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冷王亲自照顾我
亲身体验后才知道,原来移魂重生也是很累的。不过从那次见到池修以后到现在,这是我睡得最安稳,最无所顾忌的一次。我根本不知道未来有什么在等着我。
"阿萝,阿萝,醒醒......来吃药。"
是池修的声音,再无从前的冷淡,而是温和柔软,如泉水中洗过的瓷器一般苏苏清冽。
我再次睁开眼,看他俊秀的脸,他目光闪闪,嘴角微扬,左腮粘上了一粒梨涡。
真是好看啊。
我点点头,就要坐起来,却觉胸口一阵闷痛,喉咙一痒,连咳了几声,硬是没用上力气。
看来这位阿萝姑娘确实病得不轻,睡了这么久,还是有后遗症。
"你别动,我来帮你。"
池修靠近我,我的下颌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他托着我的背抱我坐了起来。我感到心跳骤起,一缕一缕的薄荷香萦绕鼻尖。
他向身边人探了个眼色,一位鹅蛋脸,圆圆眼的宫女上前奉上一蓝瓷边小碗的汤药。就是昨天那个被我吓到尖叫着跑出去的女孩儿。他接过来,搅动着勺子,细细吹拂,升腾的蒸汽微微打湿他的眼睫。
我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来,阿萝。"他把白勺凑到我的嘴边。我听话地张嘴,温温的汤水顺喉而下,虽然苦,但我只是看着他,就觉得心头喝了蜜一样。
喂完药,他从袖子里掏出一面绢巾,为我擦去耳边鬓角的几滴细汗。我抬起手碰了下他的掌缘,想握他的手。池修却下意识地把手收了出来,如同被我烫到一样。
我拘谨了一下,看出池修在刻意和阿萝保持着距离。很明显,池修不愿意直接触碰阿萝。尴尬的氛围持续了一会儿,池修转过头,温柔地弯了弯嘴角,有些迟疑地开口:
"阿萝要好好养身体,兄长还有事情要忙,晚点回来一定来看你,好不好?"
兄长?阿萝不是池修的心上人?是妹妹?可是池修的姐妹,除了阿秀嫂嫂外还有其他人吗?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我心里摸不定主意,此刻也绝对不能暴露身份。
我点点头,甜甜一笑:"嗯!兄长去吧。"
池修有点惊讶,他貌似做好了准备,接下来要好好费一番口舌来劝我,应该是劝阿萝,他并没有偷空去见秀姐姐为他安排的帅府千金,也就是真正的我,他真的是和很重要的人约好一定要见一面,商量一些重要的事情。可是我却毫不怀疑他对我说的话,这么懂事地就让他走。池修呆了一瞬,随即笑意更深,在我眼里,更加好看了。
“那我先走了,阿萝想吃什么,想看什么书,都直接跟下人们说,书房里我新带回来几本好词好话本,阿萝无聊了就去看。”
我嗯嗯地应着,他又交代了女孩几句,才起身和随从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那个女孩的时候。我才想起要打量一下周围。
整个房间素洁得像个道观,床头燃
着香,青绿色的烟袅袅婷婷,白梁,白纱,白床单白床绸,诡异得像是葬礼。
"唉!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可能是病久了,有点健忘。"
我向那个跪在地上的宫女招招手,她抬头,秋水一般亮亮的眸子滚动着泪光,一颤一颤,像要滴落下来,分不清是悲痛还是恐惧。
"奴婢秋桦。是小姐的贴身婢女。"
我一喜,忍着胸口的闷痛坐起来,"秋桦,那个,我在床上躺了多久了呀。"
秋桦又把头低了下去:"快三月有余了。自从七殿下被定亲的消息传出后,小姐您就病情加重了。"
我心里一阵心酸加薄怒。刚刚池修对阿萝的表情,跟那日定亲宴上官道轿前对我的样子判若两人。而妹妹阿萝不喜欢不愿意,池修就算是以伤害另一个女孩子(我)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看我正在皱眉回忆,秋桦抬头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姐,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忙不迭地点头,又对秋桦说:"对的,秋桦,好多之前的事儿我都不记得了,你能跟我详细说说吗?"
看我如此真诚的,充满了求知渴望的眼神,秋桦叹了口气,也可能是松了一口气?那时的我还看不透。
"奴婢该从何说起呢?"秋桦更加紧张了,额头上渗出了汗。
我想了想说:"就说说我和池修是如何相识的吧"
秋桦立刻把头磕了下来:"小姐饶命,秋桦只知道小姐被七殿下带进冰云宫之后的事,之前的种种,奴婢不知,更不敢揣测啊。"那个小姑娘看上去也不过十六七岁,吓得瑟瑟发抖。
我以为是王府戒律森严,奴仆天生敬主。便顺着秋桦的话茬说了下去:"那你就说说我进了冰云宫之后和池修是如何相处的吧,越详细越好。"
秋桦转了转眼珠,开口道:"那年七殿下十二岁,小姐您才八岁,您缩在殿下身后,还很怕我们这些下人。只是终日粘着七殿下……"
我心里一阵酸,我也想粘着池修……所以池萝和池修是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难道是青梅竹马?
"后来呢?"
"后来,小姐不知为何事与七殿下吵了起来?"
青梅竹马吵架,大部分都是越吵关系越好,他们吵架的原因,可能还是因为我吧。
"但是七殿下却不曾对小姐有丝毫责怪,只是命我们更加小心地照顾小姐,百依百顺,不敢违逆。可是小姐却是从那儿以后开始疾病缠身,大夫说是郁结成疾,心病还须心药医,一直不能开出合适的药方。小姐的身体就一路走下坡……"
何止是走下坡,简直是一病不起,要不是我吞了移魂丹,你们现在就见不到她了。
"这样啊。"我托腮,观望着着诡异的房间,感觉自己要被闷出毛病了。
"秋桦,我饿了~"
秋桦背一挺,额头冷汗直冒
,更加紧张了。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容易紧张呢?
我笑了:"你别紧张,就是平时我爱吃什么,你就吩咐做什么。"
秋桦点点头,屏息敛气,恭恭敬敬地出去了。
趁秋桦出去的这个档口,我用从小到大一直不怎么灵光的大脑,理了理重生以来,池萝和池修给我的印象和他们可能的关系。
这个池萝看来不怎么招下人待见,我在府里若是这么病着,管家老刘叔叔,侍女阿月早就来我身边好几次,问我冷暖了。这个阿萝,身边只有秋桦这么一个侍女,还这么喜欢看她脸色,一定是阿萝平时对她就不怎么好,秋桦才这么怕她。在我眼里,有主人的架势是好,但是和身边的人若是没有感情,光靠主仆的强制力,真的很难让人家真心的对你好。
池修对池萝确实是好,池萝要去世的时候,池修那么着急慌乱,我重生在池萝身上,池修看到池萝的惊喜和放心。所以,池萝是个对池修很重要的人。但是坐在池萝身边却不敢长时间地看池萝的眼睛,虽然亲自喂药,可是分寸却把握地很好,丝毫不会越过男女亲密的界限,甚至是过分在意男女授受不亲这套礼仪。与其说是真的在意她,不如说是尊敬。这是一种很有距离感的情意。总之我肯定不希望我心爱的男人这样对我。
那池萝很小就和池修进宫,对池修肯定很依赖了。池萝是喜欢池修的吗?从她那么反对我和池修的婚事来看,应该是的。那池修喜欢池萝吗?从我以上的分析来看,应该是不喜欢的,更多的是怕和尊敬,那他那么执意地不娶我,就只是因为池萝对他很重要,不能让池萝伤心吗?
我叹了口气,也许,只是因为池修不想娶我呢,和任何人都没关系,池萝只是他的借口,他只是不想娶我。我撅了撅嘴,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委屈。要如何让池修喜欢我呢。
真的如秀嫂所说,只要池修了解了我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只要他感受到我对他单纯的喜欢,池修就会对我刮目相看吗?可是那日我在车轿前说的还不清楚吗?我对池修的喜欢那么明显,那么直白,他却很抗拒的样子。
从小到大,我一直觉得我可以凭一己之力做很多事,比如拿走父亲的夜明珠当弹珠玩,父亲很宠我,看到了也不责怪我,倒像是只把夜明珠当成小孩子的玩物毫不珍惜,比如喜欢穿男装,偷偷跟着哥哥把能玩的刀枪剑戟都玩了个遍,武艺自认颇为了得,抓得了山贼,斗得过匪徒,天不怕地不怕,女汉子一条。比如后来哥哥娶了秀嫂,婚宴上看到池修送来贺礼,秀嫂介绍池修是她的弟弟,我毫不掩饰地就对秀嫂说,我想嫁给你弟弟!跟池修的婚事,若说没有我的努力和固执,秀嫂也不会那么全力以赴地在皇帝面前进言建议的。
可是,直到被池修浇了一盆冷水,才知道,原来在感情这种不知道为何物的东西面前,我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让一个自己崇拜已久的人,接受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不是光靠满腔热血,一时示好就能做到的。
太靠近又怕他厌恶自己,不靠近,又要忍受思念的煎熬,太痛苦了。我抱着膝盖,蜷缩在床榻上,纠结地撇了撇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