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丛林暗战
夕阳渐落，山风徐徐。
这是川南一天之中最舒服的时间段。而对于在森林中跋涉的调查组而言，最难熬的闷热逐渐消散，但最危险的夜幕就要降临。一路而来没有碰到太多的危险，深山老林里许多野兽都具有非凡的本领，甚至在嗅到有人的气味的时候就已经逃之夭夭了。
选择临时营地是特战队员的基本本领，楚南飞找了好大一圈，才选中了一处森林稠密的山谷。站在山谷的边缘，借着夕阳的余晖放眼，才看到寥廓的天空和无限绵延的群山。谷内此起彼伏的低矮灌木中间夹杂着几株参天大树，氤氲的水雾四处弥漫，给人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周芳华和高格明累得疲惫不堪，靠在树下小憩，蒋依菡静静地坐在草地上不停地思索着。对于一个在异国他乡过着优裕生活的女人，来这种荒凉到原始的偏僻角落参加调查行动实在有些勉为其难。昨天还在飞机上享受着现代科技文明的成果，喝着咖啡吃着西餐，转眼间就到了这里，心情之复杂毋庸置疑。
但她所想的是解开父亲失踪之谜。
楚南飞望着渐落的夕阳不禁长出一口气，回头看一眼蒋依菡：“你跟蒋依依长的一模一样，一年前我奉命去罗布泊参加保护科考队的任务，押送一批犯人的时候认识的她，没想到啊！”
在楚南飞的脑海里至今还记着那双灵动的眸子，还记着蒋依依无助的哽咽和喷涌的鲜血。
“妹妹是怎么死的？”蒋依菡的手颤抖一下，合上父亲的考古笔记，眉头微蹙地看着楚南飞。
怎么死的？楚南飞也记不清当时的细节，无法体味到当锋利如匕首一般的爪子刺入一个天真浪漫的少女胸膛是何种感受，甚至无法用愤怒与绝望来形容。蒋依依是死在自己的怀里的，而且将一个金属卷轴托付给自己，那是魔羅族的“神匙”，能够找到他的父母双亲。
楚南飞苦涩地看一眼蒋依菡，沉思片刻：“我答应她替她报仇，答应她找到蒋教授，但我没有做到，甚至连线索都没有。根据你父亲的日记可以确定他曾经进入过深渊，与魔羅族有过某种联系，但遗憾的是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任务结束之后我们也没有放弃努力，周小姐和高老始终致礼研究魔羅族的历史和文化，期待有一天能够找到相关的线索。”
山风吹起蒋依菡的秀发，露出悲伤的脸，阴郁地叹息一下。关于妹妹的罹难并没有更多的信息，她的死跟父母失踪一样复杂难测。在这个政治大于天的年代，她无法查实真实情况，也无法参与到调查之中，无数个日夜都在隐忍和痛苦中度过——直到受到有关方面发来邀请函，希望她回来完成一项特殊任务的时候，那种隐忍和痛苦才随之消散。
“父亲说过魔羅族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种族之一，是诸神的守护者。”蒋依菡拿出一张黑白照片，借着篝火的微光仔细看着：“父亲是搞科研的，这句话是隐含着深意，你们在调查的时候要多加注意。魔羅族是种族，而不是民族，知道为什么如此定义吗？”
楚南飞微微摇头，自己的头脑中并没有种族和民族的概念，只知道魔羅族是异类，是生活在西北荒漠少数民族的一个古老民族。
但种族和民族是两个概念。
“在非常久远的时代，魔羅文明曾经统治着非常大的领域，已经超越了国家的范畴，魔羅文明也是建立在灿烂的文化基础之上的——我说的久远时代并非是中国纪年时代，是在纪年之前的时代，以文明为标准划分的纪年从某种角度而言是不准确的。”高格明平静地望着篝火：“蒋教授在日记里曾经明确地记载过，他认为魔羅文明是真实存在过却被历史淹没了的古老文明，这也是他一心追寻的目标。”
蒋依菡悲伤地点点头：“父亲为研究并不存在的古魔羅文明曾一度患上严重的抑郁症，经常出现幻觉，并提出古魔羅族是与黄帝、炎帝、蚩尤等远古部落同一时期的古老种族，他试图证明自己的论断深入荒无人烟的偏僻之地去寻找证据，并发现了罗布泊深渊隐藏的秘密，但这个重大发现并没有给他带来荣誉，大量无法解释的一团困扰着他，最后留下一本考古笔记和一支金属卷轴不辞而别。”
事实证明蒋教授的发现是改写历史的重大发现，如果没有他的考古笔记和金属卷轴指引，不可能有深渊科考行动，也就无从发现魔羅族的秘密。但为此所付出的代价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一个完整的家庭就此破碎，无数鲜血染遍黄沙，那么多亲爱的战友买骨他乡！
楚南飞说不出心中是痛还是恨，只感觉无比的沉重压在心头，排解不掉也放不下。深渊行动给他所带来的伤害远比所得更多、更深，直到接到川南任务的时候，还没有从阴影之中走出来。
也许此生都无法解脱！
“都已经过去了。”楚南飞叹息一声，用木棍搅动着篝火，飞起的火星湮灭在黑暗之中。
蒋依菡收起父亲的考古笔记递给周芳华：“也许还只是一个开始，父亲在临走之前给我写了一封信，他说考古是一项伟大的事业，可以以史为鉴明古知今甚至决定未来。他说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只有解开那个秘密他才能从中解脱，但终没有任何结果。”
“惊天的秘密？”高格明疑惑地看一眼周芳华：“所有关于魔羅文明都堪称是重大考古发现，对于我们而言都是秘密。难道蒋教授也没有彻底解开魔羅文明的疑团？”
作为一名严谨的考古学者和曾经蒋教授的老朋友，高格明十分了解蒋教授夫妇的为人，他不是那种高调的人，对自己的研究成果也不会刻意隐瞒。留下考古笔记就注意说明问题，但从来没有听他提及过此事。
“什么秘密？难道要比蒋教授证明魔羅文明存在还要重要的发现吗？”周芳华诧异地看一眼蒋依菡，川南所发生的一幕幕都在证明了一点：魔羅族的秘密远非自己研究的那么简单！
蒋依菡摇摇头看向楚南飞：“我这次来不想知道是什么秘密，只想找到父亲。历史已经成为过往，任何秘密都属于时间，我想尘归尘土归土是历史的必然，就像我们的调查一样，发现了又能怎样？无论如何是改变不了历史的。”
面对现实无法改变也许是蒋依菡最好的选择，但对于楚南飞而言却完全相反。关于魔羅族文明的研究已经超越了历史本身，对于一名深渊行动的参与者，楚南飞发现自己已经身陷历史的迷航之中。无论是实现对蒋依依的承诺还是与考察队并肩战斗，都是在对历史的发现和证明。
而这种发现和证明，也是在书写一段属于自己的历史。历史是无数微不足道生命对时间的回复，也是对生命存在价值的思考。也许蒋教授是对的，关于魔羅文明的研究一定出现了重大的转机，而这种转机让他义无反顾地展开了全新的调查，却没有想到成为考古事业的牺牲品。
事实证明，魔羅文明的没落并非自然选择的结果，而是存在诸多的人为痕迹。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一个辉煌灿烂的文明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呢？又是什么样的力量让这个文明在消失了几千年之后又重新回归了历史的舞台？如果能解开这个问题，相信也就是找到了蒋教授所说的那个“惊天秘密”！
“蒋小姐，我知道您很心痛，我们感同身受。但您父亲的研究和发现不仅关乎历史，很有可能决定未来。”楚南飞淡然地苦笑一下：“我是一名特种兵，本来没有资格谈论这件事，但我感觉川南的发现也许是深渊行动的延续，魔羅文明是中华文明的一部分，它并没有消失也没有中断，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影响着我们，的确需要更多的人投身于其中。而我只有一个小目标，实现对你妹妹的承诺，找到您父亲。”
如果以往楚南飞这么说的话，周芳华肯定会毫不留情地反驳，但现在她不得不承认：放弃永远比拥有更难取舍。自己为什么要坚持？是因为名利还是那颗永远好奇的心？还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执着追求和人生价值？也许都不是。
迷茫是科学研究者的大忌，但周芳华的确陷入了一种迷茫之中。一直以来以为自己的研究会成为历史上最伟大的科研项目，也以为这是一件荫泽子孙后代的伟大事业，甚至认为这对对中华文明的继承和发扬。任何溢美之词都无法形容自己的研究事业，但却没有想过真正的原因。
也许，是为了向一位曾经的前辈致敬，以惨痛为代价。
“高老师，周小姐，楚营长，其实我隐瞒了一个关键的信息，希望你们能够理解，父亲曾经告诉我他发现了一方魔羅金印，金印上的文字与您所得到的陨铁古印是一样的。”蒋依菡歉然地苦涩道：“上面的魔羅阴文的意思是……九鼎归墟，秘密就隐藏在其中……”
“九鼎归墟？”楚南飞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战术背包，还没有反应过来，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声！所有人都震惊地望着远处，之间一个黑影跌跌撞撞地跑来，一头栽倒在地。楚南飞第一反应便抓起冲锋枪冲了出去。
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
楚南飞抱住鲜血淋淋的肖拓子：“怎么回事？”
“头儿……有……情况！”
肖拓子是个新兵蛋子，侦查能力超强，是楚南飞精挑细选的四名队员之一。不过话才说了一半，人已经断气了。眨眼之间，一名战友就牺牲在眼前，楚南飞把肖拓子放下，一个箭步冲向阵地，密林深处飞出五六条黑影，两名队员正在全力射击。
“保护调查组！”楚南飞虎吼一声冲到两名队员前面，杀红了眼的特战队杨怒吼着一阵扫射，愤怒的子弹打得树木残枝条断叶纷纷坠落，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队长，小肖怎么样？”
“你们撤，这是命令！”
“不！”
“快撤！”楚南飞一人一脚，把两名队员给扔到了后面，抬头盯着黑暗之中的人影，抬手一枪，正中对手的脑袋，尸体从树上摔了下来，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从来没有遇到过身手如此灵活的对手，在开枪的一刹那楚南飞便意识到了这点。能够在林子里飞行的绝对不是普通的对手，至少要比特战队员高出几倍的战力，而且他们不惧子弹，冲锋枪在对他们毫无威胁。
敏锐的觉识让楚南飞精准地打爆了对手的脑袋——这是他所能想到解决对手的唯一办法，因为对手根本不是人！
在打下一名对手之后林中一片死寂。
后面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秦老实摸了上来：“队长？”
“以静制动！”
“是！”秦老实抱着冲锋枪死死地盯着漆黑的林子，这是第二次吃爆亏，对于一名参加过深渊行动的老兵而言，无法容忍犯同样的错误。但敌人并不是什么范境的特种兵，而是神出鬼没的“怪物”。
一条黑影突然在空中飘行而过，楚南飞已经扣动的扳机，那影子似乎早就预见到了一般，子弹打空没有伤到对手一根毫毛。楚南飞一跃而起向对手的落点奔去，二十多米的距离转瞬即到，一梭子子弹把对手爆头。
而从密林里窜出的三条人影突然出现在眼前，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向楚南飞扑来，再射击已经来不及了，楚南飞突然腾空而起一下窜到了树上，三个黑影扑空，但反应超快，落地即飞起来，向远处逃遁而去。
楚南飞瞄准快速逃离的对手，夜视镜里清晰地看到了穿着黑袍的人影，却没有扣下扳机。他们是山民？自从抵达川南之后遇到过许多山民，也碰到过天狼族的人，还有异变的怪物，但没有任何一个山民能像今夜的对手这样难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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