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七章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第一零七章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云哲在柔软的床榻上跑的很快,一头撞进母亲的怀里,然后,就把大头在母亲的脖颈里蹭啊蹭的,想要爬上母亲的脖子。
宋乔揉捏着儿子肉软的屁股蛋,眼中的温情似乎都要把她融化了,儿子流口水的样子她都觉得可爱无比。
“杀头的事情你大可交付霍光,我儿子不干。”
跟云哲亲昵了良久的宋乔,忽然抬起头对坐在椅子上看书的云琅大喊。
云琅的目光离开书本,看着宋乔道:“我已经算是勋贵中怕死之人的典范,你怎么比我还过份?”
宋乔抱着不断折腾的儿子又对云琅道:“你这种三天两头被人谋算的人就不该有孩子。”
云琅放下书本道:“不招人妒是庸才。”
宋乔摇头道:“英才每个人都羡慕,每个人都喜欢,不过,这些喜欢英才的人里面绝对没有母亲!
但凡是个母亲,就只想着儿子可以平安富足的过一生,女娲娘娘补了天,伏羲爷爷定了天下又如何,全便宜了外人,自己一生劳苦不得休息。
不如亲眼看着孩子长大,看着他成家立业,看着他有了子孙,如此,当娘的才过的有滋有味。”
云琅卷起书在宋乔的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道:“等孩子长大了,你就会发现把他绑在身边是一种极其愚蠢的举动。”
宋乔给了云琅一个白眼,抱起云哲在儿子的胖脸上亲一口道:“你喜欢阿娘,还是喜欢耶耶?”
云哲果断的抱着宋乔道:“阿娘!”
宋乔得意的朝云琅显摆,云琅摇头道:“这算不得数,这孩子现在只会说阿娘两字。”
云哲跟母亲玩耍了一会,就打了一个哈欠,宋乔准备好孩子的铺盖,将他放在身边,拉下帷帐,母子二人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和煦的空间。
云琅叹口气,吹熄了蜡烛,就摸着黑从另一边上了床。
皎洁的月光照在皑皑的白雪上,让大地上一片光明,些许微光漏进屋子,与屋角的长明灯发出的橘黄色的光芒混成一色,最终变成温暖的橘红色。
宋乔伸出手在帷幕上用手做了几个漂亮的倒影,云琅将她的胳膊强行塞入被子,这时候不睡觉发什么疯。
“哲儿以后能控制住霍光吗?”
宋乔翻了一个身,转过头看着丈夫。
云琅道:“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霍光不可能受人控制,我从来就没有教过他低头做小这种学问。”
“可是,霍光……”
“别可是了,西北理工想要流传万世,就需要交给霍光这样的人,哲儿年岁太小,还看不出究竟来,而西北理工的学问必须在这几年播撒种子,如果错过这几年,等儒家一家独大,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那……哲儿怎么办?您昨日带霍光去了禁地?”
“云氏最重要的东西在这里!”
云琅指指自己的脑袋。
“云氏所有都是出自这里,所谓的西北理工也只是脑袋里的学识而已。”
“您全部教给了霍光?”
“霍光一生能通一门,就已经算是了不起了。不过,他学的比较杂,性子又跳脱,没可能钻研到极致。
话又说回来了,能安下心去做学问的人在这世上几乎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
而我西北理工,与当世盛行的学问截然不同,想要培育,就只能从娃娃抓起。
不论是曹襄家的孩子,还是李敢家的孩子,去病家的孩子,他们的目标都在朝堂或者军伍,让他们一心去钻研学问几乎不可能……”
“您算来算去,只有哲儿合适是不是?”
云琅俯身瞅着沉睡的儿子,爱怜的道:“做学问也挺好的,谁让他是我云琅的儿子呢。”
“这对儿子不公啊。”
“学问才是云氏的根本,至于钱财……呵呵,就你跟苏稚赚到的,就足够他受用一生了。”
“您不愿意哲儿为官?”
“在陛下手下当官太辛苦,也太危险了一些,云氏出现的太突兀,不论是官府还是民间,对云氏的崛起都心存疑虑,需要沉淀,需要慢慢的培养人望。
好在有永安侯这个爵位在,一个对朝廷无所求的云氏,应该可以过一段安稳的日子。
我跟霍光说过,要着眼二十年之后,现在对你也是这样的要求,着眼二十年后,那个时候陛下年迈,该会有一个变化的时期。”
“太久了。”
“不算久……”
宋乔也直起身子,夫妇俩围着儿子一起静静的看着他。
对于未来,云琅是有把握的,但是现在,真的很难熬……
张安世的生意已经铺到了阳陵邑,至于长安,张安世不准备去,也不能去。
无盐氏的接替者韩氏正在疯狂的鲸吞长安的高利贷生意,这个时候如果贸然闯进去,那就是跟皇帝过不去了。
无盐氏的资产非常的完整,韩氏接手无盐氏资产之后,甚至比以前还要强大。
短短的一个多月,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声名显赫的无盐氏,忘记了无盐氏那群可怜的妇孺被发配去了田横岛。
韩氏门前车马簇簇。
张安世下了马车也不由得感慨一声,生死繁华真是半点不由人。
强大的韩氏携吞并无盐氏的威风,召集了关中所有的子钱家,来他家里聚会。
张安世以及所有来韩氏的子钱家都明白,今天算是宴无好宴,韩氏应该是准备定规矩了。
重新划分地盘是必须的事情,这让张安世忧心忡忡。
云氏刚刚进入阳陵邑,如果再被逼迫的退出,前期的投入都要损失掉了。
韩泽春风满面,站在大门前迎接各路子钱家,他为人很是谦逊,对谁都笑脸相迎,张安世却能从这张笑脸里看出一丝丝的凶狠意味来。
桑弘羊出席这样的场面早就驾轻就熟了,他很喜欢出席这样的场合。
每一次这样的商贾地盘变动,占便宜最大的永远是官方。
他甚至在想,是不是每隔几年,就变动一次,如此,官府才能源源不断的收取好处。
张安世进来了。
桑弘羊抬眼认真的看了张安世一眼,然后就垂着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
他的茶碗与众不同,颜色呈天青色,润泽如玉,茶碗盖子与茶碗轻轻撞击有金石之音。
张安世手里也有一套这样的茶碗,这是云氏今年春日里出的新品名曰雨过天青色。
乃是瓷器中最难得的精品。
只烧出来一窑,成品出来之后,云琅曾经下令,继续烧制,只可惜后面出来的东西的颜色全都不正,灰蒙蒙的都是下品。
贿赂别人的时候,你不能等别人张口啊。
桑弘羊的动作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
张安世心头隐隐发痛,他觉得属于自己的那一套雨过天青茶碗估计要保不住了。
“晚辈张安世见过大夫。”
桑弘羊抬头道:“你家先生还真是一个心大的人,如此紧要关头,也派你来?”
张安世笑道:“有事弟子服其劳。
我家先生乃是出了名的闲云野鹤,不问世事久矣,钱庄虽然重要,也没有重要到让我家先生亲自到来接受一介商贾刁难的地步。”
桑弘羊笑道:“鸣雌亭侯过世了,此事你可知晓?”
张安世笑道:“我家先生说他为正人,惯养浩然正气,魑魅魍魉不得近身,若有人自诩神人,尽可在他身上一试。”
桑弘羊哈哈大笑,引得满堂宾客侧目,就听桑弘羊大声道:“闻听鸣雌亭侯与你家先生订下两百年之约,不知你家先生如何应对?”
张安世笑道:“我家先生说,两百年?百年之内他就会化作枯骨,订立两百年之约,恐怕名雌亭侯是在骗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