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千金散尽(一)

  正文]第十四章:千金散尽(一)——

  一)

  官路上静的出奇,便似突来了一阵异常冰冷的寒风,生生将一众人等冻结在当地。所有人都没有动,连眼皮都没有眨,甚至呼吸都已经停止。

  虎子也没有动,只是瞥着眼看去。他发现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马车原地调头,但却没有马蹄声,也没有车轮声。十六个挎刀的随从竟然抬起马车以及拉车的那匹马,原地转向,悄然离去。他们的武功都很不错,直至消失在虎子的视线之外,他们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四匹马也开始动,“嗒!嗒!嗒!”马蹄踏出轻响。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虎子,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似是生怕这轻微的马蹄声惊扰了他。马蹄声远去,也是原路折回。

  骡子却是前行。老人的斗笠压得更低,便连一根胡须也无法得见。

  虎子身在路边,官路的右手边。老人的骡子行在左手边,与虎子临近,并排,而后远去。

  手持单刀,怀抱木箱的汉子正在瑟瑟发抖。走一步,抖三抖。再走一步,再又发抖。他将木箱放在虎子脚下,一步一抖,退后站立,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正在等待父亲的责骂。

  腰牌被刚刚失手掉落在地的汉子再又拾起,捏着袖口擦了擦上面的雪渍,双手奉上。

  虎子将腰牌抓在手里,竖起来对着众人晃了晃,“噗”的一笑,道:“衙m-n里的腰牌就是管用,把那些盗匪全都吓跑了!”

  “是!是!”对面的汉子点着头,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赔着笑脸,道:“衙m-n……衙m-n的腰牌确实管用!”冷眼一瞧,手下的一班弟兄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虎子笑道:“腰牌还了回来,这把剑你也不要了,怎么还不拿着金子快走?”

  汉子连连摇头,道:“不敢!不敢!”

  虎子也不理他,收起腰牌,行在路上。

  汉子哪里还敢惦记着金子,眨眼之间便已窜入山林,消失得无影无踪。

  “nǎinǎi?”芊芊被那汉子一摔竟然无碍,张开便道:“东厂的……”她的嘴已经被千千儿捂的严严实实。

  千千儿抱起木箱,手拉芊芊,跟在虎子身后。她也对虎子的那块腰牌心有余悸,可若无虎子庇护,她无论如何也无法赶到城里。x-ng命攸关,便也顾不了许多,却难免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这位东厂的校尉。

  芊芊却是不怕,甩开nǎinǎi的手,跑去虎子身边,边走边问:“你叫什么?”“虎子。”“你今年多大了?”“十二。”“虎子哥,我叫芊芊,今年十岁。”“我知道。”“把你的腰牌给我看看?”

  千千儿一惊,孙nv跑去搭讪,她已经怕的要死。可现在芊芊却向虎子要起东厂的腰牌来,那还得了?但她虽然心里害怕,却又不敢喝止,只得瞪大眼睛看去,静待下文。

  “给。”虎子竟然大大方方的掏出腰牌,递给芊芊。

  芊芊将腰牌接在手里,看看正面的“东厂”和“玺纹”,又翻去了背面,看过之后,道:“你是东厂的人?”

  虎子“嘻嘻”一笑,道:“不是!”

  芊芊也笑了,道:“我说呢?这上面不是你的名字,是个nv的,应该是老太太,容貌特征……”千千儿已经夺去了腰牌,颤着手塞回虎子怀里,低声道:“傻小子?偷什么不好,偷这种东西,你不要命了?”

  “什么东西?”虎子反问,道:“不是偷的,是我nǎinǎi送我的,要我拿着它去找nǎinǎi。”

  千千儿听得一怔,道:“你nǎinǎi是东厂的人?”

  虎子道:“不是我的nǎinǎi,是又一个nǎinǎi。”

  千千儿更要发怔,道:“你有几个nǎinǎi?”

  这回轮到虎子发怔,想了想,道:“应该有三个吧?一个是亲nǎinǎi,我没见过,不知道是谁。一个是唐nǎinǎi,我们在一起呆了六年。还有一个给腰牌的nǎinǎi,见过一次……不,两次。”

  千千儿长出了一口气,道:“我的小祖宗,你可吓死我了,险些要了我的老命!”

  芊芊笑道:“我一猜你就是假的,东厂里怎么会有十二岁的校尉?”

  虎子偷偷的问:“东厂是哪个衙m-n?”

  芊芊也偷偷的道:“北京城里最大的衙m-n!”

  千千儿道:“快赶路吧!你的腰牌唬得住那些小m-o贼,碰到江湖大盗可就不中用了!”

  虎子冷笑,道:“我还是中用,是你不中用了!”

  千千儿叹道:“是nǎinǎi不中用!快走!”

  还好,路上虽又碰到几拨人马,可显然都已听到风声。得见虎子,不敢l-相,匆匆行过。直至入城,总算没碰到什么江湖大盗。

  城不大,也不算繁华。可虎子却觉得大的不得了,热闹的不得了,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进城。

  酒楼不大,但却开在闹市正街,刚可满足千千儿的需要。小二肩上搭一条手巾,双手chā在袖口里,似睡非睡的依靠在m-n边,既不招呼,也不让客。

  虎子来到,抬脚迈入。小二看也不看,但却将千千儿祖孙二人拦了下来,“去去去!臭要饭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地儿也是你们能来的?”

  千千儿虽然带着一张漂亮的脸皮,可身上穿的却是范友的衣衫。范友平日的装扮就是个衣衫褴褛的醉汉,此刻他的装扮跑到了千千儿的身上,也难怪小二驱赶。更别说芊芊,本就是小乞丐的装扮,又怎能进得去m-n。

  虎子点了牛r-u,整整五斤。跑堂的小伙向他介绍了几样小菜,可他只是摇头,因为这些牛r-u便已经是他心中所想的最美味的东西。

  跑堂的小伙计无奈的摇了摇头,一个半大孩子自己跑来酒楼便已是奇事;只吃牛r-u,旁的不点,又是奇事。幸好他看到虎子腰里的短剑,即便不识货,他也知道那把短剑的价值要在这家酒楼之上。

  富家少爷的怀里有得是银子。跑堂的小伙这样想着,奇了也好,怪了也罢,只要有银子付账,旁的事便也无需放在心上。

  可惜他想错了,虎子身上连一文银子都没有。

  千千儿正在楼下骂街,把她知道的“狗仗人势”、“狗眼看人低”之类的粗话都嚷嚷了个遍,带“狗”的词只要是能想到的,一个不落,尽皆送给了挡在m-n前的小二。

  m-n外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小二忍受着泼f-骂街,却又不能与之对骂,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随即掉转头,便要向店里躲避。可他却一头撞在了老掌柜的怀里。

  “慌什么?”老掌柜斥了一声,站在m-n前,对千千儿道:“这位姑娘?您行行好,小店的生意的确不怎么样!”掏出几枚铜钱,塞在千千儿手里,“街角有个面摊儿,您带着妹妹去吃两碗面。”再对围观的众人喊道:“别在这儿起哄,都散了,散了!”

  千千儿将铜钱丢在地上,道:“一楼所有的桌子,老娘都包了。流水的酒席摆开,路过的客人都给老娘往里面请!”捏出一锭黄金,先是托在手中在老掌柜眼前晃了晃,随后拍在老掌柜手里,拉着芊芊进了酒楼。

  老掌柜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手里的黄金,张大嘴,半天没喘过气来。过了好一阵,他才捋了捋心口,长长呼出一口气,以变调的尖叫声喊道:“一楼摆开了流水席,路过的客人里边请!”

  千千儿去了楼上,拉着孙nv坐在虎子的旁桌,木箱往桌子上一丢,道:“掌柜的?”

  “诶!”老掌柜急忙跑来,隔着桌子躬身、垂首、静听,额头几乎磕在桌面上。

  千千儿打开箱子,满满一木箱黄灿灿的金子,刺得老掌柜睁不开眼。“唉!”千千儿叹了口气,道:“老身作孽太多,刚刚在菩萨面前许下宏愿,要散尽千金来赎回自己的罪过!还请老掌柜帮帮忙,遂了老身的一番心愿!”

  看起来本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却娇滴滴的自称“老身”,任谁听在耳中也不会舒坦。可有了金子就大不一样,别说老身,就是老娘、亲娘也认了。更何况是整整一箱子的黄金。

  老掌柜点着头,看起来像是在桌面上磕头,向桌上的黄金磕头。他道:“姑娘客气,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就是。”

  千千儿拉长了音调,道:“你这间小店,最贵的席面,多少银子一桌?”

  老掌柜眼珠一转,道:“四两……四两三钱银子一桌,那是小店最好的酒席。”明明是三两五钱银子一桌,他生生给加了八钱。十商九jiān,果然不假。

  千千儿道:“够贵的?县太爷的年俸不过四十五两银子,老掌柜的一桌酒席要比县太爷的月俸还多!”

  老掌柜陪着笑脸道:“小店的饭菜在城里是出了名的,所以……略微贵了一些。姑娘若是嫌贵,价钱还可以商量,可以……”

  “不要紧!”千千儿打断了他的话,道:“就四两三钱银子一桌,楼下摆满,现在就开宴。”

  “好嘞!”老掌柜喜上眉梢,乐颠颠的跑去楼下,忙着招呼客人。

  千千儿却在暗自发愁,木箱里装着一千两黄金,折合白银一万两整。按老掌柜的给出的价,就是放出两千桌酒席也还有剩。这家酒楼铺面又不大,楼下摆满了也就二十多桌,这般吃法,千两黄金怕是十天半月也huā不出去。

  芊芊的小手里正抓着一锭黄金摆n-ng着,千千儿见之,眼前一亮,拉过芊芊,低声细语,而后摆起架子,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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