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九章

清荇轻轻碰了碰清淽的头，声音十分低柔：“我也是啊。”

清淽抬起头，看了看四周：“今日休沐，姐夫没有与你一道来游玩么？”

清荇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也好，这样咱们说话自在些。”清淽拉着清荇的手：“我们先找处清净地方坐一会。”

坐在竹编的小凳子上，清淽跟清荇头挨头地说起了私密话，知道张渚将后宅的管事权交付给了清荇，清淽才算真的放了心。

清荇报喜不报忧，四两拨千斤，很快就将清淽的疑惑解答完毕，正待问问清淽这些日子的近况，清淽便将她拉起来，说要去放纸鸢。

清荇不由莞尔，两姊妹一个拿线轴，一个扶风筝，商量着往哪个方向跑才能顺利放起来，秋叶跟露白也叽叽喳喳出主意。

“几位好雅兴。”一道清雅的声音自茂密的林中传来。

清荇一怔，随即看向清淽，清淽面上迅速闪过一丝慌张，但很快变成羞涩和惊讶。

几人定睛一看，一柄玉色描金扇柄挑开一枝繁花，露出说话之人的面孔来。

那张芙蓉面在漫天霞粉色的映衬下更加熠熠生辉，生动不已，正是三巧班的班主沈恨。

沈恨缓步行来，先是向两人微微一揖，道了句好，含笑扫了清淽两眼后，着意打量了清荇一番。

清荇迎上他看不出情绪的视线，有几分疑惑，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心性尚稚嫩的她还是率先移开了目光。

清淽心中小鹿乱撞，猜测着这相遇是偶然还是有心，未曾发现清荇与沈恨这一番暗流涌动。

沈恨风度翩翩，能言善语，跟二人不松不紧的闲谈起来，他对清淽似乎十分了解，字字句句都透着几分关切，一番话说下来让清淽如饮醇酿，甜蜜窝心。

清荇观其颜色，确实没发现他言语举止中有涉不轨之处，当真是一派磊落君子的气度。

沈恨把控节奏，见好就收，几人聊了一刻钟模样，他便托故告辞。

清淽二人目送他远去。

清荇见清淽神色中满是不舍，一时不知该调侃她还是该担忧她，规劝的话早就说过了，清荇不想破坏了二人难得的聚会，只得半真半假的道：“这沈老板眼力真好，一眼就瞧见了咱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的花儿开得格外好些。”

清淽知道清荇这是借花喻人，打趣自己，不想叫她得逞，便假作没有听懂，拿话岔开，继续摆弄起手上的线轴来。

“殿下不去跟你那两位表妹打声招呼么？”半山腰的一处亭台中，沈恨站在谢珈身后半步的地方，好整以暇地端详着山脚下的景致。

谢珈扫了溪畔正卖力放飞着纸鸢的女子一眼，声音低沉地道：“不过是两名贱妾所出，也配跟本王攀亲戚？”

沈恨正摇动玉扇的手微微一滞，随即又恢复了动作：“王爷所言甚是，王爷乃是天潢贵胄，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攀得上的。”

谢珈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不是说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吗？本王正好有件事交给你去办。”

沈恨收起扇面，不甚端庄地拱手道：“愿闻其详。”

谢珈冲王定勾了勾手指，王定忙走到沈恨面前，与他附耳说了几句话。

沈恨听完之后微有讶异，道：“王爷何必跟这等无名小卒计较，我手下那些人可个个都是办大事的。”

“本王想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你听命行事即可。”谢珈眼皮半垂，显然并没有将沈恨看在眼里。

沈恨眼波一转，笑盈盈地应了：“是小的多嘴了。”

三月初八。

今日是葛侍郎的寿辰，葛家提前几天已经热闹了起来，葛明礼早早地就到张家送了信儿。

张渚只好带着葛清荇回葛家给葛侍郎上寿。

葛家人丁兴旺，儿孙满堂，因此葛侍郎的寿宴历年以来都是葛家最热闹的大事之一。

今年来贺寿的人更是比去年多了一倍不止，连庆禧帝都赐了一份表礼到家中。

当然最让人意外的就是康太妃及平王殿下也亲自到府为葛侍郎贺寿。

此外长亭侯夫妇，大将军范不群，恪靖伯嫡孙程世昌，大理寺少卿何大人等等数十家与葛家交好的人家也纷纷上门拜寿。

张渚葛清荇二人在这些大人物中自然不甚打眼，不过在葛侍郎面前匆匆说了两句吉祥话，就被领着到后院暂歇了。

葛明德不在京中，招呼男宾的重任自然落在了葛明忠跟葛明礼兄弟二人头上，连孙辈的葛世堃葛世均都忙得不可开交。

这些来贺寿的人家彼此之间也连结有亲，十分熟络，因此还不等宴席开始，大家已经互相攀谈结交起来。

所有人当然都想跟平王殿下混个眼熟，但是毕竟身份有别，这些老爷公子都是在官场上混得惯熟的人精，十分懂得分寸，自忖不够资格的，一般都不会涎着脸皮去自找没趣。

倒是聂云潜出身不显，但是年轻有为，没有摆什么天子宠臣的架子，到他面前奉承的人不少。

在这一片繁忙景象中，张渚淡定地坐在荣德堂设在中庭的一张圆桌旁，也不喝茶，也不找人搭话，仿若滔滔洪流中的一块青石，十分沉静低调。

相比之下清荇在后头就热闹多了，今日各家各府来的女眷不少，连何氏的嫂子连夫人都过来了。

谢氏见到了葛太妃便顾不上别人了，李氏跟秦氏说不得只好辛苦一些将各家夫人娘子安置在了花厅里，一会陪这个说话，一会招呼那个喝茶，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年轻的女眷以清懋为首，坐在另一处偏厅里。

清荇跟着大嫂何氏一一拜会过这些夫人娘子，终于挨着清淽坐了下来。

清淽看她微笑间带着几分拘谨地应酬了一圈，不由偷笑：“三姐姐，你还是一点儿没变。”

清荇点点她的额头：“你别笑我，过不了多久你也是一样。”

这是在说清淽离议亲的时间也不远了。

清淽不接她这话，看向跟清懋坐在一起的娄姝，凑近清荇低声道：“三姐姐可有听说娄小姐跟平王殿下的事？”

清荇也看了两眼，收回目光看向清淽：“怎么啦？”

“听说太妃娘娘已经通禀了太后娘娘跟陛下，要聘娄小姐为平王妃呢。”