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走夜路和头骨
“啊,查,你也在啊。”
自打常煜拒绝了李阎,他一方面疯狂地严格校对为李阎制作的袖珍版单兵的各项数据,务求尽善尽美,另一方面,他有些不敢再面对李阎和查小刀。
查小刀耸了耸肩:“我不打扰你们。”
他和常煜擦肩而过,在常煜耳边轻声道:“别放在心上,你没做错什么。”
说完,查小刀就夹着书本和石头,冲另一边嬉笑的几个女孩吹口哨:“能让个位置给我么?女士们?”
燕子脆生生地站到常煜眼前:“你刚才说什么?”
常煜盯着燕子明媚的双眼,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和燕子拥吻在一起。
可很快他就抬起了头:“你嘴里什么味啊。”
常煜咂摸咂摸嘴:“还,挺香的。”
燕子羞得满脸通红:“就,就是蒸青叶贝。”
两人四目相对,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咳咳,女生们先生们,恩菲尔德的新款单兵巨人伊米尔,是世界上第一款同时利用八颗三项球发动的单兵设备,它出自恩菲尔德第一作战设备试验部,首席工程师是罗伯特……”
“噗嗤哈哈哈。”
裹着被子,只露出圆润肩头的燕子笑得花枝乱颤。
“你正经点。”
常煜挠着头。
燕子瞥了瞥嘴,拿脚丫杵着常煜的腰眼:“男人啊,都是穿上裤子才装正经,你刚才怎么不让我正经点啊?啊?你说啊?”
“别闹,别闹。”
常煜捉住燕子的脚,两人在床上折腾了好一会儿,等都没了力气,常煜才吞吞吐吐地说:
“燕子,圣·伊夫先生给了我一大笔奖金,我想我可以拿回你的卖身契了。”
燕子惊喜地睁大眼睛:“真的?”
常煜使劲点了点头。
枕着床头的燕子捉住常煜的手,激动地摆弄了好一会儿:“那,你愿意回到鸢都么,还记得么,我们都是那儿的人。”
常煜的脸色明显迟疑起来。
“我,晚点也许……”
燕子平静地打断了他:“得了吧,你压根不想回去。”
她失落地低下头:“可总比当妓女好。我只是,真的很想念我娘。我还记得小时候,家里从江西买的同心茂花炮。专门请人放烟火戏,整个县城的人都瞧得清楚,我娘抱着我,那场面可热闹了。”
“……可我在鸢都从没有见过烟火。”
常煜闷闷地接了一句。
燕子没再说话。
常煜深呼吸一口气:“燕子,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以后能赚更多的钱,我们在这儿安定下来,到时候,我们就坐着我亲手修的海上列车,我们回鸢都,我可以买很多烟火放给你看,好不好?”
燕子瞅着常煜,眨了眨眼:“那,你可不许再反悔。”
“一定。”
常煜斩钉截铁。
两人的影子在烛光下,缓缓合在一起。
“我收拾一下,明天晚上来接你,我们离开这儿,好么?”
深夜。
常煜疲倦地从公寓门口出来,顶着“四海同心共盛华埠”的横幅走在漆黑的路上。
远方的山上,各类蒸汽灯光和霓虹烟火鲜明无比,可常煜仍旧看不清楚脚下的路,一步一步走地格外小心。
“砰!”
常煜感觉自己右腿像是被铁榔头恶狠狠地砸中,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倒在地上,常煜惨叫出声,在地上剧烈地挣扎,血流了一地。
阴影里走出来一个凸额头,小胡子,棕红色头发的邋遢男人,他橘子皮一样的布满褶皱的脸上长满绒毛,手里端着一口猎枪,用冷峻的枪口审视着倒在地上的常煜。像只猎食的野狼一般缓缓逼近。
“等等,我可以把身上的钱都给你,不要杀我。”
常煜用英语大声呼喊,可眼前的人不为所动。
他在常煜那身还算整洁的衣服上来回扫视了一圈,没有任何废话,用枪口对准常煜的胸口准备第二次扣动扳机。
“等等,等等。”
常煜的瞳孔缩成了针尖,他完全不敢置信自己此刻的遭遇。
小胡子刚要扣下扳机,忽然有人在他的肩膀拍了拍,他下意识转头,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枚炮弹正面击中。
噗嗤
枪没有响,常煜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淋了一头一脸,他的手指被什么黏糊糊的东西砸了一下,常煜一低头,却是一截血淋淋的头盖骨碎片。
常煜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双眼几乎要突出眼眶,眼前这一幕对他来说实在太过刺激了。
撕拉
烟雾升腾,一瞬而灭的火柴照亮了查小刀的脸。纸卷烟在黑暗中亮起一丝红点,
“能站起来么?”
常煜干张着嘴,咯咯地说不出话来。
查小刀皱着眉头,蹲下来在常煜身上四处摸索,终于摸出了一把手枪。
他把手枪在常煜面前晃了晃:“恩菲尔德是个军火公司,难道你没学过开枪?”
“我,我中了一枪,我没想过……”
“他打得偏。子弹从腿肚子穿过去了。”查小刀抬起常煜中枪的小腿:“休养几天就没事了。你为什么不开枪?你说你在圣弗朗西斯科长大,可圣·弗朗西斯科的男人几乎都会开枪。你为什么不开枪?”
查小刀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质问常煜,仿佛常煜没有举枪反击是件多么罪大恶极的事。
常煜不说话了,好半天,查小刀才伸出手把常煜搀扶起来。
“我送你坐上山的列车,以后出门心点。”
“你,你刚才做了什么?我看到他整个脑袋都爆开了……”
“别问这么多。我可没有某人硬憋瞎话的脸皮。”
一直走到轨道前头,列车隆隆而来。常煜才松了口气。
“谢谢你,常煜,我又欠你一次。”
“小事,上车吧,回去把伤口包扎一下。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常煜点了点头,刚要上车,查小刀又叫住了他。
“常。”查小刀叼着烟卷:“不是每次我都在,不是每次,你要学会开枪。”
常煜苍白着脸,还没完全从刚才短暂的经历中恢复过来,只是哆哆嗦嗦地回答:“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