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又有情敌出现吗
“那个人......”
池修转头看着被人群挤得有点踉跄的我,把我往他怀里带了带,往我手里塞了那把幕云剑。因为木盒子目标太大,用黑布裹了几层剑身,剑柄露出一半,刚好够我握住。
“你脚上有伤,就待在人群里。待会儿要是出了什么乱子,这把剑你拿着。”池修看着我,鬼面具把他的面容挡得严严实实,连声音都带着一阵毛茸茸的回音,我也在面具背后,竖着耳朵听,一个字都不想漏掉。
“那你们要小心一点。如果待会儿我被人群挤走了,你找不到我怎么办?”我还是忍不住撒了个娇。毕竟待会儿要偷摸摸到探心台背后的机关里打开城门的人里,没有我。
池修头偏了偏,顿了一会儿,面具背后,不用听我也知道,他在轻轻地笑:“找不到你,我不走。”
“殿下,我们准备好了。”如雪和阿乙换好了装束。
“嗯。”池修放下握住我胳膊的双手。他们三人转身扒开拥挤的人群,在挨挨挤挤的人潮里往前溯游。
“古大师这次探心大典要给我们说什么呀。”
“听之前那两个小哥说,是有一位天选之人来我们云幕,古大师承天命,要给我们小老百姓降福呢。”
“是吗?天选之人,天选来做什么的人?”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既然是老天选出来的,肯定带着许多福分,要是没有古大师,那个人愿意分享吗?肯定不愿意啊......”
“是啊,古大师劫富济贫,扶弱救老,我们都感激不尽,你说待会儿我们是不是要往前靠一靠呢?”
“走走走,到前面去......”
我听着微微皱了皱眉,人家天选之人,拥有的东西本来就是自己的啊,你凭什么觉得他就是应该分享出来呢?
“啊,要开始了,开始了,娘亲,我也要求古大师保佑。”一个甜腻腻的童声在我身侧传来,面具对孩子来说太大了,面具的下颌快顶到那小孩的胸口。
孩子的母亲抱着他,在我身旁站住,她仰起头,定定地看向那探心大典的高台。似乎是并没有听清自己的孩子刚刚说的话。
若是我现在摘下那个女人的面具,她的眼睛里,一定发着十足虔诚的光。
探心大典开始了。高台上的那层幕布揭下来的时候,满城的人面上都映在一层红光里。那高台的背景是一堵血红色的墙,墙中心转动着一个铁笼,铁笼里几根类似轨道的铁杆交错,一颗金灿灿的小球在其中滚动。也许那就是所谓的探心仪?
“抬铜镜”一阵浓长的仪式提示声,嘶哑着,穿击着耳膜。
台下的观众都安静下来。
几个带着鬼面具的青年哼哧哼哧地抬着两面硕大的方形铜镜,分列在探心仪两侧。铜镜背对着血光墙,镜面倒映着漆黑的夜空。
“古大师!古大师!古大师!”人群在呐喊,震得台上的两面铜镜光滑的镜面一颤一颤的。
那面血光墙突然暗了暗颜色,墙面上映出一个穿着长黑袍的细长身影。一个悠远绵长的女声传来:
“铜镜照形,古以现今”
我全身一麻,怎么看都觉得墙里映出的那个古大师,分明是个鬼魅。
“探心大典,祈福盛宴,第一步,神明赐酒”
铜镜前又被人抬出一条长长的连桌,连桌上紧紧凑凑整整齐齐摆满了白瓷酒杯。
“白鹤迎仙盖,青云照酒杯。”那墙面的身影突然一扭,展现了玲珑的曲线,摆出一个曼妙的舞姿。
这古大师,竟然还是个女的?而且是个,身材这么好的女人?
“神明赐酒,泽被万物。赐福众生。”
说完,台上的青年就将白瓷酒杯里装着的酒一杯接一杯地往下洒了出去。
“啊神仙水,给我给我给我.......”
“一次倒多一点,古大师,我们要你赐福......”
“别挤我了,我还没接到几滴呢。”
我被推搡来推搡去,不知不觉挤到了人群边沿。
“赐酒毕,请神明”
那血光墙又亮起来,黑色的影子渐渐靠近,渐渐变大,又恍然缩小,台上的探心仪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人形。古大师竟然是一个身形玲珑的女子?
“古大师!古大师!”
“古大师,给我们赐福吧!”
“众生莫怨,众生莫苦。人神同途,福祸相依。今日云幕二州之幸,得遇天选之人,神之降世,你我同幸,共享此福。”
“神之降世,共享此福!”
“神之降世,共享此福!”
“古大师万岁!”
“请神明”
墙上又出现一个身影,是个人,还彷徨地转了转脸,似乎是被绑在椅子上,推了出来。血光墙变暗后,身影放大,超出了血光墙面,台上又恍然出现了一个坐着的人。
我踮着脚,忍着痛看那台上的人,瞬间一颗心像是跌落了十八层冰窟。那个被绑在椅子上还蒙着眼的,人们口中称的所谓天选之人,神之降世,竟然是,池修。
那阿乙,如雪呢?从这血光墙来看,开城机关很有可能就在血光墙后面。有没有可能,阿乙和如雪就在后面找机关,而池修,到台上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呢?
“这个人就是神明吗?”
“可他明明和我们长得一样啊,神和人真的长得一样吗?”
“没听古大师刚刚说的吗?人神同途~”
我握着幕云剑,心里又气又急。
“神明探心,洒血降福”
那古大师身姿袅娜地在台上绕着坐在椅子上,眼睛还附着白布的池修走了一圈,像是在完成仪式前的表演。一圈走完,她伏下身体,看向池修,褪下了自己的黑色外袍,露出那一身露脐的舞裙,像个异域的舞娘,摆了个最接近池修的身形,在细细端详他的脸。
“神明探心,窥其本真,若有谎言,刀光即现......”那古大师的声音越来越透出一股森寒和狠厉,随即血光墙上突然降下一把铡刀,在空中缓缓地降落,和池修的头顶距离越来越近。
古大师扭动着腰肢和手腕,离池修越来越近,就快要贴到他怀里了,手腕和手臂上贴着的铃铛和流苏,在缓缓发着催眠的频率,让池修安静下来,直至一动不动。
“探心出,心意现。”
那古大师依然离池修很近,凑到池修耳边,用一种暧昧的姿势,问出了在场所有人都能听清楚的问题:
“汝可有心爱之人?”
全场一片寂静。包括我,心都在咚咚地跳动着,等待着他回答。
“有。”池修说。
我心跳像是跳空了一次。曾经在平州,他还说没有的。现在就有了?那个人是我吗?池修是喜欢我的吧,是我吗?
“汝可愿为她痛失所有,一生福报,一生安康,一生功成,皆能为此人舍弃?”
我愣住了。全场其他人却都是屏息凝神,在他们眼里,他们是在等,这位神明是否如所料一般的无私奉献。可对我来说,这个问题是我始终都不敢面对的,这个问题比生死抉择还要残忍啊。
“我愿意。”池修说。
我紧张地抬头,喉咙滚了滚,那悬于头顶的铡刀骤然降落,却正被这个回答扼在了半空中。
“探心仪会告诉神明,他的选择是否值得。”
古大师扭到探心仪旁,伸手推了推里面的小球,探心仪旋转起来,池修低下了头,似乎是睡着了,过了一会儿,他握紧了拳头,偏了偏脸,我看
着这样的他,眉一皱,这一般是池修忍下疼痛的时候会做的动作。然后他全身轻轻地颤抖起来,我握紧了幕云剑,恨不得立时就冲上台去。
看着池修这样的反应,古大师满意地打量着他,随即,低低地笑了出来。那半空的铡刀猛地掉落了下去,直直地朝池修低垂的脖颈斩下去。
我在那一瞬间失去了心跳。
“不要!”我忍不住喊了出来。但是比我的声音更尖利的,是那把从黑布中锃得一声脱开的幕云剑,剑刃雪白,嗖得一下直直穿透那古大师的心脏的声音。
那把快速下落的铡刀堪堪停在池修脖子上方几寸。那古大师显然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幕云剑穿胸而过时,她愣愣地低下了头,喉咙里呜呜咽咽一阵,突然全身爆开,像个被切碎的大石块。古大师的这种形态,让我想起了被蛊虫附骨的母虫鱼兽。
难道,蛊术师,也是被自己养的蛊虫噬体了吗?我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台上的池修站了起来,拉下白布,两旁窜出两队小青年,是那古大师的手下,可是他们还未接近池修,就次第软化成了一滩又一滩泥泞。从台上流了下来,掉落在台下他们忠实的信徒脚下。
我警惕地看着身边的人,他们这个时候就好像是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戏,还沉浸在剧情里没有缓过神。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古大师曾说,若她陨落,天火降世,众人升天,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跟着古大师升天成仙了啊。”
我叹了口气,这群人被洗脑洗得也太深了吧。这种鬼话也能信?
突然轰的一声巨响,那血光墙幕布一般从那头裂开。两个人影从那撕裂的幕布后窜了出来,我惊喜地看到,是如雪和阿乙。
一束火光从他们背后燃了起来,随即火雾扑面,形成一股冲力,他们三人就势跃入了人潮。
让我心里一阵寒冷的是,那些人没有逃,没有躲,也没有恐惧,而是直挺挺地,横冲直撞地向前,迎着那束火光,依旧是那化成了石块和泥泞的古大师的忠实信徒。他们都在幻想着,火光降落在他们身上,是在泯灭他们的肉身的腐朽,是在超渡他们久困于世间的灵魂,是要带他们升入极乐享福。
而逆着那群背影,向呆愣在原地的我冲来的,只有他们三个人。
我被池修拽住胳膊,慌张地逃离那场滔天的火灾。可是那些人,都心甘情愿,满脸虔诚地向着火光走去,我突然就觉得,有什么在狠狠地撞击着内心。
“快去开城门!我估计今晚,赵将军就会发兵!”
“机关我们打开了!果然那个古大师才是关键,她是把自己跟机关的命连在一起了。真是可怜,好好的肉身成了蛊虫的宿主。”
城门洞开的时候,我们看见了来时的护城河,对岸一片火光,还响起了冲锋的号角和密集的鼓点。我知道,兄长就会破门而入。而这一城的人,都在往那片火光里走。
我们四个人站在城门外,他们三人看着渡河而来的边疆军,满脸兴奋,我却忍不住转头看那些在大火里厉声惨叫的平民们。
“好疼!好疼!但我要成仙了,我要成仙了哈哈哈......”
“我会成仙的!我要迎接天火!”
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就要冲出去把他们吼醒:“不可能的,蛊术师只是要你们给他陪葬,那团火只会伤害你们,不会带你们成仙啊,成仙就是一种幻象啊。”
可是池修一把揽过我颤抖的身体,把我抱在怀里,用手捂住了我的眼睛,不让我去,也不让我看。
“没用的。我们叫不醒他们的。”
我哽咽了:“可是就这样眼睁睁看他们送死吗?绑他们回来呢?劝说不行,我们就强制让他们回来啊,这样也不行吗?......”
“赵将军会来救他们的。我们等等吧。他们会得救的。”
对,兄长马上就要来了,兄长肯定能把一切都安排好。听到池修这么说,我一下安心了。我伸手环住他的背,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