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真情即不求你知
"这个是防火披巾,火起的时候,可以保护你。“
我被子风绑起来,被迫和他同承一座轿子。他拿出一件披风,把我裹了个严实......
这都什么事儿啊......我应该相信他吗?
”池修他们呢?“
”他们很快就跟来,放心。“
”其实那个时候,如果有人那么逼你们,你们就应该跑的越远越好......池修看到你们自相残杀成这个样子,他心里一定会谴责自己的。“
”池修是最应该做未来的皇帝的人,不是吗?池修不会迫害忠良,他不会带兵杀戮手无寸铁的学生,他不会把千里沃土拱手让人,他不会到现在还痴心妄想着长生不老!他会是最兢兢业业,励精图治的好皇帝。“子风接着说:”烟平十六州的收复,他只能成功,不可以失败,我不能因为我和弟弟,就让烟平十六州的这一节线索断掉。“
”赵姑娘,这也是池修以后要成王成皇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啊。“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可惜,池修变成皇帝,木朝重新安宁的时候,我看不到了......"
“子风,那个咒有办法解开吗?”
子风摇摇头,弯唇笑了一下:“若是有办法解开,我也不会那样对待子幽了,我宁愿是我自毁面容,独自离开......”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不告诉他真相呢?”
“希望他就这样恨我吧,与其让他痛苦和纠结,不如就让他恨我吧。但我希望你能告诉池修,我不希望殿下觉得我真的变了......”
“牧师大人,我们到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轿子外面就响起了一阵欢呼雀跃声。子风还是横剑在我的脖子前,挟持着我下了轿子。我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显得过于诡异的画面,几十排木架子错列有致,每一个木架子上都用粗绳子捆着一个平民,黑巾蒙眼,口中也被捂住,在我面前的他们发出了一阵阵此起彼伏的绝望如呜咽的呼救。
可我身后的平民,却兴奋难抑,欢呼阵阵:
“终于要祭祀了!终于要摆脱那些僵尸了!”
“这些兄弟们,你们就是我们的英雄,是我们这一辈子都会好好感谢的人!”
“放心,你们祭天以后,妻子老小都交给我们来照顾!”
“太好了,今晚过后,我们就不用每天担惊受怕了!”
接着,我就看到一队队兵把那些王公贵族们的尸首,准确地说,是尸块,他们的尸体被大卸八块,而且切口处凌厉又平整,可以想象,那把分尸的刀有多锋利。令我惊奇的是,那晚我们遇到这些僵尸的其中一只时,不管池修怎么拿剑扎他们,他们都是没有血的,可是现在,尸块的接口处鲜红一片,那粘稠的液体,像极了鲜血。
子风带着我站在架子和尸块前,其他二十五位牧师披着黑袍,一一就位。子风垂了剑,在我的胳膊上划了一下,把顺着我的手腕流下来的血滴到那些僵尸
的身上。稍稍等了一会儿。
漆黑的夜空中突然划过一声尖利的嘶鸣。呼啦呼啦的展翅声在我们上空响起,我抬头并没有看到什么,只感觉到头顶上有有庞然大物在上上下下地盘旋。
“牧师们,让我们用自己的血,照亮苍鹰下凡的路!”
子风说着,两三道火苗就从他的衣摆和袖口间窜了出来,他的面具陡然掉落,我正欲回头,他却突然抓住我的背,唰得一声把我丢向了后面的人群里,我急速向后倒去的时候,看到那一排,逐渐被橙黄色的火焰包围的牧师们,全身上下都在噼噼啪啪地燃烧着,而被那冲天的火光照亮了上方天空,满天嘶鸣叫嚣着的黑灰苍鹰,大致数数,就有几十只,顺着火光,直转而下,向那些沾了我的血的尸块猛扑下去。
我掉落在台子以下,没有看到接下来尸块被苍鹰啃得尸骨无存的场景,只听到那哗啦哗啦血肉撕扯的声音,随即我就被人接住了。那混在遥远却浓重的血腥味里,围拢在鼻翼周围的薄荷香,让我瞬间清醒了过来。
“阿修!”
池修紧皱着眉头,一手接住我,一手握拳,脸上的表情在明明灭灭的火光里紧紧拧着。
“阿修,我们快救那些平民,他们对祭祀一点作用都没有,完全是无辜的!”
可是这时那台子上的火舌已经缠到最外面的那一排架子上了。子风站在最中间,就在那些熊熊燃烧的火焰之间。被种了火咒的其他牧师们,被烧得惨叫,有的跪下来,有的在地上翻滚着,可是身上的火焰自顾自烧着,没有半点熄灭的意思。
这种火咒是解不开的。
若是有办法解开,我就不会那样对子幽了......子风的话犹在耳边。
“血钢刀!救平民!”子风在烈焰中吼出了这句话,最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在那滚烫炙烤里颤抖着。
池修突然眼前一亮,转头看着阿乙。我才发现,阿乙,如雪和子幽,都在我们身后。阿乙手中拿着一把宽背刀,刀刃光滑,颜色却深,夜空里就像是漆上了一层墨一般。
“那个是血钢刀吗?”我问。
阿乙拿起刀,弯了下嘴角:“是。那只吸了你的血又被放干血的血狼蛛,炼成的血钢刀!”
“阿乙,就是现在!”池修松开我,转头和阿乙对视了一眼。
话音刚落,两个人默契地腾空而起,一人持刀,一人仗剑,越过那片火海和纠缠得不成样子的苍鹰与尸块,血钢刀和幕云剑所过之处,平民的蒙巾落下,绳索送掉,瞬间就没了束缚。他们一屁股坐到地上的时候,都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他们的牧师在火里燃烧,挣扎,而那些僵尸在被苍鹰啃食,明明应该是和台下平民一起欢呼的灭尸盛宴,却在亲眼目睹那近在咫尺的血腥和残忍时,个个都吓得呜哇乱叫。
“这是哪儿啊,妈呀我还不想死......”
“大家快跑,从台下往外跑!”
我,如雪,和子幽,大喊着,忙着疏散里面已经被吓傻了的平民们。只有外面的平民还不明所以,有点恐慌地议论着:“这要是把他们放出来,祭祀大典还能顺利完成吗?我们以
后真的不会有僵尸的灾祸了吗?”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自私呢?就你是命,那里面正在被烧的人就不是命?凭什么他们就要被拉去祭祀,你就在这里旁观呢?”如雪斜眼看着那正在忧心忡忡的男子,语气森寒。
那男子一阵难以置信,随即怒道:“你倒是说的高尚,谁不知道幽州城里人人都有可能是祭品呢?你别说我置身事外,我当年可还被逼着把自己的儿子交了出去呢!也就前几天才被送回来,孩子被当成祭童,要喂血狼蛛的!你当我没付出过吗?”
“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整一场祭祀就是一场骗局呢?这些所谓的供品和祭品都是幽州统领为了让你们甘于统治,那些僵尸是他弄出来的,可是他却让你们替他受过,替他献祭,这样的统治你们却遵守得心安理得,现在不觉得可怕吗?”我冷着眼回看着那个男子。
“什么?”那男子的表情僵在哪里:“可是当初木朝不要我们的时候,是统领保住我们性命啊......”
我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总觉得只有别人才能救自己。
我们是快黎明时踩在最后关头出了幽州的。那个时候,大火把一切烧为灰烬,绑平民的架子,尸块,苍鹰,和那些围起了一整个火阵的牧师们,全部在烈焰里沦为焦炭。
我们怅然若失地回到云幕,兄长立刻就带兵攻进了幽州城,毫不犹豫地把一切的罪魁祸首,幽州统领斩了首。幽州等三州州印摆到池修面前时,他怅然若失。我看着他紧抿的唇,知道他真的开心不起来。
“阿修,子风,有话要我带给你。”
“成为牧师,就要种下不可解的火咒,最后葬身火海对吧。”
“嗯。那个时候,他一头是责任,一头是弟弟,只能这样两头伤害,完整地保证责任是可以完成的......”
“可是那样的责任有什么意义呢?伤害自己最亲的人,换回的结果,就是帮我赢得三州?我觉得这样的交换,实在是太亏了......”
“阿修......”我看他难过的样子,心里也一阵堵。
子风这样做,无异于用最沉重的方式,往他肩上的担子里又悄无声息地扔进了两块沉甸甸的砝码,那种责任,池修他是真的越来越难卸下来了。
“但是子风对子幽,对你的感情还是真的呀。即使是被伤害了,他还是爱着弟弟的,并没有改变啊。他没有变,他只是付出了太多而已。你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压到自己身上啊。”我凑到池修身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千万,千万不能成为那些责任里的一部分,太沉重了,我怕把他给压垮,我怕他会被彻底改变。在我眼里,他木池修,永远都是当初那个少年,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有过多少身份,有过多少官职,和多少人有过约定和责任,我都希望在他心里,有个少年,单纯又美好,赤诚又清冽。
就像子风不想告诉子幽一样,我也一样确信,这样带着重量的真情,还是不要让你知道好了,不求你知,只要我爱你,就好了。
“阿冉,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
“好。永远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