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0身后事
李部司微微摇头,示意孙伯纶莫要多言,他对一旁瑟瑟发抖的郝家父子说:“郝老爷,郝公子,你们放心,俺不会杀你们的,你们先出去吧。”
两人俯身道谢,退出了帐篷,李部司又对雷教头说:“雷教头,让你受惊了。”
雷鸣东踹了自己侄子腿弯一脚,两人直接跪在地上,他抱拳向李部司拜了拜,然后说道:“头领,俺虽然是新降之人,却也是有人心的,俺知道是谁救了兄弟们的性命,也知道跟着谁才有活路,俺叔侄二人,以后当为孙头领效犬马之劳,绝无二心!”
“你们有如此想法,甚好。”李部司笑道,两人自当退下。
帐篷里只剩下也先和麻子二人,都是自家兄弟了,李部司说:“你们带兄弟们去黄友才车营,把那边兄弟请过来。”
李部司没说怎么请,想来一切都是商议好的,也先二人得令而去。
“兄弟,只剩咱们了,也好,咱们说说知心话。”李部司笑的开心,声音却淡了不少。
孙伯纶眼眶湿润,终究还是哭了出来,哇哇叫道:“哥哥,你.......你这都是为了我啊。”
李部司笑道:“你是聪明的,却心太善了,慈不掌兵,义不理财这道理哥哥不说你也懂,但是你也只是懂,却做不到,哥哥活不长了,索性替你做了,务为后来者忧。”
孙伯纶哪里不知道自己的性子,虽说这段时间见惯了生生世世,昨晚甚至亲手拳杀马麒麟,但终究不是乱世之人,来自后世太平世界的人哪里这么快就变的杀伐果决的,若李部司不火并那黄友才,自己定然是千防万备,终究合股不得,成不了大事,甚至死在大漠也不无可能。
李部司意味深长的说:“兄弟,掌权人,恩威并重才好,你杀气万万不可散了,否则这支义军也就散了,哎,俺是看不透你了,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你若带的了这支队伍,就想法在这乱世给他们找一条活路,若是带不了,你就想法带他们回边墙之内。”
“带着这么多兄弟,归顺了那官府,也是条活路,若还是想聚义,你便去找那黄来儿,他与咱们这些义军首领都不一样,是个讲义气有野心的,跟他不怕被火并,只是清苦了些,若想吃香喝辣,就去跟曹操,他为人宽厚,义军中也是都知道的。”
孙伯纶听着李部司的话,知道他是真心为自己考虑,后世的他如何不知道曹操与黄来儿,曹操为人讲义气,流贼中极为有名,许多流贼落魄时候都愿意找他,而黄来儿更是那鼎鼎有名的李自成,能攻入京城,登基称帝,也不是非凡人物。
如此境况,孙伯纶知道李部司快不行了,在托付后事,原本他跟随李部司出谋划策,只是想在这乱世活下去,没什么野心,然而李部司赤心待己,孙伯纶又如何做出自私自利的说道。
“哥哥,你不要说了,俺都明白,一定想方设法的活着,带好咱的队伍。”孙伯纶泣不成声。
李部司擦了擦孙伯纶流出的泪水,道:“是啊,活着,活着,俺李部司参加义军就是想活着,活下来了,就想活的更好,活的好了,也就有了野心,想让大家伙活的好,俺算是做不到了,兄弟你比俺聪明,又是有福气的,就帮俺完成这个理想吧。”
孙伯纶重重的点头:“答应,俺答应。”
这时候,也先走了进来,半跪说道:“头领,所有兄弟都聚齐了。”
李部司点点头,拄刀站起,在孙伯纶的协助下走出了帐篷,帐篷前的乱石滩上站满了人,稀稀拉拉,也就二百余人,原先属于黄友才的人都被看管着,表情默然,盯着帐篷前几个亲卫的尸身,更是对自己前途感到渺茫。
“你们看的没错,是俺李部司火并了他黄友才,这个忘恩负义的狗贼已经被俺斩下脑袋!”他接过黄友才的脑袋,随手一抛,那七斤半滚到了众人脚下,看到那面目狰狞的脸,不少人吓的后撤几步。
李部司沉声说:“不过你们也不要误会了,火并黄友才是俺下的命令,也先、麻子都是奉命行事,你们也莫怪他们,至于俺摇旗兄弟,更是毫不知情。”
众人相互看看,不知道李部司想要说什么,李部司忽然攥拳,充满威严的吼道:“从今天开始,孙摇旗就成为咱们的新头领!”
此言一出,山谷里一片死寂,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也先土干,他半跪在地上,拳头砸在左胸,用他那特有的沙哑声音,虔诚的说道:“狼群需要头狼统帅,骏马需要首领指引。也先土干愿意奉孙头领为主,生死与共,绝不背叛。”
接着跪下的是出身边军,跟随李部司最久的老兵,然后是雷教头的人马,原属黄友才的流民稀稀拉拉的跪下,无论情愿不情愿,都是要接受现实。
李部司欣慰的点点头,他谋划许久,终于达成目标,然而心知此事并不完美,虽然黄友才刻薄寡恩,着实该杀,但在义军中,火并仍然是无法洗脱的污点,李部司自然不会让它伴随孙伯纶一生。
“也先,背叛者的下场是什么?”李部司忽然喝问道。
也先土干不知所以,沉声问道:“是死!”
“好,从今日起,你便做俺兄弟的军法官,此刀给你,背叛者皆可杀!”李部司将自己的佩刀扔给了也先土干。
也先接过刀,欣喜万分,却见李部司拔出短刀,刺向自己的腹部,锋锐的短刀刺穿躯干,从背后透出刀尖,血流不止。
“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孙伯纶一时惊呆,慌忙扑过去。
李部司的手紧握刀柄,咬牙说道:“背叛者皆可杀,俺叛了他黄友才,理应处斩!”
“诸位兄弟,俺李部司背叛头领,三刀六洞,绝不姑息,也算担了此事,今后,谁也不许因此事与俺兄弟为难。”李部司说着,拔出短刀,连刺自己两刀,刀刀刺穿躯体,血入泉涌。
“哥哥,你这是何必啊,何必啊。”孙伯纶全身颤抖,泣不成声,抱着李部司逐渐僵硬的身体,连连哭嚎。
李部司咧嘴大笑:“俺本就是要死的,能用这条烂命帮兄弟处理些麻烦,值了!哈哈,俺这辈子,最痛快的事就是有你这么个兄弟啊,保......保重啊!”
他的眼睛逐渐浑浊,渐渐失去了生机,孙伯纶紧紧的抱着自家哥哥的身子,哭叫不已,不甘的怒吼响彻整个山谷。
许是天地不忍,朦胧春雨落下,仿若上苍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