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晏衍,你混蛋!
天色刚蒙蒙亮,一个身着普通丫鬟衣裳的娇小身姿便从寒露院内闪身出来,脚下无声一路闪躲着往大厨房的方向行去。
等大厨房与后巷的小门打开,送菜的人上门时,奉凌汐趁着仆妇们忙乱之际,她身如狸猫,猫着腰,几个闪躲便出了安国侯府,快速地往后安巷赶去。
后安巷比较偏僻,那里是脚店和车马行的聚集地,外来人口比较多,所以人员比较复杂,奉凌汐刚踏进后安巷,便感到不下十道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
她摸了摸自己额间厚厚的刘海,放心了些,快步走进一家口碑比较好的车马行内,行至一管事前,从怀中摸出二两银,问:“京郊的渡生观去吗?”
店家看了一眼干瘦的,留着一副厚刘海,模样显得有些呆,长得不出奇的,做丫鬟打扮的奉凌汐后,他结果碎银,在手中颠了颠,点点头。
伙计牵出一辆带棚子的驴车,招呼奉凌汐上车后,再由车马行中一个年半过百的老把式赶着车,晃悠悠地载着奉凌汐往渡生观去了。
渡生观名声不显,只不过十余间屋子圈在一起的小观,香火也不旺盛,多是附近一些农家人上去求个平安符而已,香油钱也少得可怜。
但是偏偏这入不敷出的道观却开了几十年依旧屹立在这落霞坡上。
大半个时辰之后,凌汐眼神晶亮的望着陡坡尽头那一片葱郁的草地。草地上,绿树成荫,伫立着几棵苍虬的古榕树,古榕树下,红墙青瓦的渡生观便安静的坐落在其间。
枯藤,老树,古观,糅合成一副静谧的画,只稍一眼,心灵便受到了洗涤的冲击。
“找到了。”奉凌汐轻吁一口气,露出笑颜。
骤然,驴车一阵晃动,原本乖顺的毛驴却不知何故,突然发起狂来,赶车的老叟急急扯住缰绳,奈何发狂的毛驴力气过大,老叟使尽了力气,却依旧没能让正冲下陡坡的毛驴停下来。
车棚内,奉凌汐被颠簸得左摇右晃,两眼金星,她只能死死攥住棚杆稳住身形,可是正俯冲而下的轮毂骤然磕在斜坡中的一块巨大石块上。
徒然,整个驴车车厢被抛飞颠起,连带着没有抓紧棚杆的奉凌汐也被高高的抛飞出去。
奉凌汐设想过很多危险,却料想不到会在一头驴身上栽跟头。
她白着一张脸,看着自己失重的身子不断坠落,而地面上有很多棱角尖锐的石块,这让奉凌汐不敢去想,一会砸下去,是会死还是会残?
却在此时,晏衍以及随从流云二人出现在奉凌汐的视线里。
顿时,奉凌汐激动了,她犹如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再也顾不得之前暗自下定要远
离晏衍的决心,她不想死,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去完成,她,不甘心!
“晏衍,救我!”奉凌汐带着哭腔朝晏衍大声呼救。
原本晏衍正想着事,眼角余光察觉到,不远处,有一人从一辆驴车中,姿势狼狈地被抛飞出来,他微收眉心,不想管,各人有各命。
但是在听到那个被抛飞之人喊了一声“晏衍”后,他便认出了,那不是奉凌汐吗?
因为,估计在整个京城,甚至是大昭国,除了有亲缘关系的那几位外,就没有谁能像胆大包天的奉六一样,这么直呼他的名讳了。
脚比心快,当晏衍身子瞬间急掠出去,以清风拂来的潇洒,如天神临世,救赎般落在正嫩脸朝地,快要砸实的奉凌汐身边,他伸出了遒劲的手臂,双手稳稳托住了奉凌汐后,他才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
而紧随晏衍身后赶来的流云看到这一幕就有些呆滞了,他本来已认出奉六姑娘,正想赶过来营救的,毕竟还要从奉六姑娘那里打探浪里白的事情嘛,暂时还不能死。
但是令流云懵圈的是,一向视女人为洪水猛兽的主子竟然亲自出手了,主子还把奉六姑娘搂进了怀里,那可是怀里!
不过,显然,现在已经不止流云一个人惊呆了,晏衍也僵了手脚,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只是掩在乌色的面具下,无人窥到这有趣的一幕而已……
他拧眉看向怀中娇娇弱弱,仿若只要他稍微用力一些,便能揉成一团水的奉六姑娘。
晏衍有些愕然,这种愕然来自于他感觉似乎这样抱着奉六也不错……
几乎强大到无所畏惧的晏衍着实被这个荒唐的想法吓到了,他神情微变,双手像捧着烫手山芋一般,倏然一松!
“砰”
凌汐摔在了地上,顿时疼得呲牙咧嘴,心中的邪火也呼地窜了起来,她觉得晏衍就是故意摔她的。
“晏衍,你混蛋!”摔懵的凌汐已然忘了晏衍的可怕之处,还趴在地上的她想也不想便扬起小手,朝手边,晏衍的小腿处“啪”地拍了下去。
这一声脆响啊
后知后觉的奉凌汐终于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她的心咯噔一下,漏了半拍,情不自禁想起上辈子晏衍心狠手辣、阴鸷无情的性情,脸上就急急闪出后怕的神情。
救了人反倒被骂混蛋又挨打的晏衍脸上已经泛起了冷意,泥人还又三分火气呢!这奉六真实不识好歹!
不过当他看到奉六姑娘打完他后又一副‘我好怕,你不要欺负我的神情’后,顿时给气笑了,感情她还成了受害人了?
不过看到奉凌汐幼兽一般无助又假装镇定的模样,苛责的话又默默咽了回去,算了,看她小脸白得不像样,估计自己也吓得不轻,特别是她那双眼,让他总不忍苛责与她。
晏衍清了一下嗓子,玉石般的嗓音响起,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正慢腾腾爬起来的凌汐,问:“你来这么做什么?”
奉凌汐听到晏衍的询问后,当即心中一凛,上辈子那个高人隐姓埋名这么久,看来是不喜别人打搅的……
她紧张地绞着手指答:“我,我来求平安符的。”
晏衍深邃的眼探究地看着奉凌汐明显马上进入戒备的神情,以及奉凌汐那土得掉渣的装扮,再者,不远处已经勉强被赶车老叟拽住标记着车马行的驴车时,他的目光沉了沉。
奉六姑娘行事如此隐秘,是为何故?
深深地看了一眼凌汐后,晏衍喊了一声“流云”,尔后一主一仆便丢下奉六姑娘离开了。
奉凌汐看着晏衍骑着骏马远去的挺拔背影,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晏衍给她的感觉太过危险了,尽管晏衍带着面具,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是莫名的,奉凌汐依旧有一种感觉。
晏衍好像完全洞悉她心中的想法一样,这感觉让她无所适从,还好他们已经走了,奉凌汐呼出一口气。
等她拍干净身上的尘土,整好衣裙后,抬眸看了眼宁静的渡生观,抬脚往观中行去。
而刚骑着马走到小道转角处的晏衍却骤然扯住缰绳,沉声对跟在一旁的流云吩咐道。
"你回去看看奉六姑娘来渡生观做什么了,别让她发现了。"
流云听罢,默声点头,人便悄无声息地纵身离开了马背,身影飘忽,快速地朝渡生观掠去。
等流云离开后,离晏衍百米远的树冠微微晃动了一下后,骤然两个打扮与流云一样,身穿黛色褐服,配软皮护甲背心的影卫出现在晏衍身侧,代替了流云的位置。
此时奉凌汐并不清楚她身后已经跟上一条尾巴了,她正端着期待得砰砰乱跳的心,提着裙摆,沿着百步梯拾级而上,叩响渡生观的门扉。
渡生观的门扉半掩着,此时奉凌汐才想起,好像,刚才晏衍是从渡生观出来的?
她不禁好奇,晏衍来这里做什么?上辈子好像没听说晏衍和高人认识啊?
“施主,贫道有礼了。”骤然一道珠圆玉润的女声响起,凌汐转身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浆洗得发白,眉清目秀,年约四旬的道姑。
道姑右手执拂尘,左手屈食指,置于胸前,站在院中满树金黄叶子的银杏树下,在斑驳一地细碎的阳光中,脸含浅笑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