛火摇曳不定。
拢了拢自己的手臂,冷不防的颤了颤。龙三侧身看着黎波,这风有古怪。
黎波也是紧拢自己的胳膊,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颤。
眸光一暗,看来,丫头的怀疑是对的。
自己和她都不是**凡胎,区区几缕风漩儿焉能使他们肌肤生冷?
且不说两人修为高低,仅凭龙三的一身龙皮龙骨也可罡风不惧。
事实却是,他们都有感触。幽州城,恐怕没那么简单。
“快看。”
就在黎波沉思间,龙三推了他一把,指着西北方向。
此时月色清冷,子时刚过。
一股凝白似雪的寒霜,由西北方漫至全城,便是她们脚下的画楼也都浸在寒霜之中。
只见黎波的眸子,忽的绽出的精光,拽起龙三疾飞。
“走,追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